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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着人鱼的培养箱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背影。这人头上还翘着几缕呆毛,好像刚从小憩中醒来来不及梳头,就开始了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工作,出手如飞地操作着培养箱旁边的电脑界面,仿佛对他的到来毫无察觉。
但顾青没抱有侥幸,他知道尉兰只要站在离舷窗稍远一点的位置,自己就不可能偷袭成功。
果然,尉兰一边给培养箱放水,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你来了?”
顾青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注视着尉兰的背影。他很庆幸给杨交代了他要去的地方,因为一旦尉兰不在窗户边,没法对他进行突袭,自己就剩下一条路可走了,那就是拖延时间、最大限度地吸引对方注意,再由杨来把他打晕。
而拖延时间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激怒对方。
“你来了正好,我也有些事想要问你。”尉兰一副拉家常的口气,仿佛几分钟前的那场打斗并不存在。
“你说。”
“一个所有人都知道,并且统统参与其中的罪行,它就不是罪行了?”尉兰低声说道。
顾青并不想和他讨论哲学,把尉兰的话按照他的想法“翻译”一遍:“你的意思是说东临很多人都知道变异怪物的存在,然后问我这些人有没有罪?”
尉兰从培养箱中抱出人鱼,苏醒过来的人鱼两条手臂都勾在他的脖子上,一条巨大的鱼尾并不受力,快活地摩擦着地面,像个终于回到母亲怀抱的小孩。
……不过,已经不是小孩了,这人鱼看着是少年的模样,体型却和尉兰差不多大。尉兰抱着他抱得十分吃力,从展览室一头走到另一头,脚下就打了好几个踉跄。
“走吧,走吧,虽然你们在海里也不见得能活多长,但总比待在船上要久。”尉兰想把人鱼从窗口塞出去,人鱼死死地搂住他,一张少年模样的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小小的眉头皱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哇哇大哭出来。
尉兰一咬牙,将人鱼全部的体重腾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一点一点地将人鱼黏在他身上的胳膊掰开,严厉地说道:“松手,待会这条船上的人都要死,你想和他们死在一块?”
人鱼显然听不懂他说的话,依旧是一脸的畏惧与不舍,尉兰揉揉他海藻似的长发,卯足最后一把力气,将它一股脑从舷窗中扔了出去。
“扑通!”
楼顶又是一阵呼喊。门外也传来了纷纷杂杂的脚步声,保安马上就要开门了。但尉兰放生人鱼完毕,整个人都快累瘫了,气喘吁吁地靠着舷窗坐下,一双大眼睛有些呆滞地盯着展览室门口,好像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过顾青相信,部分智能化了的奇珍号上,区区几个东临保安还奈何不了他。
果然,从内部反锁的展览室大门——一扇颇为沉重的木质大门——就已经把保安拦在了门外。等他们意识到从舷窗中进来,才是既不破坏珍贵的“奇珍号”,又能捉拿到尉兰的好方法,尉兰又会大摇大摆地从门中走出去。
“‘船上的人都要死’,你打算干什么?”顾青也坐了下来,和尉兰并排坐在一起,一副促膝长谈的模样。
尉兰回过头,露出一个疯子才有的微笑,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把船上每一个人都杀了。”
顾青轻轻嗤笑一声:“我先不问你打算怎么杀完一整艘游轮的人,我就先问问你,这艘船上的人都干什么了,值得您蔚蓝科技的大总裁亲自去杀?”
尉兰把展览室的灯全都关了,只剩下一屋的夜色,他清澈的眼睛里倒映着天上的星光,看着人的时候几乎给人一种含情脉脉的错觉,里面完全看不到杀人狂的疯狂:“一种平凡人的恶,值得吗?”
顾青感到尉兰太偏执了,虽然他自己才是个洗|脑大师,但他同时也像被别人洗|脑了一样,一根筋地揪着某种逻辑不放。顾青深吸口气,拿出十足的耐心对尉兰说:“那我也先不谈这个房间里的实验怪物究竟算不算‘人’,但你为什么会觉得船上‘每一个人’都参与到了其中?像我,在船上都待了十天半月,还每天都在搜查这些变异怪物,也不知道这个展览室的存在,我也算参与到了其中?”
尉兰看着他的眼睛平静地说:“那你一定搜查得还不够仔细,展览是公开的,当天有无数的乘客进来参观,看着每一件‘展品’品头论足。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清楚?因为我就在这里,在那个空了的培养箱中。”他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对面的空箱。
顾青陷入到思考之中,他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关键信息,就像莱夏说的,注意力一旦太专注于某个点,就很容易忽视掉周围的环境。
“奇珍号”还是他发现的,他确实花了很多心思在寻找变异怪物上。可他为什么连这么大个展览厅都没有发现?他究竟忽视掉了什么?
但人很多时候都是这样,越是想要回忆某件事情,就越是想不起来。潜意识深处的记忆就像一团|系得花里胡哨的结,只有用巧妙的手法才能将结打开,使用蛮力只会让它越系越紧。
顾青站起身来,开始在这个陌生的展览室中游荡。
博物馆的装潢,博物馆的摆法,博物馆的配置……大概因为这艘游轮是给东临金字塔最顶端的一群人使用的,而高端人士往往又热衷于在人面前显示自己格调高雅,所以船上除了各种各样的娱乐设施,的确还有好几间这样的“博物馆”。
顾青眼角瞥见一个东西,猛地抓了一张过来,大步走到尉兰面前,将东西在他面前抖了几下:“是了,就是这个,‘十五世纪到十八世纪鱬城风貌画展’!你看到的就是这个画展!”
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张关于画展的宣传单。尉兰一把抓过宣传单,眼睛一一扫过上面介绍的二十幅鱬城风貌画,脸上露出一丝困惑不解。
那一日,他确实没有在公开展览的时候睁开眼睛,因为他担心自己忽然醒来,对方会再给自己打几针镇|静剂。但他展开了灵识,灵识让他看见了这个展厅中的一切灵魂,或者说神识。
“但这些变异怪物确实就在此地,可能潘西那个变态把画贴在了培养箱上吧?十个培养箱,前后各贴一幅画,正好一共二十幅画。”顾青随口解答了他的疑惑。
门外又是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保安们果然选择保护奇珍号上珍贵的木门,决定重新回到甲板上,像顾青这样从窗户中翻进来。
尉兰本该开始行动,打开展览室的门离开这里,然后被埋伏在门外的杨或许还有莱夏一掌劈晕,但他迟迟没有任何动作。
他整个人呆在那儿,像是一个正在破碎的空壳,但忽然间,又像想明白什么似地,眼里重新有了聚焦,站起身来坚定地说:“无所谓。整个东临自由联邦,就是一个罪恶之窟;这艘船上的人,就是一切的罪恶之源。”
顾青觉得尉兰真的是无可救药了,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摸向他的肩膀。尉兰轻轻巧巧地侧身避过,顾青则猛地一下拽过他的手腕:“你认为罪恶的人就要把他杀死,你认为罪恶的地方就要把它破坏,你真的以为你是神啊?能审判我们所有人?就算你真的是神,这种滥杀的神最终也是要被毁灭!”
尉兰回过头来,高贵冷艳地扫了顾青一眼,目光最后落到被顾青拽住的手腕上:“……岂不是正好满足了你的英雄情结?”
顾青松开了手。
凭杨的本事,尉兰跨出这扇大门的半步之内就会晕过去,他不会有机会“杀光船上的所有人”。
就在这时,他听见尉兰嘴里发出呓语一样的低频音波,像是某种唱念出来的咒语,带着无尽的绝望与悲哀……
说不出什么原因,顾青心里的弦忽然再一次崩得死紧,下一秒,尉兰抬起右手轻轻一挥,仿佛裹挟着暴风雨的力量,展览室大门“砰!”地一下脱离门框,带着巨大的力道向走廊上埋伏的所有人砸了过去,砸得两块厚重的雕花实木像木屑粘成的刨花板一样炸裂开来!
尉兰则像降临人间的神明一样,目空一切地向门外走去。门外的警卫、保安、看客,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砸懵了,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放眼望去,一片东倒西歪不知所措的狼狈景象。
顾青追了上去,从一名捧着脑门坐在地上的保安裤腰上卸下一把手|枪,对着尉兰的脚踝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尉兰脚步一崴,终于停了下来,把脸转向顾青:“你是偏要跟我作对是不是?”说着,他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搓在一起,做了个打响指的动作。
响指没有打成功,倒是成功地把顾青头顶的吊灯打了下来,还有和吊灯连在一起的一大块天花板。“你……”顾青一口气呛住,不管不顾地冲着尉兰跑去。他一只手挡住前额,不至于让掉落下来的灰尘木屑挡住视线,一只手握紧了枪,对着尉兰另一只脚又开了一枪。
尉兰本来剩下一只好脚就走得一拐一瘸的,现在两只脚都中枪了,顿时跪倒在了地上。顾青跑过去,从前面把尉兰搂在怀里。尉兰脸色苍白,冷汗直冒,难受地闭着眼睛,都快晕死过去了,嘴里却还在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砰!”地又是一声枪响,顾青下意识地把尉兰往一边的墙壁上推去。寻声望去,走廊拐角处的墙壁上出现了个枪洞,看高度和位置正好对着尉兰的后心。
“砰!砰!砰!”连着又是几声枪响,顾青望向被尉兰破坏成一堆建材垃圾的走廊,看到了这名不依不饶的狙击手——那人穿着保安的制服,但极有可能是某位大佬的私人保镖。
顾青的任务是把尉兰抓回银沧,不是让他死,所以某些时刻,他也不得不充当尉兰的保镖。谁知尉兰却不像刚才那样好抱了,两只被子弹击穿的脚踝不知怎的忽然又有了力量,跟钉子似地钉在了地上。
再一看,尉兰脸上痛苦的神色也消散了,缓缓睁开的眼睛中透着一股陌生的神色,声音低低的,听起来同样的陌生,却仿佛带着一种引诱人的魔力:“中陆人,放开我。”
不用他说,顾青已经放下这个完全陌生的尉兰:“你是谁?”
“尉兰”没有回答,一步一步走向走廊拐角,消失在众人视线中。顾青的人生并不是很多人想象的那样一帆风顺,成为大乾的将军之前,他同样遭受过不少的白眼、冷眼。可这一回完全不一样,这个“尉兰”真真正正地把他当作了空气,甚至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那是完完全全的漠视!
海妖号上的经历让顾青不至于惊慌失措,但他一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打晕尉兰吗?如果他的身体真的被西陆人占据,能不能打晕另说,他顾青可能凑都凑不上去。干脆开枪将尉兰击毙?他的任务不是这个,况且在他心里的某一处,他希望尉兰能够不再这么偏执,能改过自新好好生活下去。
顾青跟在“尉兰”身后。“尉兰”步伐从容地走上了一条景观楼梯,观景楼梯位于六楼中央大厅旁边的小厅中,既能通过小厅舷窗看到外面的海景,又能通过小厅侧门看到大厅的情景,有不少人在这儿拿着酒杯聊天。
这些人没去参加拍卖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尉兰”从楼梯上缓步而下,几乎没有人看上一眼。顾青神经兮兮地盯着“尉兰”每一个微小的动作,希望和平的环境能让他的“咒语”早一点失效,真正的尉兰早一点回来。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保安队过来了,六楼的十几名保安队员,对着“尉兰”便噼里啪啦地开了一通乱枪。
“尉兰”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轻轻地一挥手,改变了子弹的方向。子弹的弹道微微向下倾斜,大部分射进了六楼的中央大厅。好几名正在大厅中喝茶散步的乘客都中了弹,尖叫声、哭喊声、痛呼声顿时在整座豪华游轮中回荡,到处都是一片世界末日般的混乱。
莱夏勾着旋转楼梯的扶手跳到了“尉兰”身后,按着“尉兰”的脑袋撞向楼梯中间的铜柱。他出手又狠又快,不留任何余地,完全是杀手的做派,便是占据尉兰身体的西陆人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愣是让他给生生砸了出去。
尉兰又回来了。没有了神族法术的尉兰就像个软柿子,被莱夏一下一下地砸得稀巴烂。顾青刚想叫停莱夏,就见莱夏松开了尉兰,愣愣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但尉兰也好不到那里去,脚下一个踉跄,顺着旋转楼梯便滚了下去。
旋转楼梯只到六楼大厅,尉兰趴在地砖上,满头满脸都是血,顾青跑过去查看,听见他又在低声念叨着那个咒语,生怕他再次变成那个可怕的西陆人,一掌将他彻底劈晕。
被吓傻的保安队终于赶了过来,保安队的头儿一下看向顾青莱夏,一下看向地上躺着的尉兰,大概不敢相信尉兰这么个文文弱弱的公子哥儿,能干出一掌打飞一溜子弹的事,吹胡子瞪眼地对着顾青和莱夏喷了一肚子叽里呱啦的东临话。
顾青和莱夏对视一眼,觉得自己再听下去怎么都该暴露了,一人给了保安头子一个看傻子似的眼神,充分演绎了一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轻视与不屑。
这个“奇珍号会议”其实很微妙,东临最有钱的一帮人聚在一起吃喝玩乐,顺便再开个会,时不时地就要大谈“团结”、“合作”、“共赢”。但正是因为不够团结、不够合作,所以才把这些关键词挂在嘴边。现实是,十八城的乘客们压根没有放开对彼此的戒备,不放心“奇珍号”的安保、自带高手前来参会的人多得去了,而这些高手往往眼睛长在头顶上,压根看不到这群拿死工资的保安。
顾青在船上待了十天,除了观光、游玩、寻找尉兰,还有不少时间都是拿着一瓶啤酒,和莱夏站在一起分析刚走过去的路人,分析来,分析去,就分析出了不少这样的民间高手。所以对他们来说,扮演这样的角色就是手到擒来。
况且,此时此刻的“奇珍号”,完全乱成了一锅沸沸扬扬的粥,到处都需要人解释,需要人安抚,需要人稳定情绪。
人们的尖叫和哭嚎声中,安保队长果然没对他们过多纠缠,把尉兰用铐子铐住,在指挥着手下收拾出个仓库,当做他的临时牢房。
“是不是该提醒一下他们,不要离这个人太近?”杨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对顾青说道。
顾青站在楼梯旁空无一人的地方,蹙着眉头摇了摇头:“尉兰在他们手里,我们会很被动,还是得把他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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