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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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气正好,像是从前一样。

容晔抬头望着蓝天，恍惚想到。

身旁的声音渐渐传到耳边，对鹤林市最近大新闻的讨论在靠近他的时候突然低了下去,同情的目光落下,他们沉默着,擦肩而过。

容晔被这些毫无恶意的目光刺到了。

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像是触电般，他低下头,戴上帽子,快步走向校门。在统一向各个教学楼涌去的人群中，这道逆行的身影格外醒目。

越来越多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即便戴着帽子，同情的话语依然穿过屏障,到达他的耳边。

他们在同情容昭的惨死,同情容晔失去了妹妹,同情容昭跳楼太早错过了那些欺负她的人渣受到的报应,同情容晔被生活打了个耳光后倒地不起。

别说了！

别说了！

他加快步伐,几乎是快跑着奔出了校门，狼狈地逃离了众人的目光,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逃课,也是人生的第一次逃避。

他逃了出去，然后站在十字路口，茫然地看着来来往往的封闭机械盒子,不知所措。

他该去哪里？他可以去哪里？

妹妹已经不在了,他租的小屋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和冰冷的少女物品。柔和的粉色被泼了一层厚重的血红，似乎在一遍遍质问他,为什么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不去帮助她，为什么最后依然抛弃了她。

他在那里睡了多少次，就做了多少个噩梦。

至于从前那儿，有父亲和母亲在的地方，在他们将自己的妹妹、他们的亲生女儿锁进屋子里后，就已经不是家了。而当他们不知羞耻地勒索好不容易逃出去的妹妹后，他们也不再是自己的亲人了。

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他心平气和地接受了，抛弃他能抛弃的一切，删除了所有的联系方式，和他们划清界限，坐在原告的位置上静静听着他们的辩词。有条不紊地做完这一切，他只有对生活的茫然，以及满身疲惫。

他已经没有家了。

容晔迟缓地想，突然想去看看杨清卿，那个险些和他妹妹一样的女生。

警局的大人们一个比一个嘴巴严实，不管他问了多少次，总是一脸歉意地看着他，对妹妹容昭的事情闭口不言。他知道的只有报纸上的事情。

他该感谢的热心市民俞先生神神秘秘，除了知道他是个男性以外，容晔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该仇恨的霸凌者刘启陆荏，已经遭到了惨重的报复，两人至今仍在医院，他们的父母也丢失了饭碗，惹上了官司。

想来想去，他能去看望的，只有和妹妹同为受害者的女生了。

去花店买了一束花，容晔就这么打车前往了鹤林市中心医院，一路打听找到了杨清卿所在的病房。

女生似乎快好了，正一个人在病房里翻找东西，见有陌生人过来看望她，很是惊讶，然后意识到什么，才尴尬地开始整理被弄得一团遭的病房，为他清理出一个勉强能做的地方。

“你好，我是容昭的哥哥，容晔。冒昧来访，不好意思。”

容昭的哥哥？

女生脸上尴尬的笑容突然凝固了，她收回笑容，低声道：“对不起。”

这是她欠容昭的。但容昭永远也不会接受了。

“不需要道歉，你明明什么都没做错，该道歉的从来都不是你。”

该道歉的是自己才对。容晔想。

“如果我能早点，说不定……”女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别人的善意，局促道。

容晔打断了她：“能和我说说容昭的事情吗？我不是个合格的哥哥，对容昭在高中的事情，很多都不了解。”

女生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实际上她和容昭并不熟，不清楚她的生活，所知道的，只有她同为受害者的一面，和更惨的一面。

怕刺激到容晔，女生尽力避开重点，绞尽脑汁地回想着容昭没被欺负时的画面，然后将这些画面干巴巴地描述出来。

她讲的很烂，但容晔听的很认真。

直到女生的父母过来接女生，他们的这场谈话才停止。

“抱歉，占用了你收拾东西的时间，还让你回忆起这些不太愉快的记忆。”容晔向她道歉，帮忙收拾东西。

“没事没事。”女生连连摆手，这样的对待总是让她不知所措，“我们打算搬家了，转校去其他地方，如果你想找我，可能会找不到。”

女生没提自己的搬去哪里，容晔自然也知趣地没有问。

想和过去彻底划清界限而已，他能理解。

离开之际，女生叫住了他。

“容晔，那个，容昭和我提过你，她真的很喜欢你，她觉得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兄长。”女生犹豫着，断断续续开口了。她双手背后，使劲绞着手指，不敢直视容晔的眼睛。

她其实从来没和容昭说过话。

“谢谢。”容晔眨着眼睛，郑重朝她道谢。

从医院出来，他仍然不知道要去往哪里。

他能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但他不想关心。

漫无目的地走着，他的影子越拉越长，最后竟不知不觉横穿了小半个市区，走到了鹤林市第二附中。

没有再进去找人询问妹妹的高中生活，容晔只是坐在附近的小店里，双目无神地盯着容昭曾经生活过的校区。

高中的学生总是带着一股蓬勃的朝气，怀揣着对未来美好天真的幻想，渴望冲破眼前的一切。他们在那里欢声笑语，利用宝贵的时间追逐打闹，似乎没有被容昭的事情影响。

就像是容昭没有来过一样。

不对。

察觉到自己刚刚的念头，容晔一惊，整个人差点从高脚椅上跌了下来。

他怎么能这样想，这……太罪恶了。

简直就像是，就像是希望他们过得不好才甘心一样。他怎么会这样想？

在奶茶店店主奇怪的目光中，容晔再次落荒而逃。

将自己封锁在无人的小巷，容晔才停止了脚步，背靠粗糙的墙壁，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一样缓缓滑落。

那些人同情自己是应该的，他似乎的确被生活打倒了。这样脆弱的他，连自己都感到陌生。

滴，答。

下雨了。

细细的雨丝在下坠的过程中拉长，成为一道薄薄的雨幕，打湿了他的睫毛，模糊了四周灰色的一切。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妹妹容昭的身影。

但容昭已经死了。

他不该在现在想她，让她在他面前淋着雨。他连一把伞都没有。

容晔想着，试图抹掉那个身影。

“哥，哥。”

磕磕绊绊的声音在只有他一个人的小巷中响起，带着雨的潮湿，艰难地出现在耳边。

容晔没有理会。容昭是他亲自送去的火化室。

“哥哥。”

声音又一次响起，带着不甘的执拗，顽强地出现。

容晔迟钝地转头，看见了穿着白裙子的女孩，站在雨中，干干净净。

果然是假的。

“哥哥。”

女孩又走进了，她的身影逐渐凝实，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但她的白裙子依然干干净净，连被打湿都没有。

容晔听着锲而不舍的声音，看着已经走到他面前的身影，不抱希望地随手向前挥去，试图打消这一切假象。

他的手被阻止了。

被活生生的血肉阻止了。

容晔立刻从地上弹起，迅速拉开了两人的距离，颤抖着声音质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假扮我妹妹！”

“我没有。”女孩茫然地看着他，紧咬嘴唇，双手不知所措，一遍一遍揉搓着自己的裙子。

那是容昭的小习惯。

这算什么？死而复生？思念成狂？懦弱到需要虚假的美梦来安慰自己？

不过这真是一场美梦。

容晔想着，然后向前，紧紧抱住了梦中的容昭，不敢松手。

最初是沉重的呼吸声，然后是强忍着的哽咽声，最后是撕心裂肺的哭声。容晔在这一场美梦中，肆意放纵自己。

“容昭，虽然我说过，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但这件事，明显超出了范围。”充斥着无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个打着伞的年轻男子正看着他们。

容晔松开一只手，反身挡在妹妹身前，另一只手紧抓着她，警惕地看着这个认识妹妹的陌生男子。

“你是谁！”

“你应该把衣服的效果去掉，不然这种下雨天，会吓到普通人。”蓝衣人继续朝容昭说话，然后才把目光转向他，“你好，初次见面，我是俞九晏，算是容昭目前的上司。”

“容昭已经死了。”容晔冷静地陈述事实，抓着身后人的手却收紧了。

“那你抓的又是谁呢？这么自欺欺人可不太好。”俞九晏笑着摇头，“容昭，过来。”

他的声音故意在名字上加重。

分明没有感觉到任何挣扎的力气，容晔却发现手心一空，容昭不知什么时候挣脱了出来，真的朝蓝衣人走过去。

“这不是梦吗？为什么在梦中也有人要夺走容昭！”

“看来你还没有明白现在的景象代表着什么。是我考虑不周了，才会造成误解。”俞九晏带着歉意看向他，“重新介绍一遍，我是俞九晏，你也可以把我当成热心市民俞先生。这位是容昭，emo的新成员。”

热心市民俞先生？那个揭穿了校园欺凌案件的好心人？

容晔狼狈的面部定格在错愕，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小心翼翼地问道：“容昭，还活着？”

另一边的顾旻晟头疼地感知着巷子里的一幕。

今早他遇见了房志祺，那家伙一路上一直在他耳边念叨容昭和容晔，惊讶容晔居然也会逃课，还担心他会不会想不开。

八卦，惊讶，担心，这三种情绪同时存在于房志祺身上，让顾旻晟不得不怀疑对方是不是有什么对抗人格分裂的方法。

被他烦多了，顾旻晟也有点担心容晔的心理状况，再加上容昭作为被俞九晏亲手“复活”的灵者，本身和其他依靠面板的强大储能批量复活的灵者就不大一样，残留的意志最为深刻。之前报复陆荏刘启已经去掉了一大半，但见容晔这一点却一直未完成。

他干脆登上俞九晏的马甲，将灵者容昭唤出，从容晔自医院里出来，就一直跟在他身后，一路观察。

房志祺有一点倒是说对了，容晔现在的心理状况极为糟糕，不比当初的杨清卿好多少。

顾旻晟看着容晔小心翼翼的脸庞，像是一个期待别人告诉他七彩泡泡不会被戳破的孩子。他只好操控着俞九晏，模糊回答。

“如你所见。”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想到，要是下雨了，马甲的逼格该怎么维护。

莫贝斯可以在自己身上覆一层黑色物质，不让雨水滴落到身上。

科尔恩可以欺骗他人的大脑，这样即便自己成了落汤鸡，在别人眼里也依旧是大佬气息满满。

俞九晏……只能自己打伞了。或者，让灵者帮他打伞？

关于容昭父母的事情，容昭没有选择报复，因为她觉得哥哥容晔需要父母。第二十三章，“居然只有两个。俞九晏诧异地想。”，这就是指容昭不打算报复父母。

前几章情感没有铺垫好，这章容晔被蠢作者写的有点矫情了。实际上，我想表达的是一种迷茫，当爱你的人伤害你爱的人之后，世界的顷刻崩塌。

容昭的事情，从容昭角度来看，几乎只有惨到极致的仇恨，因此她的选择是单一的。但从容晔的角度来看，这对他而言不亚于一场灾难。因为他无法否认，他的父母爱他，就像正常的父母一样。在这种情况下，容晔的立场该是什么？他该如何对待父母？

注意，本文中容晔的选择只是基于人设的一种可能，不代表蠢作者的立场。

啊，不小心说多了，相信我，这绝对是爽文。

以及，z区副本差不多结束了，又要换地图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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