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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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护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然后便停留在了马修的脑中，占据了他所有的意识。

他看着布鲁诺爷爷被推进了急救室，白色走廊中的红灯默默亮着,像是生命的警示灯，是悬在头上的利剑。而他不敢也无力迎接即将到来的未来。

走廊上来往的人员匆匆而过，身上的疲惫气息遮掩不住。马修双眼无神地盯着他们,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别害怕,他会没事的，愿天主保佑他。”耳边的声音惊醒了马修，他转头，第一眼注意到的便是她的白色皮肤，然后才是她身上的护士服。女护士正坐在他旁边,眼神关切,伸出双手似乎想要给他一个拥抱。

马修身体僵直,不知所措,等到拥抱结束，这才慌忙道了声“抱歉”，然后冲进了厕所，将自己反锁起来。

他想起了盖文。

马修蹲在角落,不停地用袖子擦去止不住的泪水。模糊间，似乎看见了一个金色的人影。

“德尔斐告诉我，你需要帮助，请问,我能为你做什么吗？”诺亚凭空出现在厕所里,身上的光芒被镜子不断折射，看得马修本就难受的眼睛更疼了。

“你能让布鲁诺爷爷好起来吗？像个正常人一样。”马修闭上眼睛，不抱希望地问道。

他似乎是天使,可哪家的天使会出现在厕所里？

原来他已经难受到出现这样不靠谱的幻觉了吗？

“当然可以。方舟会帮助任何一个需要帮助的人，这是我们的责任。”

“方舟？原来你还是圣十字教会的天使。你不会叫诺亚吧？”马修随口说道。布鲁诺爷爷是圣十字教教徒，而诺亚方舟作为圣书里出名的神话故事，他自然听过无数遍。

“我的确是诺亚，但将我们理解为教会是对方舟的误解。方舟由需要帮助的人们组成。只有需要帮助的人，才能拯救需要帮助的人。”

“听上去就像天堂，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地方就好了。”马修低声道，将脸上残留的水渍擦干。

“请签下契约吧，你的愿望将会被实现。但很抱歉，这需要一点点付出。情感，灵魂，时间，德尔斐接受所有有价值的事物。”诺亚道，金色的纸张浮到马修的手上。

“能收走我的痛苦吗？我是说，拿走我对别人的在意吧，也许这样我能变得大度一点。”感受到手中的物品，马修勉强睁开眼，没有细看便胡乱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还未清醒的意识使他本能地选择抛弃自己最讨厌的事物。

“当然可以。感谢您的慷慨，这将帮助更多的人。”金色的人影消散，什么也没有留下，就像一场醒过来的美梦。

有人在推门。

略显急躁的声音将马修拉回了现实，他从地上爬起来，打开厕所的门，低头回到了走廊，一抬头便看见了急救室外的绿灯。

结束了？最终的结果，还好吗？

“这是一个医学奇迹！你知道吗，上一个类似的奇迹还是发生在上个世纪的时候。但那次病人停止呼吸的时间只是两个小时多而已。这个病人停止呼吸的时间绝对超过了四个小时！”一个医生站在走廊外，双眼布满血丝，却又精神亢奋，“我们本来已经快要放弃救治了，你知道的，停止呼吸超过六分钟便会造成不可逆转的死亡。但他不仅仅活过来了，他的大脑几乎完全没有受到任何损伤！我没想到我能在活着的时候，亲眼见证这么一场奇迹。除了天主的保佑，我想不出其他理由来解释它。”

“别激动，我想你现在需要休息。你已经连着十二个小时没有休息了，再不休息说不定我们明天就要告别了。你不能期待第二场奇迹。”另一名医生站在他身旁，手中拿着一份报告。

“不用担心，我会去休息的，只要让我写完这份报告，我就去休息。”白大褂医生打了个哈欠，眼角的余光看见了呆立在一旁的马修。

“看，幸运的小家伙。恭喜，你的父亲回来了，在天主的保佑下，他健健康康地回来了，现在只需要一点点休息时间。”他向前一步，想要抱住马修，却忽然顿住，“噢，抱歉，我忘了，我还没有脱手术服，没法给你一个拥抱。”

“看看你现在的状态，你真的该休息了。”另一名医生笑道，然后主动上前，抱住了马修，“孩子，别担心，你的父亲回来了。放轻松，一切都在变好。”

马修静静看着他们，没有动作，任由医生拥抱自己。

布鲁诺爷爷真的好起来了。

刚才的画面不是他的幻想？厕所里真的出现了天使？

诺亚，方舟，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

……

另一边的顾旻晟也终于呼出了一口气。

天知道马修说出诺亚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有多惊恐。满脑子都是他掉马了他掉马了，全靠卡牌本身自带的性格污染，诺亚才能面不改色接着完成任务。

他也没想把新马甲的名字告知他人，为什么随随便便一个人便能猜出新马甲的名字？

天地可鉴，他真的只是单纯依靠德尔斐之页的指引，出现在了需要帮助的人身前而已。

至于出现在厕所？那只是个意外，贴近生活的场所，正好也符合诺亚的亲和气息。

顾旻晟努力忽略掉厕所的特殊，不自觉庆幸诺亚这张卡牌虽然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逼格的气息，但却意外没什么逼格要求，不像某热心市民俞先生。

他翻找了半天原主的记忆，才在某个角落里找到了诺亚和方舟这两个词。

诺亚方舟，圣十字教会的圣书中所描述的承载所有生命未来的希望之船，是末日降临时，所有生灵唯一的希望。它的主人便是天主座下的大天使长诺亚，金发绿瞳，白光环绕。他带着天主的慈悲而来，帮助生灵度过末日。

顾旻晟沉默了。

给诺亚的组织起名“方舟”，原来他就是新一代的运气之王？不不不，怎么能怪自己，都是面板的错，为什么要给一张新卡牌起名为“诺亚”，而且外貌几乎和圣书中的描述一模一样。

合理怀疑面板在创造卡牌的时候偷了懒。

但是不管是什么原因，他现在都必须得去图书馆，补充一下自己贫瘠的文明纪元相关知识。

换句话说，他该学习了。

……

马修没有在医院停留多久，几天后便回来上课了。

蜂拥而来的记者已经围堵了爷爷和医生几天了，即便是现在，这股疯狂劲也没有褪去。甚至有记者猜测爷爷奇迹般的苏醒会不会与种族有关。

不过在他们眼里，马修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男孩，所以倒没人来烦他。

盖文听说了这个消息，兴奋地在马修的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开心从他身上溢出，流淌在地上，然后绕过了马修。

杰夫突然走过来了。

盖文立刻挡住马修，警惕地看向他：“你想要做什么？”

“嘿，盖文，我还什么都没做呢。不，我不会做什么，我们可是同学，这不是你说的吗？”对方的反应让杰夫难得尴尬，他假装不在意道，“马修，你父亲他，真的像外面说的那样苏醒了吗？”

“别理他，他肯定没安好心。”盖文想将马修推走，他知道马修一向害怕杰夫这个大块头。

但马修没动，面上依然挂着笑：“是的，就像那些记者报道的那样，布鲁诺爷爷苏醒了，他现在非常健康。”

“哦，那祝贺你。”杰夫干巴巴道，然后就迅速离开了，他没想到马修的反应会是这样，就像，就像之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马修，你是不是变了，居然会对杰夫那个大块头笑，我都很少见你笑。”盖文狐疑地看着他。

“你的建议很有用，我已经学会了忽略掉哪些毫无意义的话语，学会了大度。”

“你在开玩笑吗？这哪里算是大度，你简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如果不是你的小习惯还没变，我都怀疑是不是有人在冒名顶替你。难道一场奇迹真的会让人完全变了一个样吗？”盖文小声嘀咕道。

“不算吗？他帮我拿走了对别人目光的在意，这样的我应该算是大度了吧。”马修看着他，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他是谁？什么拿走在意，你确定这不是个病句吗？”盖文追问道，马修的话语让他本能感到不安。

然后盖文听到了一场发生在厕所的拯救，主角是他的朋友马修，配角是一个浑身发光的怪人。简直像是一个异想天开的故事。

但布鲁诺爷爷的苏醒就是个奇迹，马修平常也不会这样开玩笑。而且直觉告诉他，今天的马修，的确和平常不一样。

“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他的语气变得急切起来。

“我没有开玩笑。这有什么问题吗？”

“你真的感觉不到问题吗？拿走你对别人的在意，这简直就像是魔鬼的行径。而且我不觉得他会拿走这些，他只是在诱骗你，很有可能会拿走其他更重要的东西！”盖文的话语不自觉尖锐。

“不，他没有拿走其他的东西，仅仅只是拿走了我的痛苦。这的确不像是报酬，诺亚不仅救下了布鲁诺爷爷，他还救下了我，这是无私的帮助。盖文，你好像在激动？为什么？”

“别骗我，你真的不知道我现在为什么激动吗？”盖文似乎要失控了，他在不停地颤抖。

“抱歉，我不知道。”马修看着他蓄满泪水的眼眶，认真道。

盖文觉得他心中的某根弦断了，他想起了自己前几天的建议。

轰。

火焰从他身上爆发，席卷了学校。

作者有话要说：　　顾旻晟：完了我掉马了我掉马了

诺亚：哦，我掉马了

顾旻晟：……对，是你掉马了，不是我掉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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