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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渊离开后,叶盏立刻睁开眼睛,小幅度地扯弄起那个银环。
确定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后,叶盏的心态崩了。
苦肉计根本一点用都没有,祁渊反而还很欣赏他的挣扎。武力反抗会被镇压,妥协求饶会被玩弄,他必须重新思考对待祁渊的策略,绝对不能仗着旧情就心怀侥幸。
他一边盘算着,一边慢慢让疲惫的身体放松下来,陷入休息状态。只有保持良好的身体,才能更好地谋求出路。
兴许是因为白天的遭遇,叶盏做了个久违的梦,梦里他听到了悠长的口哨声,在呼啸的夜风中一声长一声短,一声凄厉一声嘶哑,像飞蝇一般挥之不去。
在佣兵的黑话系统中,这几声口哨是“救命”的意思。
屋内的人都醒了,四下传来窸窸窣窣的低语和身体在木板床上翻动的声音。没有人会傻到出去救人,尤其是在这样寒冷的夜里,让人离开被窝简直是犯罪。
但叶盏去了。出门前,他听到同屋的佣兵嘟嘟囔囔地叫道:“小叶子,别去。”
“危险。”
那时候自己才几岁?好像不到14,还有些天真莽撞的年纪……
叶盏没听,他觉得求救者身上说不定有钱、武器、食物或者药品——哪一样都是他急缺的。黑夜里他顶风前行,沙子像细密的弹雨,噼噼啪啪地打在他身上,手电筒的光被吹得凌乱不堪。
那个求救者一看到灯光,就脱力地倒在了地上,叶盏走过去,发现他块头庞大,装备精良,皮甲上有三两个弹孔,血流如注。
“救命——”那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同时肩膀耸动,叶盏用灯光一照,才发现他背上用帆布睡袋绑着一个长条形的东西,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叶盏解开帆布睡袋,立刻感到一口灼热的气喷到自己手上,接着便是一张少年的脸。少年脸颊通红,呼吸急促,病得那么厉害,好像风一吹就会熄灭的烛火。
“求你,救救少爷,带着他跑!”求救者厉声嘶叫,死死地抓着他的脚腕,“不要回去!无论谁来带他回去,都不要答应,那里不是家……”
“你有钱么?”叶盏兴致缺缺地打断他。
将死之人,他一天也不知要遇到多少,他可没有多余的怜悯之心。
“……胸口。”大块头嘶哑地说。
叶盏摸了把他的胸口,摘下了一枚沉甸甸的徽章,是纯金的,徽章上有一圈设计简洁的花纹,中间是一个奇怪的符号:3/4。
叶盏愉快地收下了金子,又在求救者身上摸了一圈,找到了两把弹夹空空的枪,一把多功能军刀,一根皮带,一双牛皮靴子……他像杀鱼一般迅速将求救者剥光,收进背上的大背包里。最后单手拎起那幼猫一样的少年抗在肩上,对求救者说:“我会救他的。”
求救者的眼皮沉沉地落了下去,嘴角却微微翘起,露出一个解脱的笑。他灰败的嘴唇僵硬地翻动,仿佛在重复一个幽怨的诅咒:“不要回去……”
“安息吧。”叶盏拿了汽油,均匀地洒在他身上,然后用一根火柴把他点燃了。及时焚烧尸体是个好习惯,毕竟谁也不知道人死后会变异成什么鬼东西。
叶盏回到屋里,把战利品和少年丢在自己床上。少年只到他肩膀那么高,轻得像一只小猫,留着乖乖的刘海,皮肤娇嫩,五官漂亮,跟个小女孩似的。
“醒醒。”叶盏毫不怜惜地拍他的脸,留下了通红的巴掌印,少年“唔嗯”几声,缓缓张开双眼。
他的睫毛可真长,又卷又翘,像洋娃娃一样。眼眶里满是泪水,眼瞳像两颗圆圆的黑葡萄,看起来可口又多汁。他一醒过来就蜷缩成小小一团,害怕得瑟瑟发抖。
“你叫什么名字?”叶盏放柔了语调。
小可怜怯生生地打量着他,细声细气地说:“祁渊。”
/
叶盏醒了,是活活被自己气醒的。
当初自己要是不贪那份横财,哪有后来那么多破事!
房间里黑咕隆咚,难辨晨昏,根据肚子饿的程度,叶盏勉强认为自己已经睡到了第二天中午。一个银环紧紧地扣住了他的右手腕,连着一根长长的银链,长度正好够他一头撞死在淋浴间墙上……不是,正好够他去上厕所的。
叶盏开了灯,拖着链子慢慢地沿房间走了一圈,试图找到突破口。这是祁渊的卧室,但主人似乎并不常回这里休息,东西少得出奇,私人物品只有一只烟灰缸,还是塑料的,砸人都不疼。
“咕——”肚子叫了一声,他快饿瘪了。
正在这时,房门开了,之前他见过的那个叫风饶的医生走进来,手中拿着一只饭盒。医生约莫三十岁的年纪,是个混血儿,五官深邃,绿色眼睛,戴着无框眼镜,长得很高级。
“给你,趁热吃吧。”
叶盏接过饭盒,打开来,里面居然有一份兽肉烩土豆和绿叶蔬菜,这种档次的食物在外面一般是吃不到的,逐荒好大的气量,招待阶下囚都这么慷慨。
“谢谢,”叶盏就挺感动的,“祁渊让你给我送的?”
“倒也不是。”风饶说,“我在食堂吃完,想到你肯定还饿着,就给你打了一份。”
医生你真是个好人!祁渊果然是个人渣!叶盏在心里同时竖起了拇指和中指。
他已经饿得头晕眼花,也顾不上客套,便大口吃起来。
“慢点,不急,”风饶说,“老大出去处理事情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没有手铐的钥匙,没法帮你开锁,但是一日三餐肯定会帮你送到的。”
叶盏扒饭的速度慢下来,狐疑地抬起头,这人莫名其妙对他这么好,他反而感觉很可疑。莫非是和祁渊暗中策划好,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软硬兼施来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风饶坦然面对他质疑的目光,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你可能不记得了,我们以前见过的。”
“我以前在龙野研究所读书和工作,有时会看见你,你好像一直跟在三少爷身边,那时候你们感情还很好。”
是么?叶盏仔细打量他,的确是没什么印象了,可见他们见过的次数应该极为有限。凭这点交情就对自己那么好,这小子不会是对自己有意思吧?叶盏的心思活络起来,风饶是祁渊身边的人,而且还是掌管药品的医生,若是能拉拢过来,对他的逃跑事业大有好处。
思及此处,叶盏放下勺子,甜甜一笑:“嗯,我想起来了,你的眼睛很漂亮,像绿宝石一样。”
“谢谢。”风饶腼腆一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接过空饭盒,“我还有事要做,先走了,晚上再给你送饭来。等过几天降落了,我带你去逛逛我们基地。”
降落?基地?叶盏顿感大事不妙,明面上笑得更加灿烂:“真是麻烦你了,医生,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不用客气,照顾病人是我的责任。”风饶说。
微笑着送走风饶后,叶盏满足地摸了摸吃饱撑圆的肚皮,晃荡到了卫生间。镜子里的人憔悴了不少,还隐隐环绕着一层衰气,但似乎又显得惹人怜爱了一点,叶盏随手用肥皂泡给镜子里的自己抹了个八字胡,心里盘算着风饶的事。
这家伙应该是个老实的beta,啧,为什么偏偏是个beta,要是个用下半身思考的alpha,他有把握一步到位搞到手。不不,叶盏又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就算全组织的a联合起来,都不一定敢和祁渊作对,五年前他走的时候这家伙就已经强得可怕,现在也不知发展到了什么程度……alpha之间权力秩序分明,首领的权威不容挑战,这条路行不通。
事到如今,恐怕只有自己这个alpha还有一战之力,叶盏缓缓捏紧拳头,假如他还能被称作alpha的话。
他一拳打碎了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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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祁渊回来了。
第一眼,他就看到了碎裂的镜子,吩咐道:“过来。”
叶盏慢吞吞地走了过去,干巴巴地道歉:“不好意思,不小心把镜子打碎了。”
“你把碎片藏在哪里了?”祁渊不吃他那套,直截了当地问。
“碎片的话我已经收拾好了,全在垃圾桶里。”叶盏说。
祁渊瞥了眼垃圾桶,里面的确有很多玻璃碎片。他知道叶盏想干什么,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使奸耍诈的余地,彼此对对方的秉性一清二楚。
“碎片交出来,”祁渊摊开手,“你是不是有些过于天真了,就算能用碎片杀了我,接下来你打算怎么逃出去?从窗子里跳下去,死也当个自由的鬼?”
“谁说我想杀你了?”叶盏哼了一声,“我就不能趁你睡着的时候,偷偷割了你的小唧唧?”
祁渊彻底懒得理他,本来在外面奔波了一天,他已经十分疲惫,可不打算回来再上演一出全武行。他坐在床边上,利索地解开衬衫扣子,“过去点,我要睡觉了。”
他一靠近叶盏就有些紧张,主要是那不加收敛的信息素太撩人了。而且他一点都看不透祁渊打算做什么。如果要审问录像带的下落,为什么不把他关进牢里严刑拷问?如果是想再续前缘,那怎么也不该是这样一幅暧昧不清的态度。
就在这时,祁渊从口袋里摸出几颗q弹粉嫩的东西,丢在嘴里嚼起来,叶盏立刻闻到了甜甜的香味,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
是兔子软糖!自己前天才刚刚拿兔子软糖刺激他,这家伙居然转头就在他面前吃了起来!
“想吃吗?”祁渊靠在床头上,又丢了一颗在嘴里,翘起的嘴角挂着一丝懒洋洋的嘲讽。
如果说不想,那绝对是撒谎,自从离开祁家,叶盏就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糖了。他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祁渊。
祁渊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玻璃罐子,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兔子软糖,上面裹着一层酸酸的糖霜,咬破q弹的外皮,里面的夹心便会流淌出来……
“想要的话,就拿玻璃碎片来换。”
“成交。”叶盏飞快地从床板下面翻出一块尖锐的玻璃,丢给祁渊,“拿去。”
祁渊收下玻璃,徒手捏碎,丢在床边的垃圾桶里,然后如约把一小罐糖丢给他,合衣在床上躺下,很快闭上了眼睛,“11点叫我起来。”
这算什么,把他当通房丫鬟?叶盏看了眼他手腕上的表,现在是晚上8点,在短暂地休息3个小时后,他又要出门彻夜执行任务。
居然就这么放松地躺在自己身边,他到底在想什么……叶盏目不转睛地盯着祁渊的脸,这家伙真的长开了,小时候漂亮得像洋娃娃一样,一直到少年时代都是个标志的小美人,到如今,昔日的轮廓还在,但比过去更加成熟英俊,已经长成了那种omega腿软的那种顶级alpha。
对叶盏来说,变化最大的并不是他的外貌,而是他的气质。他会把过去的那个少年当成弟弟一样照顾,但面对现在这个神秘而危险的捕食者,他只剩下两个选择——逃跑,或者咬断他的喉咙。
9点,叶盏确定祁渊完全睡着后,才小心翼翼地从枕头里取出第二块玻璃碎片,它的形状尖锐,像一把四棱军刺。虽然略显薄脆,但在叶盏这样的行家手里,足以让它深深地刺入猎物的颈部动脉,让鲜血涌成小喷泉。
他屏住呼吸,小心地靠近祁渊,尖锐的玻璃尖靠近他的颈部,那里是如此脆弱,能看见青筋的脉络。
就算能杀了他,我该怎么逃出去?叶盏皱着眉头,犹豫地缩回了手。外面那群人要是知道自己杀了他们老大,还不得把自己的骨灰扬喽。
管他呢,先解决最大的威胁再说!先让祁渊失去行动能力,再以他为人质,要回自己的飞行船……叶盏一咬牙,尖刺又朝前一递,险些刺破皮肤。
不,不行,太冒险了……
就这样纠结了好一会儿,叶盏终究收回了碎片。不仅是出于安全性的考量,而是他发现有点难以下手,毕竟当祁渊安静地躺在那里时,很容易和记忆中的人重叠。
叶盏有些沮丧,重新藏好了碎片,在祁渊身边躺下来。他需要信息素,一个活生生热乎乎的alpha躺在身边的感觉好极了,他感到小腹像泡在温水里一样舒服,医生没有骗他,他的确需要一个alpha。
11点到,祁渊自发坐了起来,叶盏被他吵醒了,迷蒙地睁开双眼,打了个哈欠。
“再睡一会儿吧。”祁渊扣上衬衫扣子,心情好像不错,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这下叶盏彻底醒了,睁圆了眼睛,拍开他的手,“正常点,别恶心人行吗?”
“怎么,其他alpha可以碰,我不行吗?”祁渊自然没有缩回手,反而抓住了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拉扯得叶盏的头皮一阵刺痛。
妈的,下手不知轻重的东西……
“那你一定知道那些alpha的下场是什么。”叶盏道。
“哦,我当然知道,”祁渊短促地笑了一声,黑沉沉的眸子里却没有丝毫笑意,“难道我不是其中最惨的一个么。”
叶盏被那个笑容刺痛了一下,心底层叠交错的陈年旧伤一下被剥开,像是一颗被咬开的夹心软糖,淌出了许多酸涩的流质。
“对,是我害了你,我从一开始就不该捡你回来,更不该妄想带你走。”叶盏自暴自弃地放弃了挣扎,“你恨我也无所谓,要么惩罚我,或者干脆杀了我,给我个痛快。”
“没有那么容易。”
“那你到底想怎样?”
“我要你永远都在我身边,直到我的生命终结。”祁渊说,“放心,不会让你等很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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