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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长弯曲的通道,矮小潮湿,又有阵阵寒风,师父和干爷爷都得蹲着走,我夹在两人中间,倒也颇有安全感。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并不仅仅只是人多势众或者长辈在场带来的慰藉,而是一种无形的影响,如春风吹拂,润物无声。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气场吧……我当时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我后来才知道,这被称为炁之场域,简称炁场。
所谓“炁”,在《老子》、《列子》、《庄子》、《黄帝内经》等著作中都有所提及。《老子道德经序诀》有言:五藏生五炁,《关伊子·六匕篇》谓之“以一炁生万物”。炁,亦作元、始或道,乃天地万物之本源,亦或曰生命之本源,维持万物生命机体一种最根本的东西。
道家内丹有先天三宝:元精、元炁、元神,这炁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物质,也可以说是一种能量,其本身与中医阴阳五行的概念有类似之处,对于人的修行修炼有着本质的联系,佛道儒释各家修行修的根本就是炁。
各家对于炁的称呼和解释也各不相同,而师门则将炁称为意识亦或元念,不过这是后话,此处暂且不深究。
而炁场,其本身就是炁存在的一种形式,一种能量场域,会随着人修为的提升而逐渐增强,炁越强,旁人就越能感受到不同之处,这就是有的人一见面就给人感觉与众不同的原因所在。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修为”一说,修为并不单纯代表某人有降妖除魔或者堪舆卜卦的本事,而是人某一方面能力的体现,需要日积月累的修炼或训练,方才能够达到的一种成就。书画大家能够行云流水、画龙点睛,专业屠夫能够一刀致命、灌力如牛,高级厨师能够妙手生花、颠料知味,老司机能够……咳咳,这都是一种修为。
当我再次回到墓室的时候,却已不似昨日那般胆战心惊,我口中执静心咒,以心如止水的境界,面对原封不动的石棺。
恐惧就是如此,当你面对未知事物的时候,就算有着熊心豹子胆,也会有所畏惧,这是人与生俱来对未知的一种恐惧和不安。但是当第二次面对石棺,我心中那份畏惧,却减弱了不少,也不知是静心咒的效用还是自己胆量增加的原因。
墓室内的情景仿佛一切不曾发生过,四角的白色蜡烛依旧静静燃烧,我甚至发现没有蜡油滴落,只有那地上的斑驳血迹,告诉我们这里,曾经死神光临。
师父熄灭手中的蜡烛,说道:“石棺?应当是古代西南蛮夷的墓葬方式,多见于云贵一带,怎会出现在江南地区?”
干爷爷左右观望一番,然后掐着指诀,眼皮子抖动,似乎在测算什么,不过数秒,睁开眼道:“此地风水在上面看不出来,到了这里,却是一龙背阳散的阴煞之地,这样的地方,就算是寻常墓葬,也易化尸成僵,更别提这个墓室如此简陋,却以价格不菲的花岗石做棺,花岗石乃双性石,居于阳地便是阳石,居于阴地便是阴石。以阴养阴,可谓事出反常必为妖啊!”
说完,干爷爷摩挲着石棺上的纹路,问师父:“老孙,你看看,这个符文似乎有点像你们的符阵。”
师父其实一早就在观察纹路,此时被问起,便答道:“没错,是我师门的符阵,这好像是……锁龙缚邪阵!”
“果真是你师门高人所为?但是看起来不像为了镇压棺内之物啊?”干爷爷问道。
师父仔细地观察着石棺和地面上的符阵,眉头皱成了川字,“锁龙缚邪阵乃是抑制阴邪之气外泄的封印阵法,正常来讲,用于封印风水邪地乃是最佳之选,用来封印易起尸的棺椁并没有问题。但是……”
师父的话戛然而止,他吹了吹纹路中的灰,脸都快贴着地面地观察起来。
“但是什么?”干爷爷问道。
师父拍了拍手,站起来,面容严峻,道:“符阵被人动过手脚,符阵一成,其效立现,外人皆变动不得,但若有人画蛇添足,却能够达到截然相反的效果。改符阵之人就是如此,隐晦地添加几笔,使得符阵变得极为不稳定,内依然可镇压邪气,外又可纳阴藏秽。”
师父说罢稍作停顿,接着恍然大悟般说道:“我想明白了,外面设下的障目之术,恐怕也是此人所为,体虚邪盛、命中犯煞和厄运缠身之人死后魂魄怨念极深,极易不入轮回,化作孤魂野鬼,加上墓室的锁龙缚邪阵改动后,如海上灯塔,极易吸引阴邪之物,随着无数孤魂野鬼在墓室内聚集,墓室内阴邪更甚,无时无刻不阴风四起。这样的环境,对于棺内僵尸的成长极为有利,一旦其成长到能够突破锁龙缚邪阵,那定然会成为为祸一方的跳尸乃至飞尸,甚至……后果不堪设想。好恶毒的布置。”
“这简直就是邪教之人所为,引祸乱世!”干爷爷怫然作色。
师父却在喃喃自语:“能改动符阵之人,定是我师门之人。难道……是他?”
师父一语而出,干爷爷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万法教!”
我望着两人脸色数变,却不明所以,师父口中的他是谁?万法教又是什么玩意?
“老孙,这是你师门的法门,你能破除这个锁龙缚邪阵吗?我们不如直接将棺内的僵尸泯灭,以保万全。”干爷爷急切地说道。
师父望着干爷爷,面露无奈之色,缓慢地摇了摇头,道:“此阵已失传,不然我也不会一开始没认出来。”
干爷爷沉默了,接着眼含坚铁,说道:“不如这样,既然目的是聚阴,那我们便在外围再布上一道辟邪逐阴的法阵,我们不出同门,两人各一道,日后自看天意!”
“也只能如此。”
话音刚落,两人便立即忙活开了。
师父以那块翠绿的石头为笔,手中木杖为杆,在墓室墙壁上书写篆势奇诡的文字,字为纹,而成画,逐渐形成一幅与我见到的那个图案几多相似之处的纹路,文字在收笔的瞬间会有金光闪现,瞬间就如同刻在墙壁上一般,神奇莫名。从刚才的对话听来,师门谓之符阵。
干爷爷就比较直接,拿出一沓黄符,用毛笔蘸了朱砂,在黄符上同样奇怪的文字,不过这个文字更加像现代文,就好似医生写病例书的字。干爷爷每每落笔便会停顿数秒,随后一气呵成,速度惊人。如此连续画完八张黄符,干爷爷口中念念有词,将八张黄符分别贴在了墓室顶上的八个方位。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完成布阵,只感觉墓室内空气骤然一凝,仿佛瞬间落入深水之中,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我一下子面露异色,长大了嘴巴,手在空中挥舞,有一种溺水的感觉。却见师父朝我喊着话,耳边却什么也听不见,接着我被一双大手拉住,带出了墓室。
我猛地深吸一口气,瞬间恢复过来,眼泪鼻涕齐下,呛着似的,难受的不行。
师父在一边责备我:“怎么突然不念静心咒了?两个法阵齐下,那炁场波动,岂是一般人承受得住的!”
我一阵无语,说他两说话的时候想听听,就没念了,他们也没提醒我呀。
师父一边用衣袖擦拭我的眼泪和鼻涕,一边道:“有一种念法叫心念你可懂。学起来挺快的,怎么脑子不会转弯呢?”
瞧见师父带着怎么收了个傻子徒弟的眼神瞧我,我欲哭无泪,我这么点年纪,很容易分心的,何来心念之说。
我们离开了洞穴,我站在干枯的河床上,回头看师父背我跳下来的洞,足有两米高,此时正有泥土似的东西簌簌掉落,不过半分钟,那一米五左右的洞便消失在我眼前,就好似那井口一般。
我惊奇,但也知道这是一种叫做法阵的神秘力量在作祟,消失了也好,免得外人好奇,进入其中。
或许这个洞,就是因此才能存在不知多少年岁,而从未被人发现。
我本来想问师父他们这么高是怎么做到的,转头想了想,这么点高度对他们而言也许真的只是家常便饭。飞檐走壁,武侠剧里的高手不都做得到么。你问我羡慕吗,心之所往吗,我定会认真用力地点头,然而这背后的付出,却也不是我们常人能够想象的。
于是我问师父这么一来,那僵尸是否再也不会出来了。
师父却不置可否,只道了一句且看天意。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那我遭遇此事,险丧命,而后又遇师父、干爷爷,得以步入师门,是否也是天意呢?
我们慢慢地走回去,这个干枯的河床位于村北,距离村子有一里地。师父沉默,忧心忡忡,似乎心里装了无数的事。
我本以为,像师父那样的人,应当是无忧无虑、游于天际的世外高人,却没想到,仅仅是一个诡异的石棺,就让他如此心思沉重。或许我还不明白这其中的纠葛源于何处。
修行之人的圈子,神鬼莫名的世界,我好奇,我畏惧,但我也正在一步步地踏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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