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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刮得越来越猛,雪飘得也越来越疾。漫天白雪在天地之间迷蒙翻卷,早已模糊了天地间的界限。远远望去,犹如雾幛,只有茫茫的一片。
风卷雪花,雪掩路面,就连平时的坑洼也都隐没在这一派茫茫之下。
云梦妈妈使劲地蹬着自行车,车轮艰难地在积雪上碾过,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一道明显的车辙歪歪斜斜地她们身后的雪地上显现,然后又被一片一片的雪花填充,变浅……
车子的摇晃歪斜让云梦有些害怕,她坐在车子后座上,紧紧地抓住妈妈的棉服,不敢有一丝的动作。
终于到巷口了,她长出了一口气,然后,让妈妈把她放下来。她穿着她妈妈给她新做的棉裤棉靴,倒是不冷,可是麻得够呛。刚一落地,那种麻痒的感觉便瞬间穿透她的肌骨,让她不由地**一声,抓住妈妈的衣角。
“腿麻了?”妈妈问道。
“嗯!有些站不住。”
妈妈将车子支在路边,然后蹲下身子,让云梦靠在自己身上,她轻轻地端起她的脚,轻轻地揉捏。
“这里吗?这里吗?”
“嗯。”
云梦轻轻倚着妈妈的身子,有雪花落向妈妈的脖子,她的手背还有打点滴时留下的胶布,她双手向上,帮妈妈接住飘向她脖子里的雪片。妈妈的身子很低,云梦的脑袋正好从她的肩头可以看到巷子里。
小巷是通透的,一头通向这条有着小庙的路口,一头通向另一条更为宽阔的街道。巷子里住着几户人家,最近的就是云梦姥爷和他们那位亚军邻居了。
那辆蓝色的三马车已经覆上了许多的白雪,余下的几块斑驳的蓝色在一片雪白中尤其地招眼。三马车的旁边一辆倾在雪中的自行车几乎被雪没住了,突兀的车把显得怪模怪样。云梦不记得那里有什么,便多看了两眼。
就在这时,雪地里出现了两个人影,一个高瘦挺直,一个娇小柔弱,两人立在亚军家的门口,说着什么。高瘦的男生向对面的巷口望了一眼,好像要走。那个女生好像迟疑了一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粉色的什么物件。男生麻利地接了过去,并且,看上去接得很急迫。
也许是两个人的手触到了一起,女生娇羞地摇乐摇肩膀跑掉了。男生将东西放进口袋,又看了下巷口,然后,也急匆匆地转身走向云梦舅舅家的门洞。
云梦有些发懵,她的漂亮的大眼睛不解地忽扇了几下。那个刚刚的男孩儿是她的小哥哥吧。他怎么在这儿?他认识琪琪姐姐?他是收了琪琪姐的东西吗?他跟琪琪姐说了什么话吗?琪琪姐是害羞了吗?。
云梦愣了一会儿,忽然,她的脑海里猛然就蹦出来另一个画面,在幽暗的巷子,她的小哥哥一手托着一个女孩儿的后脑勺,一手扶住她的肩头,俯下身,吻向那个女孩儿。
是一种什么感觉从云梦心底泛起来呢?有些酸,像家里沾饺子吃的老陈醋,有些疼,就跟谁拿着刺在捅她心口的那块肉。说不明白,反正很难受。难受得让她想把那里按住。她不由自主地收回手,捂向自己的胸口。手里的雪水渗到她的棉衣上,明晃晃地泛着光。
“梦梦,好了吗?迈步试试看。”
等云梦反应过来,她妈妈已经把她的脚放下去,用手把她拂去她帽子上的雪。
虽然心里很难受,脚好像的确已经不麻了,其实,何止是脚不麻了,整个身子除了心口处的不适,几乎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肖剑再次走进云梦舅舅家的过道,停了几秒,将刚刚放进口袋的那个粉色口袋摩挲了几下,放好,这才又把手探拿出来,走向堂屋的方向。
屋里云梦的舅妈正酸溜溜地吐槽:“这俗话得好啊,世事如棋局,人情似纸薄。你看亚军这糟老头子,平时跟您老人家又是称兄又是道弟,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可实际呢,隐瞒自己的实力不说,还对我们各种瞧不上。不但不肯收我们浩浩,还当着我们的面把那个肖剑夸上了天。他把我们当成什么了?我们不要面子吗?还有啊,他怎么那么大谱啊,自家孙女来叫了,还不能走了,非要那个肖剑送他,他以为他是谁啊,太后老佛爷,统共不到二十米的路也要两个人搀着。他怎么那么作呢?那个肖剑也是,看上去挺有品的,怎么人家说给他个死人的小物件他也屁颠屁颠跟人回去拿,对个糟老头子又是搀又是扶的,也不嫌呕得慌?真是人才的外表奴才的瓤,不成器的东西扶不上墙……”
“嫂子,肖剑没惹你吧……”
“秋芳……少说两句!”
云振国和云梦姥爷听不惯她对肖剑的编排,同时发声。
“妈……”云梦表姐也听着自家妈说的不叫人话。
“你们……”云梦舅妈平时在家里颐指气使惯了,现在被几个人同时指责,她哪受得了这个。她的暴脾气啊!
“你们说我?你们几个说我?为了一个外人你们说我?你们算什么?一个个扛着脑袋在老娘儿这儿混吃等喝,还厚着脸皮指责我?给你们点好脸色就不知道自己的斤两了?都给我滚,滚得远远的!”
“闭嘴……”如果她单纯地骂自己的闺女也就罢了,可她偏偏把自己的妹夫和爹一起骂了,这泼撒得太没有水平了。云梦的舅舅脸上挂不住了,飞起一脚。
“一天不撒泼就不是你了,你个蠢婆娘,赶紧做你的饭去,你要敢费一句话,我把你的腿给打断了。”云梦舅舅知道自己媳妇儿的毛病,你要跟她讲理,她立刻就化身秀才跟前的大兵,胡搅蛮缠,插科打诨那是一点也不含糊。还不如给她来一个来一个比她还愣头的将军。
肖剑走到门口,正好听到屋里乱纷纷地争论,为了避免尴尬,停在了门外。
院子里又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他径直走到檐下拿起扫帚,把雪扫到了墙边。然后听了听,屋里的吵声已经停止,里间的厨房里传出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响。他摇摇头,立在檐下,看着院子里唯一的一株梧桐树发呆。
原来,这位亚军缠磨着让自己去送他,竟然是要送他当年的冠军给他的一套棋谱。这位亚军可能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看中的这个小孩儿竟然就是当年那位冠军的儿子。当然,肖剑并不会把真相告诉他,但是,有些东西是有着感应的,比如眼缘。
亚军从箱子里捧出一个木匣,打开来拿出一个绸缎包裹,一层层的绸缎打开,里面露出一套手绘棋谱。他摩挲了一会儿,颤巍巍地掀开图本,看了几眼。然后,不舍地合上,再一层层的包好,放回木匣里。他把木匣交到肖剑手里,肖剑拒绝了,他知道爸爸送的是亚军这位知己,自己若是取了,岂不是违背了爸爸的意思。
亚军拗不过肖剑,便再一次在打开木匣,从棋谱的旁侧拿出一个雕刻精美的木制棋子。棋子上是刻得行书的卒字,字体俊逸,刀工有力。
老人告诉肖剑,这字也是那位冠军刻的,是他这里除了那套棋谱之外最宝贵东西。他让自己的孙女把她的小荷包献一个出来。小丫头把棋子拿走了,却迟迟不肯交到肖剑的手中,一直到了大门口才半羞半怯地把装着棋子的荷包放到肖剑的手心里。
风有些凉,肖剑把手伸进口袋,把那个荷包拿出来,掏出棋子摩挲着上面的那个字,心里五味杂陈,尤其地不是滋味。
屋里的争吵声已经转化成厨房里叮叮当当的摔打锅碗的敲击声。他叹了口气,将棋子放回荷包,塞回口袋。
云梦的舅妈已经成功地把战场转化到了厨房,屋里的气氛由于这明显的摔打不但没有缓解反而更加地让人气闷。云振国怀里的云哲撇着嘴想哭,其它的人都黑着脸,脸色都很是难看。
“呛死老子了,还要喂一群没良心的猪……”饭勺
咔咔地敲击着桌面,然后是锅底,当当当……
“哎呦呦,烫死老娘了,老老少少一路白吃的货……”
“罢了,罢了,你也别使脸色了。”云梦姥爷喘了几口粗气,气恼地说道:振国啊,去卫生室看看,云梦输完液了没有,等她输完了你们就回家吧,省得在这儿受……”
“受什么?”云梦的舅妈从里屋里冲出来,用手里的大勺指着云梦的姥爷:“把话说清楚了,这我这儿受什么了?每次有病有事都来我这儿,吃我的喝我的,还嫌我招待得不好?有本事别来啊,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这都泼出去多少年了,还想着粘赖娘家。”
“秋芳啊,说话要有良心,你是管了她两顿饭,可你妹给你打了多少饥荒,要不是她你的厢房拿什么盖?还有你们拉货用的三马子,也是她从她治病的钱里省的。”
“我让她省着了,我让她借给我了?我从她手里拿过一分钱?是她哥你儿子没本事,怪得了谁?”
“你……你……”老人眼球翻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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