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夏虫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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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太阳当空照祛除空中多余的水汽，让人变得无比清爽。

晋王府上上下下都在各司其职，东边的厨房在一大早就忙得不亦乐乎，若叫人看去只以为晋王府来了什么贵客。

晋王府西廊，一个小厮捧着一盆热水走到一处大门紧闭的房屋前。他正想抬手敲那木门，却仍有些犹豫。

昨夜洛安公主代替迟大人给殿下看过病，出来的时候就说殿下歇下了并且吩咐今日一早就要给殿下擦身子，周管家似乎也很听这洛安公主的话，一大早就让厨房熬小米粥以及让他来伺候殿下。

但是，晋王殿下从来都没让人近身伺候过啊。

想到这里，他只觉得苦恼。

退一步是周管家的唠叨，进一步是殿下杀死人的目光。

小厮悲哀地叹息，干脆硬着头皮敲响门扉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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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弥漫着一股清香的药草味，就见萧珩双目紧闭地躺在榻上。

他柳眉舒展，薄唇紧抿却看似睡得安稳。

小厮替他掖了被角，与此同时又用帕子沾湿热水轻轻拭擦他的脸庞。

萧珩生得一副美人瓜子脸，也许是因为常年在外征战、经受风吹雨打风餐露宿，他的肌肤区别于城中贵公子吹弹可破的触感，反倒是多了一种来自荒野的粗糙。这种粗糙与质感配合着他特有的西域深邃轮廓线条，更显有一种来自男子的另类粗犷美感。小厮近距离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呆了，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着自家主子，也是第一次对一个男人用惊为仙人来形容。

顷刻间，萧珩睁开了双眸，在一阵子朦胧中瞬时恢复清明，只见那利刃般的目光落在了小厮身上。

小厮吓得一个哆嗦把帕子掉在地上，下一刻就整个人跪在冰凉的地板上瑟瑟发抖道：“殿……殿下！是洛安公主吩咐的让人今日早上来给殿下你擦身子，然后周管家让小的来伺候你！小的并非有意冒犯，望殿下恕罪！”

萧珩回过神，瞥了一眼掉在地上的帕子和跪倒在地的小厮，只是坐起身揉了揉自己有些疼痛的太阳穴，挥手让小厮离去。

他见自己未着丝缕总算是想起昨夜的事情，连忙起身掀开被褥，就见自己亵裤还在上身，腹部倒是多了一道崭新的刀痕，只是这刀痕又被人不知道用什么东西缝了起来，缝得堪称完美。

他仔细端详这道疤，带着些许兴味地哼道：“手法真好。”

一个深居宫中的公主居然有如此手法，果真不简单。他稍稍敛眸，随即穿上里衣，掀开被褥就披上自己的长袍走出这个房门。

他才刚出屋门，就见周管家端着一碗热腾腾且秀色可餐的小米粥迎了上来。周管家见他睡了彻夜气色好得很，便也笑道：“殿下，你总算醒了，快把这碗粥趁热喝了吧！”

萧珩听了，下意识垂眸看着这碗小米粥，面露迟疑。

他不记得自己有过早上喝粥的习惯。

周管家似乎料到他的反应，连忙解释道：“这是洛安公主昨夜吩咐下尽早要给殿下你熬的粥！她说了，刚动完刀子，要有清淡的饮食，切忌辛辣酸甜……”

他深知周管家一开口就停不下啰嗦的毛病，未等对方说完就启齿道：“她人呢？”

“嗯哼，你是指洛安公主？她方才看过迟大人就匆匆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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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午膳，洛天歌就让重瑶备马车直驱刑部。

今天的刑部除了有朗坤值守，竟还多了一个许久未曾露面的凉生。凉生从一堆案子中抬头，见到洛天歌从门外走来，顿时眼前一亮。

就见洛天歌穿着深紫点缀白莲的齐腰襦裙，腰间挂着一个晶莹剔透成色极好的玉佩，她双眸在见着凉生后有一瞬错愕但很快恢复一片淡淡的笑意。粉面佳人，眸中带笑，说的就是她吧。

凉生丢下一堆案子，唤了侍从端茶便快步迎上来，说道：“我正想去公主府找你呢，没想到你倒是亲自来了！你还好吧？上次有没有伤到哪儿？”

洛天歌凝视对方的眼眸，只见对方满目关切之意，方才那话也应是句句真话，但先前那晚凉生那奇怪的举动让她又不得不多了个心眼。她没多想，启齿答道：“无碍，不过是得了风寒，过几日就好了。倒是你几日不见，整个人憔悴不少。”

说着，她抚上凉生的手，并且惊讶地发现对方人如其名，凉生的手冰凉冰凉的。现在已是深春，寒冬已去，正常人是不会如此体寒。

于是，她不着痕迹替凉生把了脉，眉宇之间闪过一丝忧虑。

随即，凉生抽出自己的手，笑道：“天歌多虑了，那晚你掉入水里，我为了躲避那个怪物藏到腌菜的大缸，过了好久才得有机会翻墙逃出来。话说回来，李大人家里为什么会饲养这么一群怪物？难道不觉得恐怖么？莫非是想死后有几个门神帮自己守着棺材？”

闻言，洛天歌只觉得好笑，这人说的话前边听得还好好的，到了后面简直就是无端臆测、天马行空。

她摇头道：“不是饲养，是原本李家的人变成那样。”

“变？这大活人怎么变成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凉生听了，顿时惊讶道，“茶楼里说书先生也不敢这么说，我没想到天歌你看起来很靠谱，想法却很没谱。”

闻言，她翻了个白眼，让重瑶拿出先前在霁月斋找到的医药珍本。凉生随手翻了翻百草经，脸上无奈道：“这又是什么？”

“这是古稀珍本《百草经》，”洛天歌就知道对方会这么说，很快就答道，“这上边有一种药草叫做夏虫草，之前李夫人和李大人身上的蛊虫就是这种夏虫草上的。”

说着，她翻开百草经翻到有夏虫草那一页给凉生看，且解释道：“这种夏虫草的根部肥大，都是寄生于人体的虫子的虫卵，当天气冷的时候比如冬天，这些虫卵就不会被孵化，并且一直都会以枝叶稀疏的植株形态出现在我们眼前。但是，一旦到了天气回暖、气温升高，也就是说夏天，这些虫卵就会被孵化成成虫，成虫能够钻入人的皮肤、控制人的神经、蚕食人体，最后寄生人体。”

凉生听了不免打了个冷颤，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洛天歌的双眸开始浮现一层淡淡的躁意，说道：“这种夏虫草倘若一直在底下埋藏，进行普通的生根发芽，根部的虫卵哪怕被孵化成成虫也只是会被飞鸟啄食罢了。但是，南疆人却把它们培育成蛊虫。”

闻言，凉生蹙眉道：“蛊虫？就是特地为了把人变成怪物而培育这些虫子么？”洛天歌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谁那么狠毒，居然把南疆秘密养殖的蛊虫带到大雍，还悄悄散布出来导致李府一家上下都成了咬人的傀儡怪物。想到此处，洛天歌就感到恶心。

“不行，”凉生咬牙道，“此事事关重大，我得恳请尚书大人必须要禀报陛下。”

怎知，洛天歌却摇头叹息道：“万万不可，这种事情听起来就像是天方夜谭，尚书大人不一定会禀报给陛下，到时候弄巧成拙，我们反倒会被冠以欺骗圣上的罪名。”

“那怎么办？”

她闻言，却是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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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从刑部出来已然傍晚，洛天歌头靠在侧壁只觉疲倦。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一个月了，她也逐渐适应洛安公主这个身份了。也许是灵魂和躯壳逐渐适应，这个身体的原主记忆也不断在梦里呈现，让她更加真切地活着。

她缓缓长叹，觉得车内有些闷热便抬手掀开车帘。

就在此时，街旁一道熟悉的身影撞入她的视野。

那不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莲公公么？

他怎么在客栈逗留？

马车很快离开这个街道，从城北驶向城西，独留洛天歌在车中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