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人情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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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传旨的是长阳宫的掌宫太监福来。

临来之前，因为安亲王在娘娘宫里打擂台，所以，很是听了些顾大小姐的传说。

讲真，他并不大想太快见到接旨的顾小姐，并非他怠慢差事，而是在福公公没啥大见识的小心心里，见鬼那是死了才应该遇到的事儿。

不过，顾浅清到底没给人捏住了把柄，她还是很快赶来。

身上的土用件外敞掩了，脸上的灰也拿湿毛巾擦了，反正人是素素净净跪到厅里了，就是……衣饰简陋的有点不像话。

福来赶紧宣了旨，救了安亲王的驾，这跟救了皇上不差什么，御书房里伺候书写旨意的大人们，简直就要将顾浅清夸出花来，圣旨那卷轴上都写不下了。

顾浅清听这些之乎者也，听得头晕眼花，倒不是她古文学得多差，而是当皇帝的人压根不知道什么叫以人为本，这大冷天儿的，叫人跪在地上听书呢！

不过，她还不能抱怨，要装出十足的诚惶诚恐、感恩戴德，也省了回话，只一口一个谢恩，在地上将头磕得嘭嘭响。

这便给福来留下了极好的印象，人家姑娘绝不是那种贫嘴贱舌，不知礼数的，你看叩头叩的多磁实，除了谢恩之外，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可见安亲王所言很虚，全是水分。

皇家除了一道圣旨，也是知道应该给些实质的好处，跟着圣旨来的赏赐，足足装了六口箱子，一路走来，还有安亲王安排的家奴沿途吹捧，顾浅清又落下了个心怀正义、路见不平的女侠形象。

京城百姓很烦恼啊，关于顾浅清的说法着实太多太杂，都不知道信哪个好了。

“怎么样？本王不是知恩不报的人吧？”看着顾浅清接了圣旨，安亲王立刻开始卖好。

“是！给王爷您点个赞。”顾浅清敷衍。

顾母也赶紧上前，往福来的袖子里塞荷包，口中道谢。

顾浅清却转身走到屏风后，不一时捧了个食盒出来，一揭开，一股浓郁的牛肉香，满屋子人下意识吞了口口水。

“公公，您为小女子顶风冒雪来跑一趟，着实辛苦。小女子身无长物，这碗牛肉羹我炖了一夜，您喝一口，去去寒气。”她双手将小碗捧出来，一双眼睛望着福公公，语气中满是诚挚。

福来愣了一愣，袖子里的荷包沉甸甸，却也不及此时心里那股舒服热乎。

他双手接了那碗羹，在手里温热正好，喝第一口，只觉得牛肉糜像是化了一般，竟十足是自家灶头做出来，那种无法言说的奇香。

福来险些没落下泪来，他还记得五岁生日那年是家里年景最好的时候，娘为他做寿面时，特意用了肉汤，就是这样带着家人温存的和暖香味。可那之后，一场大水冲毁了家，冲散了亲人，他受了世上百千苦，终究成了畸零之人，如今也算是风光，但这种暖香的味道，只在记忆深处，再也不曾寻回。

福来三口五口，将一碗牛肉羹喝个干净，将碗双手送回去的时候，恭恭敬敬朝着顾浅清躬身一礼，笑道：“奴才多谢小姐的赏赐，小姐这份情意，老奴记下了。”

顾浅清微笑还礼。

一屋子人只知道牛肉汤香，却不知怎么就香的入了福公公的眼，只有司韶熙明白，不是因为这碗汤，是因为顾浅清平等相待。

救了一个王爷，她没顺势讨好，来了一个公公，也不摆大小姐的清高。在她眼中世人平等，而有些人偏偏想要的就是这个平等。

“哎？怎么没我的啊？”司韶熙跳了出来。

“王爷，您还欠我三十八文呢。”顾浅清顺口讨债。

福来在旁边忍不住笑，在司韶熙要挽袖子跟顾浅清拼命。

“我明天包小笼包，灌汤的，王爷要不要尝尝？”顾浅清随口问。

“不成，你得下帖子请我。”司韶熙还傲娇上了。

“成啊！您等我帖子。”顾浅清点头应了。

司韶熙还要不依不饶，到底是福来叫同来宣旨的小太监，将王爷请出了顾府，他一个大男人，老在人家女眷堆里扎着，这不好！

圣旨被奉上了顾家宗祠，连担着族长之位的嫡亲二叔顾云岳也不得不对这个没差折腾死他的死丫头另眼相看，把自己的妻子叶氏派过来，美其名曰给老太太和大姑娘贺喜。

顾浅清大规矩不错，来顾母的上房磕头，顾母咬着牙挤出了几句赞美话，心里跟吞了个苍蝇一般。

倒是二婶叶氏口吐莲花，将顾浅清夸出个花来。

顾浅清欣赏这位二婶，懂得审时度势，还能就坡下驴，虽然投机之心明显了些，却也是个明白人。

“只是昨夜恰好叫我撞上了，那是王爷得上天佑护，侄女不敢贪天之功。二婶，你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呢。”顾浅清笑着，亲手给叶氏递了杯茶，这叫有来有往。

“哎哟哟，这还不是大姑娘有这份能耐？要落在别的女孩儿身上，当时还不吓死了？还能给咱府里挣这么好大的光彩？”叶氏立时随着杆儿又爬上去了。“老太太，大姑娘得了这样的圣旨，又得了这么些赏赐，虽然她还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咱们府上也应当给大姑娘贺一贺啊。”

顾母点头，道：“是该开几桌席面，这席面银子从我这里支，老二媳妇就由你来张罗着，将京中族人都请了来，一道聚一聚吧。”

叶氏忙起身，笑嘻嘻应了。

顾浅清朝着顾母行礼，这些日子难得露出温和面孔。

“祖母，以往都是清儿不懂事，叫祖母操心，是我的罪过呢。”说着，她便跪下去，朝着顾母拜了几拜。

顾母巴不得这么一个软台阶下去，趁势就与这个了不得的孙女修好，忙叫自己身边的大丫鬟连翘把人给扶起来。

顾浅清却不肯起，她一挥手，小鱼带着两个婆子抬进来一口箱子，正是刚才皇后赏赐那六口中的一件。

打开来，将一个个精致的匣子打开，尽是言语难以描述的金玉摆件，灿灿的闪着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