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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精骑前边和左右两翼都是精铁铠甲,后边的骑兵马尾上绑了树枝,在大漠一泡,沙尘漫天,仿佛是数万大军,远远看着格外唬人。
蛮子的两名斥候瞧见了这支军队,吓得连滚带爬要跑回营地报信。
燕珂一马当先跑在最前边,左手挽弓右手搭箭,一箭便要了其中一个蛮子斥候的命。
另一个斥候吓得屁滚尿流,直接用匕首扎进马臀,战马吃痛疯了一般往萨蛮营地跑。
燕珂这才把手上的大弓交给了催马跟上来的云雀。
云雀笑道:“这下蛮子势必会相信咱们派大军前往萨蛮王庭了。”
燕珂眯起眼看了看前方的大漠,金色的流沙在晨曦里晃得人睁不开眼。
她道:“传令下去,加速行军,绑在马尾的树枝莫留在路上,等过了将军坡再扔。”
云雀抱拳:“属下领命!”
她很快就策马往回走,给众将士传达军令。
燕珂是怕蛮子的斥候跟过来,若是看到了地上有树枝,兴许会识破她们的虚张声势。
过了将军坡,就深入大漠腹地,蛮子的斥候便是查探,也跟不了这般远。
三千精骑很快消失在无延的大漠里。
***
西北军营里,胖橘被放在竹篓子里,眼看着燕珂离去心急如焚。
一名小兵已经带着它准备离开军营,胖橘几次想跑,奈何两只胖爪子刚扒拉上竹篓子边缘,就被小兵给拨回了小窝里。
胖橘没法子,只得团在竹篓子里强迫自己入睡。
小兵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胖橘,还以为是小家伙累到了,没放心上。
胖橘睡着后,在驿站房间里小憩的朝莲陡然掀开了眼皮。
他从床上坐起,肤色苍白得厉害,光是一个起身的动作就让他咳嗽不止。
守在门外的石竹闻声推门进来,看到朝莲这般模样,赶紧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子,又赶去桌边倒了一杯水让朝莲服下:“主子,吃药了兴许会好些。”
朝莲吃下药丸后,咳嗽果真停了下来。
石竹忧心道:“西北苦寒,您身子骨不好,还是早日启程回南都吧。”
朝莲并未理会石竹的话,有些吃力吩咐道:“备车,我要去军营一趟。”
石竹心中不忍,自从那日见过婧北郡主后,主子的身体每况愈下,他咬了咬牙道:“主子,婧北郡主有她自己的路要走,您也有您的路要走,何必强求?”
朝莲似乎在笑,可一双浅淡的眸子仿佛是初春湖面上碎裂的薄冰,破碎而冰冷:“我时日无多,又能强求什么?”
说完这话他又是一阵咳嗽,用巾帕掩唇,取下巾帕时,甚至能看到他咳出的血。
她此行危险,他只是不放心罢了。
*
镇北王妃突然得知朝莲造访,还吃了一惊,以为是朝莲发现了什么端倪,赶紧把端王又拎出来,让他配合演戏。
端王对这对母女恨得牙痒痒,可惜如今寄人篱下,只得就范。
镇北王妃派出不少人盯着朝莲的动向,自己也留在军帐里做出被囚的假象。
她盘算着,到时候真要让朝莲发现了她们是诈囚,以燕家和潜龙山是关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说朝莲一番,事情应该还有回旋的余地。
圣上不容易,她们做臣子的何尝又容易了,对外得担心强敌,对内又得面对奸人挑拨、圣人猜忌。
镇北王妃正做着心里建设,燕七突然跑进军帐来汇报:“王妃,国师大人走了。”
还在担心的镇北王妃听到这个结果,不免狐疑:“走了?他见了端王?”
燕七点头,镇北王妃闻言,脸色不免又些难看。
燕七知道她是害怕端王吐露了什么风声出去,忙道:“王妃放心,端王见国师时,属下一直在旁边,国师应该没看出什么。”
他迟疑了片刻,道:“不过国师大人带走了郡主的猫。”
镇北王妃以为自己听错了:“珂儿的猫?”
燕七也十分不解国师的举动,他道:“郡主离开了军营,那只猫没人照看,郡主吩咐亲兵把猫送回王府去,怎料被国师大人截胡。”
镇北王妃在房中踱步,面上一派严肃:“坏了,朝莲那孩子肯定是看出了什么。”
毕竟她们若真沦为阶下囚,身边怎么可能还有宠物。
她道:“让燕十三盯着朝莲的动向,若有传往京城的信件,一律劫下来。”
燕七应是。
镇北王妃两手撑在沙盘上,缓缓道:“真要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也只能把那孩子留在西北,对朝廷宣称是端王扣下了他。”
此时刚送走朝莲的端王正躺在软榻上焦灼,他每次见朝莲,镇北王妃都派了人盯着他,儿子在这帮人手上,他也不敢乱说话,只能竭尽所能暗示国师自己现在的处境。
但是这位国师年纪虽轻,面上却看不出深浅,他也不知道朝莲有没有听懂他的暗示。
他思索着如今的局势,猛然又打了个喷嚏,端王不由得摸了摸鼻头。
每次打喷嚏,准没好事。
***
朝莲离开大营后,带着石竹和几个亲信换了快马往关外赶。
他身患顽疾,进大漠又不能坐马车,这一路骑马颠簸,石竹极力想劝阻,但朝莲一句让他留在西北,石竹再有多少规劝的话,也不敢说出口了。
*
燕珂带着三千精骑,哪怕有唐九这个常年深入大漠的老手带路,一行人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怕有将士掉队,行军速度也慢了下来。
眼见天色已暗,好不容易找了个避风的沙丘安营扎寨,暮色里飞沙走石,刚扎好的营帐直接被狂风卷走。
战马嘶鸣,不安跺着马蹄,将士们也是人心惶惶。
燕珂正在火堆旁看地图,瞧见这架势,也是吃了一惊,她站起身看向远处的飓风:“这是碰上沙尘暴了?”
她眉峰一凛,立即吩咐唐九:“唐叔,快召集将士们撤!”
唐九大声吆喝,让将士们莫慌,带上战马和水,其余东西一概不管。
大漠的天气变幻无常,遇上沙尘暴也是常有的事。
羌军也就一开始慌乱,好歹久经沙场,在唐九的喊话声里,很快就镇定下来,牵着战马往背风方向走。
“人走在马侧,让马挡着风沙!”唐九经验老道,冲着将士们大喊。
燕珂走在最后,确保没有羌军落伍,才牵着她自己的战马跟上大部队,云雀陪着她一块。
风沙眯眼,她们几乎都是闭着眼,手拉着缰绳,跟着战马走的方向前行。
飓风太大,若是坐在马背上,人能直接给风刮跑,必须得下马步行。
云雀身上的包袱被狂风吹散了打好的结,包袱像块破布一般瞬间被风卷走,里面的的东西也散落一地,重量轻的也被卷进了风沙里,云雀顿时顾不上拉紧战马的缰绳,扑进风沙里去抓那张被风卷走的大漠舆图。
燕珂手疾眼快一把攥住她,以为她是想去抢那些物件,喝道:“东西不要了,先去安全的地方。”
云雀焦急道:“舆图也被风吹走了!”
没有舆图,他们一行人在大漠里极有可能迷路。
几千人的性命不是儿戏,舆图上还标注了哪些地方是绿洲,哪些地方是游牧民族的部落,没有舆图,她们就是两眼一抹黑在大漠里乱蹿。
燕珂强行把云雀拉回来,把自己的行囊挂到她身上:“跟着唐叔走,我去捡舆图。”
不等云雀说话,她便奔进了风沙里。
云雀急得大喊:“郡主!”
然而燕珂已经瞬间看不见人影了,风卷起沙尘阻挡了视线,人眼能看到的距离有限。
动物对危险本能地趋避,云雀便是想扯着战马的缰绳让战马往回走都不行。
燕珂为了看清舆图被风吹到了何处,不得已睁开眼,沙子被风吹进眼睛的滋味不好受,涩疼得厉害。
等她好不容易顺着舆图刮走的方向走,一把抓住了舆图时,飓风也逼近了,四周没有任何遮掩物,风沙一片片铺来,仿佛能直接把人活埋了。
眼中进了沙子,燕珂痛得睁不开眼,一双沁凉的大手及时拉住了她,用力把她拽向另一边,燕珂感觉身边多了什么巨物阻挡风沙。
那人一直没说话,但身上那股清淡的药味,燕珂到死都不会忘。
“朝莲?”她叫出那个名字。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那只紧握着她皓腕的大掌不曾松开过分毫,好像是在拼命想抓住什么,却又害怕去触碰。
燕珂沉默片刻后,道:“你不该来。”
紧握着她手的人还是没说话,燕珂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舆图,她用手背碰了碰阻挡风沙的巨物,发现是一头骆驼。
她道:“你松开,我抓着骆驼就行。”
她狠了心肠要对一个人冷漠的时候,是真的绝情。
对方不予回应,燕珂继承了她爹的一身蛮力,想挣脱一个人的束缚再容易不过,轻易就挣开了那人的手,然而还没等她去抓住骆驼稳住身形,就被人重新攥住了手腕。
这次的力道比先前更大,几乎是要捏碎她的手骨。
燕珂吃痛蹙了蹙眉,“放开。”
“不放。”
清清冷冷的二字,沙哑又低沉,在风沙里竟有些绝望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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