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宋时元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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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记得是谁曾经说过‘众生皆苦’这句话,可在宋时元看来，再苦能有他苦。刚出生就要被杀，他做错了什么？就因为脸上那莫名其妙的诅咒？可他脸上有这个难道不是宋家造孽太多,得到的报应吗？如果真的要说错，那也是宋家的错。

还有那个把他抢出来的宋家姑奶奶,她不过是想要利用自己报复宋家而已，对自己并不算好。

从记事起宋时元就饥一顿饱一顿,常常饿肚子。不但如此，宋家姑奶奶发疯的时候，挨打也是常有的事情。

因为脸上的诅咒,他从小就没有朋友,饿极了的时候甚至跟狗抢过吃的。

说来也奇怪,姑奶奶虽然在吃喝上对他不管不问，可是学业上管的却很严格,从小学到初中必须取得好成绩才行,如果考不好,肯定会遭到一顿毒打。除了学校教导的课程,他还要跟着姑奶奶学习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算卦、占卜。这些姑奶奶教导的更严厉，宋时元的身上到现在都有因为学习这些留下的疤。

也许是良心发现吧，宋时元没想到能从姑奶奶嘴里听到自己的身世,更没有想到她临终还会给自己指路。

“东南方济省梁山镇有个叫何家坳的地方,等我死了,你就去那里吧。我算过了那里会有属于你的机缘,不过好坏我却看不准，最终的结果如何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我这一生为了宋家什么都牺牲过，亲情爱情,最后甚至是孩子。我也不否认刚开始是想培养你对付宋家的，可惜天意弄人，国家来了个运动。如今宋家人怕是死的死藏的藏，以你的本事想找出他们也难了，就算将来他们再出山也难成气候。更何况还有一个你在，只要你好好活着，宋家终究难成大器。”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宋家姑奶奶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她养了宋时元十六年，从来没给过好话，如今大限将至，反而对他和颜悦色起来。

对姑奶奶的话，宋时元并没有全信。只是在姑奶奶过世之后他有些茫然，一时之间不知道去哪里，最后想了想还是去了姑奶奶说的地方。他想着去看看也好，他也好奇到底是什么能改变他的命运。

姑奶奶留给宋时元的东西并不多，宋时元只简单的收拾起来两床破被子和衣服，至于钱粮，并不多也仅够他生活一个月而已。这些就是他如今全部的家当了。

“何家坳的知青，去何家坳的知青来这边嘞。”

火车站旁边就有个知青点，是专门接待下乡知青的，宋时元来了之后就在这里等着，等着镇上来人接。

跟他一批的知青不少，梁山镇有将近一百个，足足拉了五辆拖拉机。到了镇上，还不等他仔细打量四周，就听见有不少人吆喝着。他仔细听了听终于在一颗大柳树下找到了何家坳生产队的老牛车，宋时元就提着东西来到牛车旁边。

“去何家坳的知青？”来接人的是何家坳生产大队的大队长曹金华，他上下打量一遍宋时元不确定的问道。他已经接过好几届的知青了，那些人那个不是打扮的光鲜亮丽，就是有那家境一般的，穿得衣服也很得体，宋时元这样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身上的衣服都打了补丁，脚上的鞋子也露出了脚指头，身后的行李用个破旧被单子包裹着，露出外面的部分也能看出补丁来。这一身行头哪里像城里人，说是逃难来的还差不多。最吓人的还是这人脸上红呼呼的那一块，仔细盯着看仿佛能看到什么东西在里面扭动，很是恶心。

本来曹金华还以为这人来错地方了，所以才多嘴问一句，没想到对方居然点点头。

“桐城的宋时元。”也许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说话了，宋时元声音沙哑难听。说着话他就把自己的介绍信那给对方看。

他们这一批知青里面确实有个桐城来的，也是叫宋时元。曹金华接过介绍信，看了看，又看了他的证件，确定是本人没错。他点点头，把东西给宋时元，说道：“咱们这次有八个知青，还有三个没来呢，你先把东西方牛车上等会儿，等人齐了咱就走。”

生产队牛金贵，他们来接知青也就给分了一辆牛车，这个还是用来拉行李的，至于人只能走着回去。也好在何家坳距离镇上不远，也就是二十分钟的路程，这点路程对曹金华来说根本不是事。

宋时元点点头，提着行李就想放车上，谁知道却被别人拦住了。宋时元抬头，是个女知青，这个女知青一手拦着他一手捏着鼻子，不客气的说道：“你这里面放的什么啊，好臭。你放一边去，万一把我们的行李都熏臭了怎么办，你负责吗？”

宋时元看了女知青一眼没说话，他再看看车上，地排车上的空间并不大，四个人的行李并排放着，只在最后留了一点的位置，这点位置根本放不下任何的行李。女知青的话摆明了是在刁难宋时元，而旁边站着的其他知青包括曹金华都没有帮忙说情的意思。

“金华叔，正好我们也要回村，不如让这位知青把行李放在我自行车上吧。”宋时元转头，只见他身后不知何时来了一对儿少年男女，两人长得都很不错，尤其是女孩。女孩穿着一身军绿色的军装，头上带着个同色的军帽，扎着两个麻花辫，正睁着一双乌溜溜清澈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见他转过头看她，还对着她笑了笑。

女孩的笑容很美，就像他以前偷吃的糖块一样，让人甜到心底。宋时元忽然觉得很窘迫，跟女孩一比，自己简直就是个叫花子。

因为自惭形秽，宋时元就提着行李低着头没动，他也就没看见女孩伸手拉了拉旁边男孩的衣袖，男人宠溺的对着她叹口气，打好车撑上前拿过他手里的行李放在前面的横梁上。“我叫杨锦，这是我姐姐杨珠珠，我们都是何家坳的，正好现在要回村，不如你做我的车子一起先过去吧。”

杨锦少年热血，见不得别人排挤人，他本就想上来说上几句话，更何况还有她姐姐的委托。姐姐心地善良，看到宋时元被刁难就让他来帮忙给拿行李。

杨锦的话刚说完，不等宋时元说什么，刚才那个女知青说话了。“同志你好，我叫阮青梅，请问我可以搭你的自行车吗？”两个人骑着两辆自行车，刚好一个驮着她一辆给她放行李。阮青梅话是询问，可那语气一点也不像是询问，反而更像是指使。

别说刚才这女知青的话就给杨锦留了不好的印象，就她现在这表情，也让人喜欢不起来。杨锦面无表情的说道：“你谁啊，我跟你很熟？男女有别不知道吗？”

杨锦的话让阮青梅一阵难看，偏她又找不出话来反驳，正好这时候看到他旁边的杨珠珠笑眯眯，她以为地方是在嘲笑自己。顿时不高兴的骂道：“笑什么笑，当心笑成小傻子。”

谁都没有想到就是这句话惹恼了杨锦，杨锦放下车就上前想要去揍阮青梅，还是曹金华见势头不对赶紧过来打圆场。他说道：“锦小子消消气消消气，咱不跟女人一般见识啊。”说着转头又去说阮青梅，“我说你这女知青咋回事，是不是在城里作威作福惯了，我可告诉你这里是何家坳，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你们是来干啥的，不用我说，以后都给我老实点好好干活，别整天阴阳怪气的找麻烦，不然可别怪我们不客气。现在你立刻跟珠珠姐弟俩道歉。”

外来人不知道，曹金华可是知道的，珠珠这孩子可不就是个傻子么，可你也不能当着人家亲弟弟的面这样说啊。他还记得村里以前有个姑娘说杨珠珠是傻子，结果被杨家兄弟知道了。他们是没对那姑娘怎么样，可那姑娘的爹和兄弟、未婚夫都被揍了，她爹的一条腿还被打断了。人家是当着大家伙的面揍的，还说什么‘养不教父之过’，所以闺女嘴巴不干净当爹的就要挨揍。

为了这事，那姑娘的未婚夫退了婚不说，她爹跟兄弟也埋怨她。最后那家人不得不压着姑娘来给杨珠珠赔礼道歉，这件事才算完。

如今这知青说人家像个傻子可不就是犯了杨家的忌讳么。

可他能怎么着，总不能看着人挨揍吧，自然要去劝说。

曹金华完全是为了女知青好，谁知道人家不领情。那知青一把推开他，站到杨锦面前，说道：“我凭什么道歉，你们不让我说我偏要说，小傻子小傻子小傻子，你们能奈我何。”阮青梅在家里霸道惯了，哪里会听别人的劝告。况且她自认漂亮美丽，刚来就被一个村姑比下去，心里正嫉妒呢，哪里又会跟杨珠珠道歉。

“啪”杨锦想也没想一巴掌打在阮青梅的脸上，他这一下用的力气可不轻，阮青梅的脸立刻就肿了起来。不过这一次曹金华没有再来劝阻，刚才阮青梅推了他一下，要不是杨珠珠扶住了他，他非摔地上不可。对于这样一个好赖话不听的人，曹金华才懒得管，正好让她吃点教训也好。

谁都没想到杨锦说打人就打人，大家都被这一变故弄得懵了头，也有那心思灵活的，瞬间就发现了杨珠珠的不对劲。这姑娘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而且对自己弟弟打人也不劝阻，脸色依旧带着笑容的看着。

感情这真是个傻子啊？？？

众人一想也就不奇怪人家弟弟这么生气了。也怪阮青梅倒霉，这是戳到人家痛脚了啊。

这时候宋时元也发现杨珠珠不对劲儿了，对杨珠珠有些同情。心想上天真是不公平，对他对这位姑娘都是残忍，他自己就不说了，这姑娘呢，明明给了她无双的美貌却可惜是个傻子。也还好她的家人对她不错，不然她以后的日子岂不是更加难过。别说乡下，就是在城里宋时元也见过太多太多不把闺女当人看的人家。

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杨珠珠开口了，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她说道：“弟，算了，我们该回家了，不然娘会着急的。”

这动作这表情一点也不像是个傻子啊？

其他人也有些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杨锦很听话，他姐说放下就真的把人放下了。

宋时元跟这些人也不认识，对他来说这些人还不如杨家姐弟的心肠好呢，于是也跟着走了。

杨锦秉着送佛送到西的原则，直接带着宋时元去了知青点，哪里有村支书等着呢，他把人交给村支书，说是路上遇到给捎了一程，就骑车带着杨珠珠走了。

宋时元本以为他跟杨珠珠不会有交集，毕竟一个男生一个女生还是要注意的，谁知道傍晚的时候杨家姐弟又来了，这次还给他带来了几件旧衣裳和一床被褥。

依旧是杨锦开口说道：“下午开会的时候，我姐听村支书说起你的被褥少，这不，我姐怕你晚上冷，就让我给你送一床过来，还有衣服。这衣服都是我穿着小了的，我看正适合你，咱们这天天干农活，换洗的衣服不够可不行。”

杨锦没说的是，为了这床被子，他姐姐还被继父何老二给骂了一顿，说是败家玩意儿。

宋时元本想说你们是可怜我吗，我不需要，可是看着杨珠珠清澈的眼睛，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见宋时元一直盯着他姐姐看，杨锦上前一步挡住她，并用眼神警告不许打他姐姐的主意。

宋时元嗤笑一声，把被褥推给杨锦，他宋时元也是有骨气的，杨锦的样子彻底激怒了他。

谁知杨珠珠从后面过来，她接过被子，精准的找到他的床铺给铺了上前。又把衣服给放在他床头，然后拉着杨锦出来了。走到门口还调皮的对着宋时元眨眨眼。

一时间所以的话都堵在嘴里说不出口。

等到晚上宋时元准备休息的时候，他一拿衣服发现衣服里面藏着一个包子，还有衣服的口袋里有两个鸡蛋。

宋时元看着这东西有些出神，脑海里又想起下午杨珠珠调皮的冲着他眨眼的样子，一时间脸也不好意思的发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