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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刚认知到这个事实,头顶的光蓦然被遮住,视线循着上移,宋清瑶心里咯噔一下,下一秒,手里的纸条被监考老师抽走。
老师板着脸,语气严厉,“你出来一下。”
宋清瑶垂头跟在她身后出了考场。
考场里的其他同学,眼观鼻鼻观心,了然于胸。
办公室里,宋清瑶绞着手指,默然立在办公桌前。
“王老师,这怎么回事?”
王萍看林颖过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她说了一遍,最后又敲着办公桌着重强调了一遍:“你们班这个学生考试作弊不说,还死不承认。”
“我没有作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飞过来一张纸条。”
宋清瑶抬头,坚定地注视着林颖。
“你看看,林老师,你们班这个同学还在狡辩,我亲眼看到的,她作弊传纸条。”
“那个,王老师,你先别动气。”林颖倒了杯温水给她。
王萍接过纸杯,顺了口气。
林颖朝宋清瑶这边瞟了一眼,斟酌着开口:“王老师,是这样,我们班这个同学吧,你看她这乖巧听话的样子,就是借她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作弊,是不是啊?宋清瑶。”
林颖朝那边递了个眼色。
宋清瑶抿唇点了点头。
王萍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那你的意是我看错了,她没作弊呗?”
“宋清瑶,你刚才怎么跟王老师说话呢,不懂礼貌,过来跟老师道个歉。”
宋清瑶乖顺走上前,低眉顺眼道:“老师,对不起。”
王萍一口气被噎在喉咙,上不来又下不去,把盛了水的纸杯重重摔在桌上,水液四溅,打湿了桌面。
“林颖,这事考场那么多同学都看到了,你可包庇不了。”
话落,王萍愤然离开。
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顿时只剩她们两个。
林颖慢条斯理地抽了张纸巾擦拭桌子,“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清瑶低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末了,又强调道:“老师,我真的没作弊。”
“宋清瑶。”林颖叹了口气,语气似是有些不忍,“老师相信你没有作弊,可刚才王老师的话你也听到了,考场上那么多,那么多双眼睛。”
宋清瑶只是坚定地重复道:“老师,我没作弊,不信可以查监控的。”
从办公室里出来,宋清瑶久久缓不过神,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林颖的那句“监控早就坏了。”
监控坏了,她百口莫辩,哪怕老师相信她没有作弊,可考场上还有那么多双眼睛,她堵不住悠悠众口。
数学考还没结束,宋清瑶浑浑噩噩地走到了一处花坛边,这里是临近医务室拐角的一条小道,平时很少有从这里过。
夏天的阳光炙烤着大地,细风卷着燥热,卷着土腥味扑面而来。
宋清瑶垂着脑袋,剔亮的泪珠一粒一粒地滚落,滴在灼烫的青石板上,滋滋作响。
“宋清瑶。”
头顶的烈日被挡住,宋清瑶吸了吸鼻子,抬头。
少年逆着光,额发微乱,鬓角缀了一层薄汗,像是刚剧烈运动过。
只是一眼,宋清瑶又重新垂下头,她不想让容砚看到她现在这幅落魄样。
宋清瑶擦掉眼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他:“你怎么出来了?考试不是还没结束吗?”
“提前交卷了。”
容砚就在宋清瑶隔壁考场,王萍在考场门口扯着嗓门训她的那些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视野里出现一只肤色冷白,骨节分明的手,修长的指间捏着一包餐巾纸。
宋清瑶用力咬着唇,声音沙哑,“我没哭。”
“擦擦汗。”
他的声音又轻又柔,像碎冰碰壁那样悦耳动听。
容砚坐到她旁边,女孩始终低垂着头,额前薄薄的刘海遮住了眼睛,他窥探不到半分。
容砚张了张嘴,想说些安慰的话,又怕伤了她敏感脆弱的自尊,良久,才憋出一句:“想吃冰吗?”
“嗯?”宋清瑶抬眸看向他,他不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吗?
“成昊开了间冰沙店。”
宋清瑶跟在他半步后,拐过曲折悠长的小巷,到了一条商业街,小小的冰沙店在宽阔的街道上不是特别起眼,窄窄的一方喜庆红门面,排面只有简洁明了的“冰沙”两个大字,里面有条不紊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铁皮桶,碎冰机的声音嗡嗡响。
冰沙店店铺虽小,生意却很好,排队的不少。
宋清瑶跟着容砚拐了个弯,围着覆满爬山虎的红砖墙面绕行到了建筑物后面。
推开斑驳掉漆的铁皮门,吱吱呀呀的声音惊动了正在墙根浇菜的老家,她扶着腰缓缓直身,探头去瞧,“容小子吗?”
容砚嗯了一声,“来找成昊。”
成奶奶步履蹒跚地走出来,老家上了年岁,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尤其前段时间还摔伤了腿。
容砚自然地扶住她的胳膊,没了他的遮挡,成奶奶这才看到他身后的宋清瑶。
小姑娘垂着脑袋,情绪不是很高的样子。
“瑶瑶也来了啊。”
宋清瑶这才回神,挤着笑打招呼:“奶奶好。”
“都进屋吧,这大太阳的。”
时至傍晚,阳光不似正午热烈,却还是余热腾腾。
成昊在忙,容砚自己动手给她调了一碗冰沙,成奶奶安置完他们又继续忙着给院里蔬菜浇水去了。
细细的冰霰入口即化,丝丝凉意从舌尖蔓延开来,混着酸奶的草莓汁液浸透冰粒堆成了一叠粉色的小山,最上面还放了一颗硕大饱满的草莓。
“好吃吗?”
宋清瑶点点头。
空气恢复安静。
冰沙清甜,对现在的宋清瑶来说却是食之无味,她舔掉唇角的酸奶渍,终于按捺不住好奇率先开口:“你怎么都不问我发生了什么?”
容砚只是望着她,目光几近柔和。
“宋清瑶。”
明明是再平淡不过的话语,却掷地有声似的重重砸在她的心上,她听到他说:“我相信你。”
容砚相信她,无条件,无原则,且无保留,只是因为她是宋清瑶,仅此而已。
宋清瑶心里又暖又涩,说不上来的滋味,她低声跟他道了一句谢。
宋清瑶晚饭是和成昊他们一起吃的。
吃过饭,已是华灯初上,皎圆的月亮刚探出一个脑袋。
这条街上有夜市,五彩斑斓的灯光装饰着街道,来来往往不少的,大多是情侣和一家三口。
街市热闹,宋清瑶注意力不免偏了几分,旁边有套圈的小游戏,宋清瑶一下就注意到了奖品里面的一个直升机模型,她小时候有个一模一样的,是五六岁的时候外公送的,只是后来搬家被她不小心弄丢了,外公也不在了。
在宋清瑶的记忆里,外公像是突然冒出来的,毕竟她此前从来没有听宋启承说过她有外公。
那年夏天,刚记事的宋清瑶被宋启承牵着进了一处四进四出的大院,盛夏的午后,蝉声聒噪,头顶扎着两只小揪揪的女孩第一次接触到外公这种陌生生物,老面容沧桑,瘦骨嶙峋,像是生了一场大病,女孩怕生,当即就躲到了父亲后面,小手还紧攥着父亲的裤腿。
宋清瑶记得,外公当时就是拿这个模型哄她的。
她的目光停在那架直升机模型上久久未动。
“老板,五个圈。”
“好嘞。”卖圈的大叔拍拍屁股起身,从胳膊上取下五个圈给他。
他要玩这个吗?
宋清瑶怔怔地望着他的侧颜,灯火阑珊,映得他脸型轮廓分明,眉目俊朗。
宋清瑶不动声色地别开眼。
容砚一下就套中了那架模型,不费吹灰之力。
“还想要什么?”
“嗯?”宋清瑶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容砚不疾不徐地又重复了一遍:“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宋清瑶看了眼他手里剩下的塑料圈,眨了一下眼睛,反问:“什么都可以吗?”
容砚眸光柔和,“当然。”
“那个。”宋清瑶指了一个小浣熊的斜挎包,“还有那个,那个。”
她每指一个,容砚就套中一个。
旁边蹲坐着的老板一时变了脸色。
还剩最后一个圈,宋清瑶放弃了,她不贪心,老板做的本来就是小本生意,她一口气拿四个东西已经占了很大便宜了。
老板面色稍缓,把他们套中的东西一一打包。
宋清瑶背着浣熊挎包,手里把弄着直升机模型。
“明明是这样的啊。”宋清瑶低声咕哝了一句,继续试着拧直升机后面的发条,她明明记得只要拧几圈就可以飞起来的,怎么都转不动?
“我来。”
容砚也不知道使了什么巧劲,稍微一用力,它就飞起来了。
宋清瑶的目光随着模型的飞行轨迹像流星一样划过暗空,唇角的梨涡又浅浅地映现。
容砚柔下神色,她今晚可算是笑了。
回家的一路上,宋清瑶爱不释手地把玩着他送她的那些小玩意,不知不觉就到了单元楼下。
宋清瑶跟他告别,容砚长身站在楼前台阶下,目送她渐渐变小的背影,突然,她又转身跑回来。
“虽然用你套的东西送你不太好,但容砚……”宋清瑶望着他的眼睛,澄澈透亮的瞳眸宛若一泓清泉,仿佛要望进他心里,她声音很轻地说:“谢谢你。”
熊猫钥匙扣很可爱,容砚接过东西,唇角弯起了浅浅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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