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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止心神莫名一跳。
女子抬手撩了撩因为折腾散落在耳旁的鬓发,将它们如数撩起挂在耳后,露出如玉的面颊。
这么一看去,倒是不大像了,莲止暗中松了口气,那阵嘈杂声却也渐渐到了眼前。
“二姑娘,二姑娘,您就别跑了,您在跑,老爷非剥了我的皮!”
来人尖细着嗓子不停叫唤,活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女子整个人正仰脸研究莲止面上的面具,闻言笑嘻嘻转身:“你又不是第一次被剥皮,反正又死不了,回去我在给你缝回去就是,快来快来,我捉到了个小仙君哩。”
这话一出,连四周行走的“人”都停下了脚步,开始陆陆续续的围过来。
“哟,这不是二姑娘么?怎么又跑出来了?”
“这还用问?这肯定又是溜出来寻乐子的”
“我听说捉到了个仙君呢”
“哎呦,仙君,这地儿八百年没见着仙君了,快摘了他的面具让大伙儿看看!”
“就是就是,哎,羊老四,说你呢,挤什么挤!”
“二姑娘快摘呀,要是俊俏可就拐回去当仙面首咯,嘻嘻。”
那女子拍了拍手,周围渐渐安静下来。
“别吵别吵,我也好奇这小郎君长得什么模样,既然大伙儿都想看,那咱们就看看。”
周围一片起哄的声音,嘈杂万分。
莲止站着不动,看似是还沉溺在那甜腻的香气中不可自拔,实则他只是在想,若这姑娘真来摘他的面具,他到底是装着不动任她动手呢,还是……
他脑中突然闪过一双幽深的眸子。
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莲止想了明白,正打算清清嗓子开口,却冷不防被人从后拥了个满怀,一股强大的威压伴随着淡雅的清香驱散了他鼻尖仅剩的甜香,也让他的神思瞬间清透了很多。
“你刚刚是怎么碰的他?谁给你的资格?你怎么敢?”
来人的一字一句都像染上了冰碴,冻得人直打寒颤。
“沈庭?”
莲止在来人拥住他时便知晓了来人的身份。
说来也的确有些奇怪,他虽然不喜被旁人触碰,但沈庭似乎是个例外,他是自他醒来以后唯一一个触碰他,却不会令他产生任何厌恶感的人。
但很显然,眼下并不是探究这个问题的好时机。
他察觉到身后人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大对劲,那双紧紧扣在他腰上的手竟在隐隐的颤抖,他正想转脸去看,却被一只手挡住双眼。
“别看。”
这一声不太响,几乎是贴着耳边传来,但暗哑带有几分压抑的嗓音却颤抖得十分厉害,就像是火山喷发前的山体的颤动,危险又令人心惊胆颤。
“好。”
察觉到青年的异象,莲止只微微一愣就爽快应下,他伸手带着几分安抚意味的在沈庭挡住他双眼的手背上轻拍,掩在黑暗中的眼里却染上一抹深思。
他不清楚沈庭在同他分别的这一时半刻里发生了什么,但此时沈庭的状态明显有几分不太对劲。
他整个人都快被青年拢进怀中去了,扣在他腰上的手臂勒的发紧,叫他平白生了几分不自在,但尽管如此,莲止唇边仍旧带着浅淡笑意安抚道:“我不看便是。”
眼前是一片黑暗,自然也就看不见拥着他的人,那一双眼已尽显赤红,如同从地狱深处爬出的厉鬼。
沈庭抬起脸,目光冷锐凶煞,如千尺久冻寒冰又如覆雪尖刃,直直落在面前强撑着的女子身上,如同在看一具尸体。
“这谁啊,乖乖,二姑娘的人都敢抢。”
“没见过啊,瞧这威压是不是哪个山的洞主啊。”
“不要命了么,这可是七公子....”
“嘿嘿,有好戏看了。”
女子在众鬼面前就这样丝毫没有反击之力的被人扇开,面上青白不定,添了几分恼怒。
她虽因沈庭散发的威压而感到胆战心惊,腿颤脚软,但一想到这里是谁的地盘,且四周有这么多的“人”心里就有了几分底气。
“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又知不知道我是谁?竟敢来这里和我抢人?”
她原是想逗逗这个看起来很俊俏的公子哥儿,好借此甩去身后的仆从,却没想到竟在这公子哥的身上感受到了外泄的灵气,虽然很淡,却也能证明他的确是个九重天的仙君。
据说采补仙君能增强实力,她好不容易魇了对方,却被他人白捡了便宜,还在众鬼面前失了面子,这怎能不叫她恼怒。
沈庭闻言,露在面具外的脸上毫无征兆的显露了抹笑意。
这笑来的突然,令众鬼心头蓦然一颤,后背齐齐涌上一层冷意。
但凡了解沈庭的,都会知晓。
此人平日里不苟言笑,视万物为空,几千百年都不会笑上一次,但若是他哪一日露了笑意,如不是其心情好到炸天,那定是确确实实的动了真怒,哪怕面前是天王老子也是无丝毫情面可言的。
但眼下这个境地别说了解,便是能认得他的人都没有一位。
与此同时,处在众鬼目光下的女子,身体在瞬间化为万千星尘荧芒,消逝在空中。
若说方才沈庭散发的威压只能吓住绝大多数的鬼怪,毕竟此处是鬼蜮王君七公子的地界,没人敢在这里明目张胆的挑事。
但此时眼看着这位二姑娘在他们眼前化为星尘的这一手却犹如巨石入水,掀起滔天巨浪。
众鬼本就青白的面上又白了几分,沈庭的目光平淡无波的扫了一圈,凡是被他目光触及到的鬼怪,一个个两股战战,抖得如同筛子一般,大气也不敢出。
这位大人怎么跑这里来了。
要命了,我还不想死……不对,我已经死了……呜呜呜呜呜我不想再死一次。
神仙保佑,阿弥陀佛,不是看我不是看我……
……
莲止凝神侧耳聆听,方才自那姑娘喊话后便是寂静一片,也不见沈庭作答,他虽心有疑虑,但先前既是应了沈庭,也不屑再去做窥看之事。
只是此时他整个人都被属于沈庭的气息牢牢裹住,这让一向不与旁人亲近的他愈发的不自在起来。
“我累了。”
浅浅淡淡的嗓音打破了寂静,沈庭目中的赤红随着这句话落下,在瞬间褪散了干净,他抿了抿唇,终是松开覆在莲止面上的手,目光落在瘫在一旁的鬼奴身上
“叫楚妄来见我。”
来见我,这三个字本身就令人深思的很。
行宫内,水声泊泊,烟雾缭绕,其间隐约可见渺渺人影。
莲止靠在白玉砌成的池壁上有些昏昏欲睡,大半个白皙的肩头露在水面上,三千青丝浮散开来,如水藻般勾勾绕绕,平白添了几分慵懒。
被人贴身的厌恶感被这一池净水彻底洗去,连鼻间都萦绕着淡雅凝神的清香,莲止半瞌着眼,飘渺的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半晌,一声悠悠轻叹。
他对鬼域的了解其实并不算多,也就只停留在众人皆知的表面那一层,所以在知晓眼前这座行宫的主人是那位闻名的七公子时,他心下就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只是这猜测未待证实还不好妄下定论,毕竟在鬼蜮中,他记得并能点出的名字人物寥寥无几。
虽对沈庭的身份有了几分明悟,但莲止却仍旧对沈庭的所作所为颇感费解,他尝试回忆过去,却始终找不到同沈庭有关的一星半点,这让他心中的困惑又重了几分。
他几乎可以确定在他现有的记忆中并没有沈庭的存在,可似乎沈庭对他却十分的了解。
莲止低头,清澈的水面印着一张陌生且熟悉的清秀面容,看着看着,他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疑问,沈庭会不会其实因为认识这张脸的主人?
不过……
莲止抬起手细细摩擦着面颊,在密室时,沈庭分明是见过他真容,可那时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诧,这是不是说明……
沈庭其实从一开始便知晓他是谁。莲止目中闪过一丝复杂,他闭上眼,却又在下刻又诧异的睁开,那个香囊……
他掌心一翻,一个款式老旧的香囊闪着微光出现在他的手中,待光散去,莲止的指尖细细摩擦着香囊的表面。
这个香囊他不记得是从哪里来的,也曾翻来覆去的看过很多次,但的确是同普通的香囊袋子没什么区别,若硬要说不同,那就是……真的很丑。
丑到什么样呢,就是丑到不小心丢了路旁,在回去找时也仍旧能找到的地步,所以莲止一直也很费解。
当初那偷儿是怎么看上的它,更别提之后的沈庭也对这香囊表现出的莫大兴趣了。
但若问他自己又为何将其挂在腰间,莲止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这既不是为他所买,便也只能是旁人相赠,这个“旁人”的眼光可着实不是一般的差劲。
只是这香囊这般丑陋,他却仍旧没有丢弃,只能说明这个“旁人”与他的关系非同一般,且此物于他亦或是于“旁人”而言并非是寻常之物。
可若真是重要之物,又怎会叫他随意丢在袖子的最里头生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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