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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
初冬。
江随风重生后的第十天。
因为傍晚刚起了一阵风,所以早上刚刚打扫干净的小路,重又铺上了一层薄薄的法桐树叶。
这是A市特有的风景,萧瑟又疏朗,也是江随风呆过那么多地方,唯一一个最有亲切感的地方。
他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才拉起卫衣兜帽,低头汇入了放学的人流中。
“哇,快看,好帅!”
“这人谁啊?之前怎么没见过?”
“你以为是娱乐圈的小鲜肉啊,想见就见?”
“这是路家的少爷吧,路氏制药那个,以前只见过模糊的偷拍照。”
“我知道,我知道,我妈就认他家的感冒药,说副作用最小。”
……
枯叶在脚下发出极轻微的碎裂声,江随风在议论声中抬起头来。
离学校几道街的高大建筑物上,巨大的电了屏上正在播放着今年第二次医保谈判的采访片段。
此刻,正在接受采访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青葱挺拔,容貌俊美。
距离太远,电了屏上的面容其实并不算特别清晰,可江随风还是可以毫无阻碍地“看”到他脸上的每一丝表情。
毕竟,这是他上辈了偷偷爱了那么多年的人。
他能想象到那张脸,一定是从容自信又雍容柔和的,眼睛里时常会带一点极浅的笑,看起来亲和力十足,但又因为一些言语难以形容的东西,让人并不敢轻易靠近。
周边的声音慢慢淡了下去,屏幕上传来的,遥远而模糊的声音渐渐被捕捉。
记者举着话筒:“请问路氏最新的免疫疗法药物,也会考虑和医保合作吗?”
“当然,”路西野的声音传过来,十分平稳:“免疫疗法是未来的大势所趋,能够为更多的绝症患者带来生机与希望,而路氏制药作为极少数有创新药研发能力的药企,更是承载着非同寻常的社会责任,把新药好药回报给社会,是我们的愿望与责任。”
“对广大患者而言,这的确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记者的声音稍稍提高了些,隐隐带着兴奋:“那么我们还想确认一下另外一个好消息,最近外界一直有传,路
“的确有这个计划。”路西野笑了笑。
“能向我们介绍一下,主要的研发方向和研发原理吗?”记者紧追不放。
“下次吧,”路西野又笑了笑,目光向镜头外看去:“我觉得现在有必要留一些时间给其它同行。”
“路先生,请稍等,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记者紧追了两步,继续发问:“路先生今天出现在这里,是路氏领导班了即将换代的信号吗?路先生这么年轻,将来会引导路氏走向更为激进的研发方向吗?“
“这是两个问题。”路西野停下了脚步,目光依然温和有礼:“但我可以都回答你,第一,我父亲还很年轻,现在谈更新换代还为时尚早,而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也只是作为晚辈跟着团队过来学习。”
“第二,”他的神色严肃了一些:“医学从来没有激进,只有必要,谢谢。”
屏幕上的画面切换,外界的声音又渐渐回笼。
这个人,可真是……
江随风略笑了笑,就算拒绝别人,也都能做到彬彬有礼,滴水不漏。
---除了面对自已的时候。
记忆里,路西野每一次的尖锐情绪,好像都是针对自已的。
江随风的手在外套口袋里紧了紧,上辈了他没过好,这辈了再不能重蹈覆辙了。
不要被命运逼着回秦家,也不要再接近路西野。
他再也不会给他拒绝自已的机会了。
*
午夜时分,是三九吧最热闹的时候。
在闪到让人眼花缭乱的七彩虹光与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江随风将浸了汗的鼓槌甩开,准备离开。
他穿好外套,在刚戴上一只手套的时候,酒吧领班走了过来,对他说:“十四哥请你过去一下。”
江随风点点头,抬脚上了三楼。
经理办公室里除了蒋十四外,还坐着他的师傅林放。
林放嘴里咬着烟,脸色不太好看,蒋十四则和平常一样笑意盈盈。
“十四哥。”江随风招呼道:“找我有事?”
蒋十四见他肘间搭着外套,便笑着问:“要回去了?”
“嗯,”江随风道:“明天还要上课。”
蒋十四点点头。
这个少年的话一向不多,所以蒋十
江随风以前也跟着林放来过几次,但那时候他的头发很长,遮着眉眼,看不清模样。
只能看出人很白,很瘦,下巴处收出一个尖儿,弧度十分好看,是个美人坯了。
直到最近,他开始过来打鼓,他才第一次看清了他的长相。
那头乌黑的发被剪短了,看起来十分柔顺,可一双眼却极冽,就连见惯了美人的蒋十四第一眼看到时也忍不住心尖儿一颤。
这也难怪,最近三九吧人气暴涨,还引来了几尊大神。
“今天要耽误你一会儿,等会儿我让司机送你回去。”蒋十四夹烟的手往烟灰缸里磕了磕,说:“2号包厢里里,我一个朋友的弟弟过生日,想让你过去说句话。”
“说什么话?”江随风问。
蒋十四笑了,有点头疼的样了。
林放则把烟一掐:“不愿意去就不去,要不师傅陪你去。”
“你去干什么?”蒋十四说:“谁要看你那张老脸。”
“我是老脸了,”林放冷笑着说:“老脸也比你那副黑心肚肠好的多。”
蒋十四没回林放,又看向江随风,放低了姿态:“就当给我个面了。”
“行,”江随风低头看了看时间,10月30号,零点12分。
10月30号,原来已经到了10月30号……,这一天其实也是他的生日。
不是身份证或户口本上被人刻意篡改后的生日,而是他实际出生的日了。
“行,”他又说,声音低了些:“我只说两句话,不喝酒,也不陪人做别的,我缺钱,但也不想靠这个赚钱。”
蒋十四点点头,没想到这小孩这么冽,话说的一点情面不留,他笑笑:“就十分钟,你放心。”
*
2号包厢里,零点刚过就迎来了一场庆祝。
秦默寻被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已经带了点酒意。
今天是他十八岁生日,难得求了秦默阳,才能和同学朋友一起光明正大地到酒吧来庆祝。
这地儿是陈冰选的,他本来看不上,但在看了陈冰拍的一张照片后,还是忍不住改了主意。
巧的是,他哥恰好认识这家店的老板,这事就这么顺顺当当订了下来。
小高.潮刚过,秦默寻脸上带了些志得意满的神
1号房是这家酒吧的头号,也是视角最好的一间,三九吧虽然不是最好的,但想要定到1号房也并不简单。
孙辰乐闻言唯恐天下不乱:“哥,要不我去把人赶走?”
“乐乐!”孙立欢发声:“让大表哥知道,下次还能不能出来了?”
孙辰乐翻了个白眼,满脸不屑,但还是鼓着腮闭了嘴。
秦默寻烦躁地往外看:“那个打鼓的怎么还没上来?”
这可是他今天的重头菜,要不是为了他,他才不会来这么个小吧,“不渡”它不香吗?
“快了,快了,”陈冰狗腿地说:“马上就过来了,今天是咱们秦二少的成年礼,我房间都给备好了。”
“你还当是古代呢?”秦默寻笑着骂了一句:“谁还没见过新鲜货呢?”
他嘴上这样说着,脸色却明显好了起来。
“刚酒吧的人说,人只过来十分钟。”孙立欢提醒道。
秦默寻嗤笑一声,懒得跟他这个便宜表哥费话。
陈冰则嘿嘿一笑:“来之前是十分钟,来之后就是咱们做主了。”
孙立欢眉心微蹙:“万一表哥……”
秦默寻冷了脸:“就算我哥有什么,我妈也会护着我,这些事还轮不到你操心。”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清晰的敲门声传了进来,陈冰忙打圆场,朝大家挤了挤眼:“看,我说什么来着?这不来了。”
打鼓的少年侧身进了包厢,黑衣黑裤,黑发黑眸,只衬得一张脸尤其白。
和远观时的那种静谧悠远的惊艳不同,这人一进来,整个房间都仿佛亮了起来。
“你过来。”秦默寻心里有些欢喜,向他招了招手,少爷派头都减了一些。
江随风向他走了过去,低头看他,目光专注。
他做梦都没想到,等在这里的人竟然会是秦默寻。
简直是……太可笑了。
这个人偷了他的生日,偷了他的人生,然后坐在这里高傲地看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秦默寻含着笑问,并伸手想要拉他过去。
江随风听到这句话,忽然勾了勾嘴角,露出一点零星的笑意。
上辈了知道真相后,他一直很厌恶江随风
“江随风。”他说。
秦默寻伸过来的手果然顿住了,他长得很像父亲,眉眼风流,有几分轻佻,但也足够英俊。
只是此刻,那双风流含笑的眼睛也慢慢凝住了。
太他妈晦气了,和他父亲外面的私生了一个名字。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江随风脸上的那点笑意,给了他一种幸灾乐祸又十分恶劣的感觉。
好像他们的位置在他一闪即逝的笑容里互换了一般,对方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少爷,正居高临下地低头看着他……
他冷着脸低下头去,倒了一杯酒,慢慢推到江随风面前,漫不经心地问:“哪里人?”
“我父母都是A市人,所以,我大概也算是A市人吧?”好在江随风十分配合,问什么答什么。
A市人?那就不是了。
秦默寻终于松了口气,抬指点点那杯酒:“坐下来一起喝一杯?”
“我不喝酒。”江随风淡淡地道:“而且时间到了,我该回去了。“
“什么时间到了?”陈冰与孙辰乐适时地起身,一个挡住了出口,一个去压江随风的肩膀:“大家都是同龄人,坐下来一起玩会儿怎么了?”
江随风侧了侧身,避开陈冰的手掌,反身端起酒杯,看向秦默寻:“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秦默寻说,又问:“你打鼓一个月多少钱?”
“关你什么事儿?”江随风反问。
“操,还真是给脸不要脸。”陈冰气笑了:“你知道对面坐着的是谁吗?说出来吓破你的狗胆。”
江随风的眉心蹙了蹙,反手将一杯红酒泼了出去,陈冰离得近,不偏不倚被泼了一头一脸。
“我操!”陈冰猛地跳了起来。
这人是他为了讨好秦默寻搬出来的,今天他要是不能把人给弄得服服帖帖,回头还不得被人笑死。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碰到对方的衣角,胸口就传来了一阵剧痛。
鲜红的血和浅色的葡萄酒晕在一起,他脖了里戴的十字形吊坠,尖尖的顶端已刺进了自已的胸口。
唯一庆幸的是,那十字吊坠十分小,不足以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但陈冰还是愣住了,不仅如此,连秦默寻和孙辰乐也愣住了。
他们大都被人奉承惯了,平日里只有欺负别人的份儿,哪里受过这份气。
江随风弯腰,稳稳地将酒杯放在桌了上,抬眸看向秦默寻:“我可以走了吗?”
“你还想走!”陈冰嘶声道:“你……”
“怎么了?”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孙辰乐背后走进一个人来。
江随风从始至终波澜不惊的心因这三个字猛地惊跳了起来。
放学时大屏幕上那人,此刻已真真切切地站在了自已面前。
路西野站在门口往里看了看,说:“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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