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讨贼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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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南王的府邸位于天南城东南面，宽三丈，高两丈的大门，已经是王朝府邸制式建筑最高规格，就算文武一品大员的府邸也做不到如此巨大的门面。

如果真要找到可以媲美的存在，唯独帝宫深处的皇宫大院了。

因为这门面问题，每年帝宫之中那位新帝手中，还时不时会收到一两份弹劾李义僭越的折子，而再往前某段时间，更是多如牛毛，很多已经吃满灰尘。

对于这些折子，新帝一方面除了肯定这些忠臣贤良的忠心之举，然而对于李义的实际处罚行为，却是毫无作为，更后面，甚至还御赐了鎏金匾额。

也是从此以后，关于李义府邸僭越的折子，却是基本上都没在出现过。

好似整个王朝都默默肯定了这些东西，但是也让很多文化肱骨之臣对于李义的存在，越加唾弃和愤慨，臣子如此，岂不越君而行？上升到君不君，臣不臣地步。

而处于事件之中的核心两人，却是对于这些争论置之不理，甚至是不屑理会。

王府深处会客厅之中，一位身穿暗红色官服，头戴黑色圆顶官帽的中年人此刻正站在屋内。

按照金王朝官场制度，道丞已经是二品大员，而外放到道府的道丞，地位比起中央二品大员，地位稍逊，然而实际权力却是更加实质，毕竟王朝十八道，除了中央两道，其他十六道都有种山高皇帝远的感觉。

云南道道丞黄玉兴，年龄三十有八，他本是昔日王朝南部四道之一广粤道琼海郡人士，后来通过科举考试，进入仕途，并且官运亨通，年纪三十八，已经官居二品大员位置，不出意外，将来三公之一，这黄玉兴也不是不可以争一争。

相较于黄玉兴的官运亨通，黄玉兴的出身其实在朝廷之上更加让人关注。

金王朝的南部四道，其中云南道、西双道、广粤道三道皆是李义辖区，至于三江道，虽然不在李义辖区之内，但是一直都传言这三江道更像是镇南王李义的自留地，至于是属唐字头，还是属李字头，全看李义的心情。

这些年李义越加势大，为了预防李义势力渗透进中央部门，所以中央吏部一直就在排斥所有南部四道官员升迁进入中央权力圈，对于此，皇帝也并未多加干涉，这种党派势力之争，历朝历代，都是存在的。

好像也是由于皇帝故意放之任之，所以很多南部四道官员仕途都是异常艰难的。

在南部四道为官之时，他们要讨好镇南王李义，而一旦如此作为，就算将来被李义举荐进入中央，则是会被打上南党标签，而一旦被打上南党标签，在朝廷之上就会陷入孤立的状态。

然而如果不讨好镇南王李义，你能不能活着走出南部四道都是问题。

就是这样的环境下，黄玉兴却成为了一个特别的存在，用很多官场老人的话说：“这黄玉兴简直生来就是当大官的料！”

本身出生广粤道的黄玉兴，按理说来应该算是彻彻底底的南党成员，然而却不曾想当年殿试之后，却被皇帝赐婚，而老丈人则是吏部某位位高权重的二把手，由此，黄玉兴摇身一变，居然就此成为了京圈成员。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黄玉兴还不够传奇。

到了黄玉兴三十岁，也不知道是不是皇帝发昏，居然一封调令将他从中央送到了云南道，并且直升为道丞，而本来已经是京圈成员的黄玉兴，再次回到南党怀抱，他又该如何自处？而南党成员，又该如何对他？在这以后的镇南王李义，又该如何对待他？

就在朝廷上下皆是猜测不已的时候，从黄玉兴调到云南道至今已经八年有余，作为云南道道丞，而且就在镇南王李义家门口，黄玉兴雷打不动，三天一小折子，五天一大折子，一百多字的内容里，其中一半都在控诉李义如何只手遮天！如何徇私舞弊！如何中饱私囊！

作为云南道道丞的黄玉兴，居然成了李义在南部四道最大的黑粉头子，他完全没有给李义这所谓最大地头蛇面子。

不过令人诧异的是，黄玉兴所作所为，李义居然浑不在意，只是偶尔会有传言，黄玉兴家门口经常被人泼黑狗血。

堂堂道丞府邸，被人泼黑狗血，此事一经传开，成为了南部四道一则不大不小的笑话。

听到脚步声，云南道道丞黄玉兴转头看向门外。

在一位中年人的陪伴下，镇南王李义穿着便服，缓缓走来。

年过五十有余的李义，双鬓已有微白，身形到是并未佝偻多少，背手而行的他，一双眸子仿佛凝聚着日月星辰的气势，纵然老王已经老矣，然而身上的威压却是越加浓厚。

“下官拜见王爷！”黄玉兴躬身行礼，恭敬的立在一旁，让出道路。

李义并未说话，他迈过门槛，直接坐在主位上，然后看了一眼这个时刻都在参自己的下属，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中年人站在李义身旁，他视线也一直落在黄玉兴的身上，不过比起李义毫无情绪的审视，他则是略微有些诧异。

按理说来，黄玉兴作为云南道道丞，实打实的官场一把手，这些年所作所为，也基本上算是和自家王爷划清了关系，今日却主动上门，而且模样谦卑，到是真猜不到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下官拜见王爷！”黄玉兴没有听到李义的话，只得加重了自己说话的分贝，而且身子弯下的角度更大。

李义端起手边一碗白瓷青花茶碗，拎着茶碗顶尖，轻轻用盖子抛开浮在表面的一朵朵早已化开的花骨朵，随着李义这个动作，一股清幽茶香，回荡在整个客厅之中。

“下官拜见王爷！”黄玉兴这次声音更大，形态已经弯成虾米，脸上因为太久埋在下面，已经涨红，额头清晰可见一颗颗黄豆大小的汗珠。

“黄道丞，起身吧！”李义喝了一口茶水，然后慢悠悠说道。

黄玉兴并未一下抬起身子，他徐徐起身，期间并用自己的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只是虽然擦去了汗水，可是脸色却依然浑如猪肝。

“黄道丞，你作为云南道道丞，难道不知道应该和本王避嫌嘛？”李义看着脸色回复一丝的黄玉兴，平静的说道。

金王朝一直实行的是军政分治的制度，也就说军权和政权是分开的，李义虽然在地位是属于王爵，但是实际上他一直握在手中的都是军权，在政权这一块，在某一程度上，黄玉兴才是封疆大吏。

而为了避免军政勾结的现象，王朝一直都有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地方最高军事官员和政府官员是不能私下见面的。

李义的这话，其实本身是在提醒黄玉兴自己要认清楚形势，他可以不理会之前黄玉兴不断弹劾自己的举动，但是这次黄玉兴主动找过来，就是真的不识好歹了。

“王爷，多年来整个南部四道都在你掌控之下，我相信，只要你愿意，我黄玉兴就算是明日暴尸街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黄玉兴盯着平静的李义，他一张国字脸上，带着一丝决绝。

李义看到了黄玉兴脸上的情绪，他埋头看了看手中茶碗之中青悠悠的茶水，平静的茶水表面，映照出李义略带一丝凝重的神色。

能让李义觉得棘手的事情，不多，眼下却是算一件。

黄玉兴这些年虽然是整个南部四道唯一敢大张旗鼓弹劾自己的人，但是按照李义对黄玉兴的了解，这黄玉兴的骨头里，到是还有那么几分骨气，而这有骨气的人，一旦扔掉骨气，那肯定是有什么让他觉得比自己骨气更重要的东西。

“说吧！什么事？”李义再次抬头之时，脸上恢复了平静。

“我的妻女被人掳走了，贼人说了，要我写一份目标直指王爷的讨贼檄文上书陛下，就可放人。”说到这，黄玉兴盯着李义，“这些年虽然不断弹劾王爷，我却无愧于心，但是如果别人妄图以为你我之间真的就是势同水火，那他们还是小看了我们金王朝的官员。”

李义老脸之上倒是依然古井无波模样，然而一旁的中年人却是忍不住的打了一个激灵。

在云南道地界，一位道丞的妻女被贼人掳走，这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然而贼人放人的条件，却又另有深意。

黄玉兴口中的讨贼檄文，乃是王朝最高弹劾参书的一种，除了使用特种黄绢以外，里面内容更是需要用自己血液书写，换言之，就是血书绝笔。

多年来，李义被人弹劾无数，唯独收到一份这种规格的檄文，还是十多年前那场“李代唐疆”传闻风波之中。

这样一份檄文到底有多大的威力？

为了回应这份檄文，李义除了下放了二十万的兵权以外，自己最爱的女人，更是以满头青丝为证，寄存天秘院，可以说，这是李义一生之中，为数不多刻骨铭心的事情之一。

二品道丞黄玉兴，他手中的这份檄文，的确有这样的力量。

“我今天带来了我的黄绢，想请王爷替我办件事！”黄玉兴从袖笼里，拿出一份用鲜红绸缎包裹之物。

中年人看了看李义，然而李义却是眨了眨眼，然后微微摇了摇头，随即看向黄玉兴说道：“你黄绢拿回去，这东西搁我这里，估计到时候万一被某些别有用心之人发现，我就算是黄泥巴掉进裤裆，说也说不清！”

“宋云，你去东奉楼走一遭，请老舒出手，务必带回黄道丞的妻女，最重要的事，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手居然敢伸到我的头上了！”

中年人听到这话，当即转身向着屋外走去。

【作者题外话】：江湖路远，山高水长，书友们，我们书中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