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唯有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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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深处，一队队肃杀的队伍正在疾行，在队伍的最前方，一匹黑色乌骓马一马当先，乌骓马上，一位华服男子，风采激扬，面容英俊，只是其眸子里眼下带着的神色，却是让人望而生畏。

这位年轻的男子，名为浑耶宏天，是当今南蛮天可汗的嫡长子，放在金王朝，那就是皇太子的存在。

只不过南蛮采取部落推选制，并不奉行金王朝的世袭制，在南蛮，未来的天可汗汗位，得有各大部落酋长推选才能上任，所以被称为大皇子的浑耶宏天，不一定就是未来的天可汗。

但是，只要浑耶宏天的父亲一日是南蛮天可汗，那他这个大皇子的身份在南蛮就举足轻重。

紧跟浑耶宏天的并不是白霜氏族的副首领白霜油且，而是黑蛇军的统帅，被浑耶宏天称为螣蛇大帅的蛇玄机。

一袭黑色劲装的蛇玄机，是南蛮王帐下十二位最高统帅之一。

在名义上，蛇玄机统领的黑蛇军隶属白霜氏族管辖，不过南蛮的六大氏族都知道一件事情。

为了稳固王帐的统治地位，六个氏族之中都有两支人数在八万至十二万不等的特殊大军，例如白霜氏族的黑蛇军与白鸟军。

这两支队伍虽然从名义上归属白霜氏族，然而实际控制权却是在天可汗的手中。

而正是因为这种情况存在，蛇玄机在白霜部落的实际地位，与白霜氏族四位酋长等同。

而作为白霜氏族副首领的白霜油且和蛇玄机，其中等级差了首领和酋长两级，但是在南蛮，这就是绝对的差距。

故此紧跟在浑耶宏天身后的是蛇玄机，而不是白霜油且。

蛇玄机其实眼中的杀意并不太强烈，生性冷漠暴虐的他，对于很多荣辱其实并不太在意，只是眼下大皇子浑耶宏天看来是不肯罢休的样子，所以他才不得不跟随下去。

不过纵然是他这样的统帅，在见到昨夜那一幕的时候，到现在依然还有些震撼。

那位来自金王朝的刀客，仅凭一己之力，生生拦下了他大军接近两个时辰，斩杀黑蛇军至少三千人。

在某一刻，蛇玄机甚至怀疑，这还是人嘛？

而在蛇玄机之后，才是白霜油且，他脸上有着着急，还有着愤怒。

此番白霜贵喜之死，其实还被他们压着，因为一旦他们公布这个消息，恐怕整个南蛮都会为之震动，毕竟如今不是战时，一位牙狼将被人杀了，只道是马革裹尸，然而在和平年代，作为南蛮对外象征的牙狼将被人杀了，这就是一件足以影响整个南蛮的大事。

而白霜油且也没有想到，那位来至王朝的刀客，居然恐怖到如此地步，其实真正参与过那场攻城之战的南蛮人，对于白霜贵喜的死，却是一点都不意外。

毕竟那可是一位凭一己之力，斩杀三千黑蛇军，将两万黑蛇大军，生生拦下的猛人。

只是敬佩归敬佩，但是眼下无论是从面子，亦或者报仇层面来说，白霜油且是一行人之中，最希望追赶到房长弓他们的存在。

血债血偿，这是白霜油且的心中所想，而他更深处的顾虑则是，如果真的不能抓到房长弓他们一行人，按照南蛮当下的形式，白霜贵喜之死，可能就只会被悄悄的按下去。

因为无论是从南蛮的脸面，亦或者是政治角度考虑，没有抓到凶手，就公布一位牙狼将的死讯，这对南蛮来说，将会是一场不小的打击。

不过晚了近两个时辰的他们，想要追上四象军，还真的不是那么容易，而这队四象军的领队的，还是以前斥候出身的房长弓。

纵然是在慌忙之中撤退，房长弓都并未留下太多痕迹，一千多人的队伍，在这偌大的白霜氏族领地之上，仿佛石牛沉海，消失的无影无踪。

“该死！”手中马鞭不止的大皇子，终于忍耐不住，大吼一声，来抒发自己心中的郁结气息。

旁边的蛇玄机眼见如此，并未搭话。

身为十二位最高统帅之一的他，其实算是浑耶宏天的半个师傅，他知道浑耶宏天如此暴怒，其中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白霜贵喜的死，而另一半的原因，则是他们这位南蛮大皇子，对李义的恨可谓不是一星半点，而是刻骨铭心，甚至经过这么多年的演变，这种仇恨，已经深入到这位皇子的骨子里，而起初对李义的恨，延伸至对整个北部王朝的恨。

毕竟当年殷虹之祸后，整个南蛮都知道，身为天可汗嫡长子的他替镇南王妃披麻戴孝之事。

这件事对于大皇子浑耶宏天的影响，直到如今浑耶宏天渐渐长大，才深刻体会。

到现在，六大氏族也有很多私下的声音，将浑耶宏天称为李义的好大儿，这对于对天可汗之位志在必得的浑耶宏天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或许是因为这些往事和影响，导致这位看起来英俊非凡的南蛮大皇子，私下对待那些来至北部王朝的奴隶，手段残忍到让人脊背发寒。

不过蛇玄机却反而因此更看好浑耶宏天很有可能会是以后天可汗之位的不二人选。

如今的南蛮，再也不是当年的南蛮，而王帐之中能左右整个南蛮大势的人，也不再是天可汗一人。

至少那位常年隐居在圣山深处的圣教大祭司，唯一的徒弟就是浑耶宏天。

而除此以外，这些年渐渐走到台前的前南蛮天可汗之女西戎皇女，这位年过六十的老太，也颇为青睐浑耶宏天。

而在蛇玄机的认知里，这两人都是狂热的主战派人物。

“大皇子，稍安勿躁，记住，我们是猎人，他们是猎物，对待猎物，光是追捕还不行，还需要布下陷井！”蛇玄机看见浑耶宏天稍稍平复几分以后，才慢条斯理的说道。

浑耶宏天转头看向蛇玄机，尽管情绪还有几分怒气，但是依然口气颇为尊敬的说道：“螣蛇大帅，你有主意了？”

蛇玄机冷幽幽的看了看前方，常年驻守在白霜氏族这块大地上的他，对脚下的这片大地熟悉的就像在自己家中。

“他们此行退回天南城，只有两条路，其一是走小道，其二是走大道。”

“走大道的话，四象军如此人数出现在白霜氏族的领土上，就算是如今和平年代，依然会引起我们的人注意，房长弓不会是这样的傻子！”

“所以，他们如今只剩小道可选！”

蛇玄机慢慢解释道。

听到蛇玄机的话，让浑耶宏天仿佛一下从黑暗之中看见了光明，“所以，他们的去向，您早已知晓！”

蛇玄机看着密林前方，斩钉截铁的说道：“此行回归天南城的小道，只有两条，其一是曲折绕过断魂山，穿过落雁谷，途径百草荒地，最终到达白霜氏族与金王朝的交接地紫槡林；其二则是直行穿过云罗峡谷，途径落日平原，最后到达紫槡林！”

听到蛇玄机的讲解，浑耶宏天马上抓住了话中的关键，“也就是说，这帮人无论从哪条小道返回天南城，最终都会出现在紫槡林？”

蛇玄机点了点头，“房长弓是斥候出生，精于野外生存和察风望势，要想在这偌大的土地上搜出他们，其实难度颇大，还得不偿失！所以，我们不如直接前往紫槡林，来一个守株待兔，岂不更好！”

浑耶宏天眸子里思索片刻，当即决定直接取道紫槡林，他要在那里，彻底歼灭房长弓一行人，如果真被他做成了，这可是一份很大的荣耀。

而眼下早已在归途之中的房长弓等人，却并不知道敌人早已决定在终点等着他们。

房长弓背上的李元，已经醒来，无精打采的李元，不开口说话，也不哭闹，只是他会经常望着挂在阿三腰际的割鹿怔怔出神。

迫于赶路的需要，李元基本上从苍龙渊出来，就没下过地，沿途不断被人先后接力背着他，所以李元又认识了很多新的面孔。

例如房长弓旗下的亲兵刘苗苗，取了一个女孩的名字，但是生的五大三粗，性格豪迈；来至黑甲骑，宋云的副手王奎，长得颇为文秀的他，力气却是出气的大。

这些四象军中的将士们，仿佛也知道李元情绪不佳，赶路之中，谁也没敢主动和李元搭话。

队伍的最前方，房长弓一人一马，遥遥领先，为了让李元能在一天之内返回天南城，他需要尽可能的减少沿途出现的意外。

为此，已经贵为一方将军的他，不惜重操旧业，干起了斥候的工作，提前为后方人马探好路。

而他们选择的路径，与蛇玄机说的基本一致。

为了快速到达天南城，房长弓他们选择直线穿过云罗峡谷和日落平原，争取在天黑之时，到达紫槡林边缘，这样或许可以在午夜时分，回到天南城中。

在众人背上的李元，看到了房长弓脸上的疲惫，他猛然想起昨夜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知为何，李元有些后悔自己的意气行为。

黄昏中，一路基本无休的四象军，已经穿过落日平原，前方已经可以看见连片的紫槡林遥遥在望。

伏在房长弓背上的李元，其实很想说一句自己错了的这番话。

然而还不待他开口，房长弓却是说道：“元儿哥，咱们就要回家了，我知道你心里怪我狠心抛下你的厨子师傅，可是不管你当下心里有啥怒气，咱们安全回家后再说。”

房长弓说的很轻松，然而听到这番话的李元却是如遭雷击。

难道道歉的不该是他自己嘛？李元心中自问道。

在片刻后，李元默默伏在房长弓背上，在房长弓红色披风掩映下，可以依稀看见李元稚嫩的脸上，流出几行清泪。

好似年满九岁的李元，再次长大不少，这眼泪之中，包含着他当下所有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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