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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非奴也非婢,有了她的证词,其他不说,至少能定刘年玷污妇女,非法拘禁的罪,只是要同江七的案子联系起来,也并不容易。

沈清疏和林薇止商讨了一番,这件案子坏就坏在康大死了,只有刘年一个突破点,所以一定要叫他开口。

这案子拖了这么久,事不宜迟,沈清疏翌日就提审了刘年。

刘年四十来岁,相貌平平无奇,看面相倒还颇为憨厚,叫人想不到这是个占人妻子,谋财害命的恶人。

他在这儿关了好几天,监牢的环境自然不怎么好,自沈清疏上任,杀鸡儆猴,严明了看守队伍纪律,对这个知县重点关注的犯人,看守们自然不敢替犯人收钱办事,因而他这几天下来,虽未受刑,却也过得不怎么样,整个人蓬头垢面的。

被押到刑讯室,他也不害怕,反而对沈清疏嬉笑道:“大人,您这不明不白地把我关也就算了,倒是给我个准话儿,还要关我几天啊?”

王典吏跟在旁边,立刻呵斥道:“大胆,竟敢……”

沈清疏抬了抬手,打断王典吏,上前两步,冷冷地盯了刘年一阵,刘年被绑在刑架上,毫不心虚地和她对视。

沈清疏略略扯了下唇角,转身拿起烙铁,漫不经心地拨弄烧红的炭盆,忽然回身大声喝道:“你是如何玷污了陈氏,速速招来!”

刘年打了个激灵,瞳孔一缩,下意识闭紧了嘴,把快要脱口而出的话勉强咽了下去,面对沈清疏凌厉的逼视,他强自笑道:“大人您说什么呢,什么陈氏,我根本不认识。”

他心理素质还真是好,没能诈出什么话,沈清疏暗道可惜,到了桌旁坐下,冷笑道:“刘年,你不用再狡辩,我们已经找到了陈氏,你污人清白,囚禁人十余年,又害人丈夫,这罪行是跑不掉的,我劝你还是早日招认,免受皮肉之苦。”

刘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又很快镇定下来,岳水县这次忽然抓人,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在监牢里,看守很严,也没办法传递消息出去,因而这桩他自己的私密事无人安排,他这几天也思量过陈氏被找到的对策。

他当即叫屈道:“大人,您可不能听信一面之词,凭空污人清白啊,我确实藏匿了陈氏,可您看那陈氏吃我的住我的,我对她不打也不骂,怎么能算是囚禁她呢。”

“哦?照你这么说你还是个善人了,”沈清疏气极反笑,猛地一拍桌案,怒道:“简直一派胡言,你不是说你不知道什么陈氏吗,若是心里没鬼,你为何要说谎?!”

刘年眼珠子一转,无赖道:“大人,我说谎也是没办法啊,因为我怕被无辜牵涉到案子里,事到如今不说也不行了。真要是我囚禁陈氏,她怎么不闹也不跑呢,这没道理吧,其实陈氏早就喜欢我,暗地里与我通奸,她男人死了以后,就跑来投奔了我,怕丢脸,所以也没对外声张,大人,这你情我愿搞女人总不犯法吧?”

沈清疏脸色阴沉下来,虽然她早就预料到很难撬开刘年的口,不想他这么没皮没脸,胡搅蛮缠,硬是把强、奸说成通奸。

王典吏看她沉脸像是不知道怎么反驳,连忙插嘴道:“如你所说,那陈氏为何要状告你,接没几天,她丈夫就没了性命,说这其中没有因果关系,谁人能信?”

刘年眼角吊起来,眼里全是恶意地污蔑道:“我怎么知道她发什么病,想是她年老色衰,想趁这个机会讹我一笔钱,大人,您搞清楚先后顺序,是她丈夫没了,才来投奔我的,他的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王典吏被他一噎,险些抽他一鞭子,他躬身建议道:“不上刑不成,大人,给他上老虎凳试试就老实了。”

老虎凳是一种常见的酷刑,把人膝盖绑在凳子上,在脚后跟处垫砖头,一块一块的加,直到膝盖承受不住反方向的力破裂碎开为止。

沈清疏看他一眼,没回话,脑海里进行心理斗争,她听了那番颠倒黑白的话,怒气横生,真是想给刘年动刑。

以这时代的检测技术,十年前的案子,也几乎找不到什么切实的证来,只有审讯犯人。

她知道这种奸猾的恶人,都是外强中干,嘴皮子厉害,口头上和他们辩论,很难占到什么便宜,但真要是上刑,恐怕没几个能扛得住严刑拷打。

主要还是她自己的那一关,她从前所受的教育,让她对这种破案模式心有疑虑,总觉得不够光明正大,也害怕自己造出什么冤假错案来。

从小院的看守,陈氏的证词来看,沈清疏相信她没有说谎,她已经知道了一部分犯罪事实,那让这种人逍遥法外,她心里却也过意不去。

好一阵儿,沈清疏才终于有了决定,她站起身来,负手,对刘年温和地笑了笑,淡声道:“你狡辩也是无用,我听说在乡下,男女通奸被发现,会被宗族拉去浸猪笼。官府虽然并不管这些,但这桩案子既然到了本官面前,那本官管一管也无妨。你招了,兴许只按律追究你的罪名,你不招,那本官就叫你尝尝浸猪笼的滋味,总之,官府是不会抓错人的,抓错人本官面子往哪儿搁,进了这县衙的门,你就别想再出去!”

她语气冷酷森寒,面上却始终带晓,笑得刘年背后汗毛一下子竖起来,这番话他却反倒信了,他才不信什么官员会真的为民做主,但为了自己的利益,敲髓吸骨,谋财害命的多得是。

他一下瞪大了眼,愤怒喊叫道:“你这是构陷污蔑,我和陈氏根本就没有关系,我不会认罪的,充州府的刘大人是我的远亲,你要了我的命,他不会放过你!”

他这样叫嚣,沈清疏却放心下来,知道他这是心虚害怕了,她面上不动声色,笑道:“审讯记录在这里,我们没打也没骂,你自己承认同陈氏通奸,怎么能说是构陷呢?”

“至于刘大人嘛,”沈清疏顿了顿,看刘年企盼的神情,似笑非笑道:“我岳父不久前升任大理寺正卿,正三品,你觉得刘大人会为了一个远亲同我做对吗?哼,我看他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你,你这个……你以势压人,构陷百姓……”最大的靠山倚仗丢了,刘年神情呆滞,再没了刚才的口齿伶俐,喃喃念叨自己也没底气的话。

沈清疏看他这幅软骨头的样子,不由得心中大快,好生出了一口胸中恶气,舒爽得像是三伏天里喝下了一杯冰冻西瓜汁一样。

怪不得有人喜欢仗势欺人,对付这种恶人,就得用比他更恶的办法,叫他得意不起来。

沈清疏趁热打铁道:“你好生想清楚,你招了,给本官添一笔政绩,兴许还会留你一命,不招就一定是个死,刘年,就看你想死还是想活了。”

刘年抬起头,默了一阵儿,忽然问道:“我浸猪笼,那陈氏是不是也得陪我去死?”

沈清疏心里立刻警惕起来,脸上却还是那种淡然的神情,她伸手点桌子,故作不在意地道:“她家破人亡,想来活也没什么意思,拖你一起死,还能报了一家人的仇,岂不是正好?”

“而且,”沈清疏轻蔑地笑了下,高高在上地看他,“本官若是只沉奸夫,说她逃了没抓到,想必也没什么人会跳出来挑毛病。杀你的理由根本不重要,随便就能构陷,重要的是,我是官,你是民,你的命被本官拿捏。”

刘年仔细地盯她,想在她脸上寻找出一丝的破绽,听了这话终于无力地垂下头,木愣愣的像是斗败的公鸡。

“本官不急,你慢慢想。”见火候差不多了,沈清疏一挥手,便叫看守把他带了回去。

她这时才终于吁了口气,神情松懈下来,王典吏恭维道:“大人好计策,我看这刘年很快就会开口了。”

沈清疏想了想,吩咐道:“不能懈怠,这几日可以稍微看得松一些,让他同那位刘大人递信儿,叫他瞧瞧到底有没有人来救他。”

审讯就是要击溃犯人的心理防线,只要开始交代了就好说,她当然不会让刘年浸猪笼,纯粹是吓他,为了让他绝望。

“是。”王典吏应了一声,基于对沈清疏的了解,他当然也猜到了,让他吃惊的是沈清疏的背景,从前大家也知道,这位京城来的知县得罪不得,却不想是这样的高官子弟。

吃惊的同时,他也深深地迷惑,这背景,去哪里不行,怎么会来他们岳水县呢。

他本来就对沈清疏出补贴的风格很欣赏,这下更是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干,更寻思,要不然也送丫头去夫人那里拉拉关系。

沈清疏不知道他这一会儿想了这么多,审讯室味道十分难闻,她很快出来,看王典吏眼带血丝,又道了声辛苦,勉励几句,告诉他现在就可以去领奖赏。

案情有了进展,她心里十分高兴,迫不及待地想和林薇止分享,只是今日并非休沐日,人不在家,她勉强按耐住,专心地处理其他公务。

到她下值时,林薇止已经到家了,沈清疏抓她,兴致勃勃地说起今日审讯的过程,感慨道:“恶人还需恶人磨。”

林薇止倒没她那么乐观,刘年一日不开口,就一日没定数,她很不明白这样确凿的人证,沈清疏为什么不动刑。

“这么说,你是威逼恐吓他了,”林薇止不知这二者有什么区别,她撑下颔,瞧沈清疏,忽然嫣然一笑道:“你用我爹的名声背书,他老人家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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