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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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程出发那日，天色刚刚破晓，飞舟就已经停泊在鉴心峰了。

弟子们还未到齐，池陵仙尊和瀚海，以及其余两位长老最后检查了一遍飞舟，对了一遍流程，确保没有一点疏漏。

长榕与青元掌门站在鉴心峰的广场，仰望着浮在空中的巨大飞舟。

“每次看到，还是很壮观。”长榕的声音很轻，融进暗色还没有完全褪去的破晓。

“这是另一种了不起的智慧。”青元掌门感慨道。

他知道，有很多修士限于自身的灵根和天赋，在修炼一途上走不了太远。于是他们把目光放在另一个地方如何让灵力惠及更多人。

飞舟，就是他们研制的产物。

法器、符箓也是亦然。

让修士可以通过法器辅助自己更好的战斗、通过符箓使用出与自己修为不匹配的法术，都极大的提高了低修为修士的存活率。

即便自己不能修炼，也不想人生止步于此，他们选择用智慧创造更大的财富。

长榕一直都很钦佩这样的人。

于她而言，修炼，修的不过是自身罢了，而这些人的造物，却可以帮助所有人。

飞舟上的旗帜在清晨的冷风中飒飒作响，半个时辰后，各峰峰主带着座下要参加无量峰大比的弟子们集齐。

一百人，和以往相比，少了很多。

青元掌门飞到空中，俯瞰着广场上的一百名弟子。

他的脸上还带着温然的笑意，坚定地声音传递到每一个人的耳边，“该说的都说过了，我也不再重复。只希望你们能记住一件事情，你们，是修仙界五大宗门之首青霄剑门的弟子。”

“你们将带着荣耀而去，带着荣耀而归。”

青霄剑门四个字，就代表着至高无上的荣耀。

它不是修仙界历史最悠久的宗门，但它绝对是修仙界最强大的宗门，而它强大的原因，就是因为这里的所有人。

长榕站在前方，看不到身后的弟子们，但她能听到众人乱了的呼吸声，以及内心燃起的火焰。

“启程吧。”

青元掌门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的目光一寸一寸扫过广场上的弟子，每一个被他目光触及的弟子都骄傲的挺起胸膛。

“该出发了。”

他的声音温柔而又平淡，似乎刚刚点燃一百团心火的人并不是他。

弟子们一个个御剑踏上飞舟，青元掌门注视着他们的背影，就像他每一次都会做的那样。

看着全部弟子都上了飞舟，他转过身，看向长榕和池陵仙尊，话语温和而凝重。

“交给你们了。”

“这次的无量峰大比，恐怕不只有修仙界的修士。”

虽然说是面向修仙界的全部修士，但也不排除有妖修和魔修隐瞒身份参与。

“你们应该知道，这次大比的焦点，不是弟子们。”

而是弟子们背后的，想要得到无心大师秘境中机缘的高阶修士。

“机缘不必强求，重要的是大家的安全。”

青元仙尊看着两人，心中千言万语，最后还是汇成了一句，“你们要小心。”

“绝不辱命。”池陵仙尊拱手，郑重的应了下来。

长榕羽睫轻颤，点了点头。

她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场面。

长榕一直都觉得，自己对于青霄剑门的归属感应该是宗门中最少的，哪怕是刚入峰的弟子，或许都比她浓烈。

她一开始是很排斥青霄剑门的。

这个地方，只有让她不愿回想的记忆。

那为什么，在青元掌门邀请自己加入的时候，她同意了呢。

或许是漂泊累了，厌倦了战斗，厌倦了眼前的鲜红，她就像一艘没有了风的船舶，不愿再去远航，只想找个地方停留。

但当时她想为之停留的，绝不是青霄剑门。

五百年的记忆，想起来需要很久很久的时间。一件件往事埋藏在脑海中，可总有那么几件，不用刻意去翻找。

比如那天她提着剑，剑尖流下的鲜血，染红了青霄剑门外门长阶。

长榕的视线落在一边的衡重仙尊身上。

要不是他拦住了自己，长榕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杀更多的人。

她从不因死在自己剑下的任何人而感到一丝悔意，尤其是那些人。

衡重仙尊很敏锐的感受到长榕的视线，转向她这边，挑了挑眉，张口无声地说了句“一路平安”。

长榕淡淡的转头看向别处。

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和把自己打到濒死的人心平气和的站在一起。

她在心底嗤笑一声。

自己真是变了好多。

她最后还是加入了青霄剑门，一开始并没有想待太久，后来渐渐地就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有了徒弟。

她有了很多徒弟。

她看着他们长大，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看着他们归来时的笑容。

她终于把青霄剑门当做可以停泊的港湾。

长榕抚上自己的胸口，这里，因为刚刚青元掌门的话而加快了跳动。

荣耀么……

她转向身边的池陵仙尊，嘴角有浅浅的笑意。

“我们走吧。”

带着荣耀而去。

带着荣耀而归。

无量峰已经陷入繁忙的状态三个月之久了。

在他们最初放出举行大比的消息后，在修仙界设置了很多处报名点，然后对报名的金丹修士进行了第一轮筛选。

没错，在正式举行大比之前，无量峰通过擂台赛已经刷下了十分之九的人。

修仙界幅员辽阔，修士众多。而低阶修士又是最为庞大的群体，即便经过一轮筛选，最后取得正式资格的金丹修士，还有四千人。

这四千人，还不包括各大宗门要参加大比的弟子。

像是青霄剑门这样的大宗门，参赛名额早就内定好了，他们不用经过筛选，就可以直接参加大比。

这就是身为大宗门弟子的特权。

飞舟从无量峰附近的城市，弟子们站在飞舟上，低头看着下面拥挤的城市。

明目可见的，街上到处都是修士，甚至在城市与无量峰之间的森林中，也有不少修士的影子。

“无量峰真的是把整个修仙界的修士都调动起来了啊。”长榕懒洋洋的站在飞舟的船舷上，依靠着蔚蓝，低头俯瞰着下方。

她的语气中的不以为然让池陵仙尊微微偏头。

对方和他穿着款式相同的青白色法袍，青霄剑门的门徽绣在他们的胸口。腰封和袖口不再有属于各峰的绣纹，而是统一的花纹图案。

在外，他们都代表着青霄剑门。

池陵仙尊低头，只是扫了一眼下方便将目光放在了远处若隐若现的无量峰上。

他同长榕一样，都心知下方的修士不过是小角色，他们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在无量峰大比上取得耀眼的成就，却不知自己只是看到了海面上的冰山一角。

他们就是闻到了蜜糖香甜气息的蝼蚁，像飞蛾扑火一样来到这里。

弱者性命如草芥。

在强者眼中，他们都是草芥。

能让他们放在眼中的人，如今已经集齐在无量峰。

“就快到了啊。”

长榕的声音破碎在风中，她伸手将碎发挽到耳后，露出精致的下颚。

池陵仙尊看着她的侧脸，心中一动。

“长榕仙尊，你想……飞升吗？”

风中，他终于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在飞舟上十日，他和长榕一直待在各自的房间中修炼，掌舵的事情由两位长老负责，不需要他们二人。

因为即将到达无量峰，两人才从房间中走出，才有了此时的交流。

池陵仙尊突然发觉，自己虽然与长榕交集颇多，但几乎每次交谈，都是因为胥辰。

他对她的了解，都是基于“胥辰的师尊”这个身份，而非“长榕仙尊”。

可是如今，看着因为自己的问题而流露出几分无奈的长榕，池陵仙尊第一次对一个人有了探究的想法。

为什么对方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我应该同你说过这个答案。池陵仙尊，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执着于飞升的。”

说过吗？

是之前在宸机峰两人争吵的时候吗？

池陵仙尊的手搭上围栏，抬头仰望着无尽的天际。

“为什么呢？”他喃喃道。

在遇见胥辰和长榕之前，他真的以为所有的修士，修炼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飞升。

可是他们都说，不是所有的人都想飞升。

长榕原本的清冷因为他的问题而被打破，心中失笑，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懵懂的孩子，说出了瀚海当时没能给他的答案，“修炼修的是本心，池陵仙尊，你既然是为了飞升，又何必去在意他人的看法，坚持你的选择就好了。”

为什么不想飞升。

这个原因长榕很难回答，因为每个人所追求的都是不一样的。

她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是因为胥辰，所以让他对自己的选择感到动摇了吗？

他以为所有人的都作出了与自己一样的选择，所以在发现一个异类时，才会感到疑惑。

长榕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本心是什么。

实力，代表着自由，才能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

比如活着，比如侍弄小竹楼院子中的花草，比如躺在摇椅上静静地看着夕阳。

如果池陵仙尊想要突破化神，飞升仙界，那他就向着这个目标前进就好了，何必因为他人的选择而动摇。

长榕突然想起来自己第一次与池陵仙尊见面的情景。

她加入青霄剑门的时候，只有宸机峰的峰主是上一辈的。

修士到了一定修为，外貌的变化就会变得缓慢，或许几十年几百年，都不会有任何变化，除此之外，还可以服用驻颜的丹药，将自己的容貌停止在自己想要的时间上。

但那位峰主，将所有的岁月都写在了自己脸上。

他的目光锐利，每一句话中都带着沧桑与深沉，跟在他身后的弟子面无表情，只有目光停留在自己师尊身上时才会多一丝温度。

与那时的他相比，如今的池陵仙尊倒是让人觉得有了生气。

“如果想不通的话，就别想了。”

看着对方眼中的涌上的迷惘与思索，长榕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无量峰到了。”

池陵仙尊回神。

他望着长榕，眼里多了说不清的东西。

他抿抿嘴，“我去召集弟子们。”

飞舟停留在无量峰山门口的上空，巨大的阴影遮蔽了天空，让下方的许多修士驻足。

“那是哪个宗门的飞舟？好大的手笔。”

“没看到舟身上的徽记吗，那是青霄剑门。”

“是青霄剑门！”有人惊呼。

“不知道他们今年会来多少人，我听说往届的宗门大比，都是青霄剑门包揽第一。”

“这次可是整个修仙界的金丹修士都来参加了，谁是第一还不一定呢！”

“就算不是青霄剑门，也绝对不会是你。”

“哎你这人……”

修仙界五大宗门，以青霄剑门为首，其次是雪邙山，无量峰，蓬莱，金羽宗。这五大宗门，可以说是修仙界巍然屹立的大山，无可撼动。

下面的修士羡慕的看着飞舟，恐怕也就只有五大宗门，才可以拥有这么庞大的飞舟吧。

飞舟刚一停泊，就有无量峰的佛修踏空而来。

他们停留在飞舟外，只有为首的一名佛修上了飞舟。

“池陵仙尊，许久不见。”

“渡厄大师。”

池陵仙尊和对方显然是认识的，长榕注意到对方的法号为渡厄，与如今的住持渡难大师是一个辈分。

“想来这位便是贵宗门青流峰的峰主，长榕仙尊了。”渡厄的视线转到长榕身上，微笑着向她行了一个佛礼。

对方的衣着与池陵仙尊相同，通身气势非凡，渡厄虽然没有见过，但不难猜出这就是青霄剑门那位行事低调的青流峰峰主。

青霄剑门五峰是宗门创立时沿留下来的，当时传来青霄剑门多了第六峰的消息，让修仙界的人都无比好奇。

能让青元掌门认同的第六峰峰主，是什么人呢？

“渡厄大师。”长榕淡淡回以一礼。

“久闻长榕仙尊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如传闻中超世拔俗，卓尔不群。”

渡厄的夸赞让长榕只觉得想笑。

都说和尚实在，这场面话说的不也是一套一套的。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