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没酒怎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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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潭里有肥美的圆头大鱼，山壁上有红松和野枣树，采摘松子的时候，还意外发现一只可能被震死的倒霉山鸡，以及没破的鸡蛋两枚，药园里有几株上等山精和茯苓。

只是在偷蜂巢的时候，很是吃了点亏，江深被野蜂群一拥而上，捂着屁股嗷嗷叫，最后走投无路跳进水潭。

好在他体质不同于凡人，这点蛰伤还没出水就消失了。

凡是妖精，总是有点特殊技能的。

江深发现他在水下不用呼吸也憋不死。

一尾大鱼悠然自得地从他面前游过去。这憨货千百年来没被人骚扰过，根本不知道人间险恶。

江深一伸手，有细密柔韧的黄色根须急速生长，如同一张网，轻松将大鱼捕获。

“龟龟，蜘蛛侠啊。”江深大乐。

搜集到的食材去毛去皮去鱼鳞，处理干净后，被一一放在青石案板上。

松子榨油比较费事，没有合适工具，只能用石碗和鹅卵石一点点榨取。

山精和茯苓的根首先削皮切片入锅煮起来，然后将山鸡取整皮，去骨，挑腿与胸肉切半指长的条备用，余下部分等山精茯苓熟了以后下锅，熬制高汤。

捞出来的山精茯苓在碗里打成糊，取一半，滴上松子油塞进鸡皮蒸制，八成熟后取出来。

闻一闻，松子油比较浓重的味道被荤腥冲淡，有股淡淡的清香，江深觉得还行，于是拍打后切成方块，压榨后的废料碎松子，和着野枣剁烂的碎末，铺一层在方块上，以松枝小火熯黄，最后淋少许蜂蜜。

剩下的糊糊用筷子打到粘稠，洒蛋清和盐裹山鸡肉，惜油灼黄，又把高汤熬浓待用。

鱼就比较简单了，这么原生态无污染的山涧嫩鱼，卸骨取刺切薄片加野葱和盐放盘子里，然后用高汤略蒸即可。

最后，把剩下的一点高汤直接泼在黄黄的灼山鸡肉上，完工！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江深精神高度集中，因为材料难得，容不得犯错。

却不知，从他熬鸡汤开始，吕狂徒就悄无声息地从竹楼里“飘”出来，静静站在他身后观看。

越看眼睛越亮，吕狂徒玉雕一般的喉结上下移动了几次，喉咙部位有白雾化雨，风涌如潮。

老饕餮客的耐性很好，虽然等待中右手抖了几次，却硬是克制住自己的魔爪，没伸出去捞盘子，最后忍不住，还是摘下腰上的酒葫芦，悄悄灌了几口。

江深将鱼从锅里端出来放好，借着夕阳黯淡的余辉，吹了吹被烫红的手指，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随即摇了摇头，暗道：“不行，万一那家伙吃上瘾，岂不是顿顿要我割肉喂血？不行不行。”

耳朵边忽然有一阵冷风吹过，阴恻恻地飘来一句话：

“做好了？”

“我的妈！”江深吓了一跳，转头正看见一颗凑过来的水晶人头标本，腿一软，差点趴下。

“去，都给我端到那边桌上去。”吕狂徒的下巴冲山崖边的青石桌子点点，然后拎着酒葫芦往那里走去。

“有戏！”江深松了口气，连忙定定心神，把做好的三道菜小心端过去放好。

吕狂徒坐在石桌前，酒葫芦放一旁，伸指拈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闭上眼睛细细咀嚼。好吧，他这皮肤，闭不闭眼还真的没啥区别。

这画面可太美了，江深都不敢看。

如果把这家伙绑到前世去，这就活生生一堂消化系统课啊，医学院的教授能省一堆口水和教材钱。

等嘴巴里的糕点沿着食管全部消失于白色气雾后，吕狂徒睁开眼睛，点点头，冲站在一旁的江深笑了笑：“不错，免死。”

虽然这笑容依然诡异，却还是挺能感动江深的，尼玛，他就差高呼“谢主隆恩”了。

抹一把汗，暂时摆脱死亡阴影了！

咽了口意犹未尽的口水，吕狂徒又伸手抓了根灼山鸡肉，放入口中。

江深连忙壮胆走上去一步，捂着裆部，努力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道：“山鸡的肉糙了点，如果换家鸡，味道会好点，而且这里佐料不齐，您先凑合着吃吃吧。”

吕狂徒的表情不置可否，专心吃肉。

吃完这口肉，他冲江深一抬手，指着对面的树桩说道：“很好，坐。”

江深听话地过去坐好，腰杆笔直，屁股冰凉。

可惜他不知道，如果传出去，一个小妖精，能在吕狂徒吃饭的时候，光屁股坐着相陪，不知道会惊掉多少修行人的下巴。

吕狂徒一连吃了好几块糕点和鸡肉，灌了几大口酒，才向最后一道菜伸出他的水晶魔爪。

鲜嫩无比的鱼肉，入口即化。

真的！江深亲眼看见鱼肉一到那家伙嘴里，就变成了沫沫。

“嗯……好！好！好！”吕狂徒大笑，提起酒葫芦就要浮一大白。

然而，很不凑巧，酒葫芦空了！

借着夕阳最后一点光亮，江深看见一滴晶莹的琥珀色酒水，滑出葫芦口，掉落在粉红色的舌苔上，转瞬又化作一小蓬雾气消失。

“唉……”吕狂徒放下葫芦，叹了口气。

“没酒咱们就吃鱼，吃鱼吃鱼。”江深赶紧笑着劝道。

“没酒怎么行？”吕狂徒用他那对漆黑的眸子盯住江深，似乎笑了笑，“你这小妖，倒是做得一手好菜，我也不管你是哪来的本事，反正我今天酒这么快就喝完，都是你的责任，所以么……”

道理还能这么讲的么？

江深被他这一眼盯得全身发毛，从心底泛起强烈的不安，嗓音干涩地问道：“所以什么？”

吕狂徒将酒葫芦往江深面前一放，“所以你给我买酒去。”

江深一怔，看了看山崖外被深灰色云雾笼罩的原始山林，无法置信地说道：“买……买酒？现在？这荒山野岭的，又没个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我……他娘的去哪儿给你买酒啊？”

吕狂徒好像一点也不介意江深爆的粗话，他的下巴往山崖东面点了点，“那边，赤风城，记得要找城南不二居买，他家的酒才他娘够意思。”

这家伙是认真的啊！江深一时间真的是无语了。

按照阮初元留下的记忆，这里离赤风城的直线距离来说，最少也得有个四五百里，不提这一路上的妖魔鬼怪了，就算一路无阻，来回近千里翻山越岭，这双光脚丫子也得走烂掉吧？更何况，山精野怪是进不了城的！

“这……”江深欲哭无泪，苦着脸说道：“大仙！大神！吕老板！您得讲点道理啊，不说这一路上的危险，就算我能活着走到赤风城，那也铁定会被人下锅煮了吧？到时候，废了这么多时间，您也喝不到酒啊！”

吕狂徒面无表情地竖起右手的食指，“一天，我给你一天时间，明天天黑前把酒给我买回来，不然，烤熟你这个参妖，我是不需要生火的。”

说着，冰雕玉琢一般的手指上方，忽然炸起一团紫色雷火。

虽然江深看不懂这是什么道法，但是不妨碍他能感觉到厉害。

不活了！江深的浑脾气上来了，心一横，咬牙道：“你现在就烤了我吧，左右是个死，现在死还能少受点罪。”

吕狂徒眉尖微挑，也没怎么动怒的样子，他的指尖冲着江深一弹，轰地一声，一团耀眼的紫色光团就把江深裹了进去。

“啊！”江深像被丢进了沸腾的油锅，这油锅还插着电。啥？油不导电？你进去试试？

惨叫声回荡在黑山黑水间，本来已经跑得够远的小妖们还是听到了动静，顿时面色一变，有种物伤其类的惊恐，全都决定再退十里。

被雷火炙烤的江深痛到极致，却又动弹不得，只有嘴巴还能用，他翻着白眼胡乱狂吼：“啊……你杀了我吧！老家伙！老怪物！老变态！我丢你祖#￥%%……啊……”

吕狂徒一笑，挥手将雷火拂去。

江深全身冒着黑烟，啪嗒一声瘫倒在地上。

他感觉自己被烧脱了一层皮，疼得一动也不敢动，哼哼唧唧地呻吟着。

“去不去？”吕狂徒淡淡问道。

“去……我去……我去你grandther的……”江深咬牙含含糊糊地回道。

没办法，形势逼人，好汉不吃眼前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好。”吕狂徒点点头，一抖手，从衣袖里飘出一片青色的布，悠悠然飘到江深肚子上。

“这是我紫琅山祖师戴过的纶巾，你带在身上就能进城。”

说完，吕狂徒拿起盘子，将剩下的鱼肉统统倒进嘴里，自顾自地大嚼起来，一改之前细嚼慢咽的做派，一边嚼一边还语焉不详地说着：“早知道……咂咂……就……咂……呜听内哥碎……咂咂……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