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神弃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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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国赤风城。

数十万人的边陲大城，连遭大变，已经现出颓败迹象，如果不是因为齐国的户籍法制异常严苛，而城外又驻扎着几万赤风军，恐怕城民们早已陆续逃光。

对于一座城市来说，商业永远是供血主动脉，可是赤风城发生鬼变的风声在两个月前已经流传大半个齐国，外地商队此时基本从城内绝迹，即使是附近的各种农牧渔猎与商贩，也尽量减少入城次数。

能不去的就不去，反正价钱便宜一点，周围那些镇城照样可以交易。

这使得城内居民的境况雪上加霜。

好在世镇赤风城数千年的白氏，此时迅速展现出极为强悍的管理手腕。

神将府在杞先生的建议下，按照赤风城户籍记录，强行命令各镇城的行业商会，必须按照神将府的规定指标，每日前去赤风城指定市场交易，违令者，从商会会长开始公开处斩！

这项铁血措施保证了赤风城基本的生活物资供给。

同时，神将府拿出巨资，开启廓城城墙扩建工程。

这项庞大的工程在城内既营造出勃勃生气，又提供了大量劳作机会，使生存频临绝境的底层百姓有了一线生机。

然而赤风城的颓势已经不可逆转，神将府连续颁布的一系列举措，只能暂时延缓这座大城的衰败。

但是，人们心底的恐慌如野火四起，再也无法扑灭。

城内的鬼变事件持续增加，每天都有人死于各种匪夷所思的原因，而且死状都极为可怖。

“妖魂复活”的传言悄悄地在每一个角落里口耳相传，各种版本的赤风城妖魔故事让人听得心惊肉跳。

三个多月前，来自辉天教圣城流金城的调查团进了城。

以神律殿执令长老为首的十几名高等级圣职人员，在神将白涭的亲自陪同下，进驻内城，展开详细调查。

之后几天，廓城的城民们不知道戒备森严的内城发生了什么，那些使团人员根本一次都没出现在廓城，就连廓城被毁的神庙都没有去。

人们本以为流金城既然派来了如此位高权重的神使，赤风城肯定得救，谁知道，即使在那几天里，廓城的鬼变事件依旧没有停止。

不到十天，有消息说，来自圣城的调查团走了！

就这么走了！

人们顿时觉得连神都抛弃了这座城市，绝望的情绪在持续发酵，如果不是城内出现了一对刻魂师师徒，城民们自己就把自己先逼疯了。

近三个月的疲于奔命，没有遏止住持续发生的魂变，简谦累得整个人脱了形。因为精神消耗太大，又得不到休息，这位已经暮年的老刻魂师，最近甚至在施展魂灯牵引术的时候，出现了几次恍惚！

好在经过这么多天的历练，花小山成长了许多，能够及时弥补师父的恍神，危险的残魂反噬才没有发生在简谦身上。

廓城神庙，一座只剩半边的偏殿里，西垂的阳光从残缺的窗户透进来，照在火堆上方的铜罐上。罐子里煮着的菜粥咕嘟咕嘟冒泡，一股烟火味和菜香弥漫在不大的空间里。

花小山坐在倾倒地面的一只神像胳膊上，膝盖中间放着一块黑布，布上是枚白色石头，锋利的银凿小心地划过白石表面，刮下一层细细的粉末，这样的白色粉末在黑布上已经堆积起薄薄一层。

魂变发生的太多，藤条箱里的原初石早就快用完了，现在他们只能靠原初石粉末直接净化残魂，虽然这很不合规矩，可如今只能这样做了。

刻魂，已经完全做不到，即使原初石够用，精疲力尽的师父简谦也没有精神力施展刻魂术。

“师父，再这样下去，您就要活活累死了！”花小山气呼呼地说着，眼里委屈的泪水在打转，手下却动作不停，“如果那位神将还不允许我们进内城，我看，咱们就不要管赤风城了！反正就算我们累死，魂变还是不能停止！”

“唉……”

简谦躺在一块门板和破布铺成的简陋床榻上，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知道徒弟说得对，可是身为刻魂师，又怎么能真的撒手不管？

“小山啊，如果我们不管，内城的那东西很快就会化形，到时候，恐怕这全城人都要遭殃，唉……”

花小山停下银凿，抹了一把眼睛，恨恨地说道：“江深说得对！那个神将白涭真不是个好人！他拦着咱们不让进，是要养着凶魂害人嘛？真是不可理喻！”

床榻上的简谦沉默半晌，吃力地坐了起来。

“哎师父，您不再歇歇么？爬起来干什么！”花小山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拍拍手跑过去扶住师父。

“走，趁着这会儿有空，我们再去一趟南门，不管他见不见，都得再试试，活人总不能被死人逼死。”简谦说着，拾起榻边的黒木杖，站起了身。

“那您喝了菜汤再去。”花小山知道劝不住师父，赶紧向铜罐跑去。

……

内城神将府原址。

暮色渐深，眼中隐见血丝的白涭，持枪走上师子林边的城墙，目光投向残破的石林深处，他的身后，默默跟随着几百名白氏一族的子弟。

那夜，锁神剑阵和妖神同时陨灭后，云台下面留下巨大的坑洞，内城十几万人的尸体，在他的命令下，被白氏家族自己的子弟兵动手丢了进去。

尸体几乎堆平了洞穴，洒了很多层石灰，上面铺一层厚厚的砂土，砂土上又堆了一层石头，至于洞穴在廓城的出口，也早已被堵塞填平。

即使是神律殿的执令长老，也完全没有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只能相信妖神那一夜将内城所有人都吞噬得干干净净。

白涭没有想到，这十几万屈死的冤魂居然起了鬼变！

本来他是完全不相信存在鬼变这种事情，可是在亲眼目睹几个本来好好的城民，忽然间神智尽失，以远超常人的力气砍死自己亲人后，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廓城那对刻魂师师徒的到来，既是好事，也是大麻烦。他们已经知道鬼变的根源在内城，所以一直坚持要入城查看。

这是不可能答应的事情。

一旦他们入城，必定会发现坑里埋着的十几万尸体，到时候，事情就变得很危险。万一刻魂师凭借那些鬼魅伎俩，得知事情真相，别说城民们弹压不住，流金城和朝廷肯定不会放过白氏。

可是任由他们一次次跑到南门来吵闹，时间长了，恐怕那些愚蠢的城民们同样会再起流言。

一抹杀机从白涭的眼中出现。

今夜，他要先去万人冢，将那些麻烦的尸体全部烧了，看看还能闹出什么鬼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