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血月当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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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殿中央的火堆只剩下一团极小的红点，秋夜带着湿气的寒凉从残墙后面侵入四面漏风的屋里。

简谦和花小山因为疲累，此刻睡得很沉。

今晚赤风城出奇地安静，定魂铃始终没有响过，也没有人来报信说有魂变，师徒俩难得有这么长的休息时间。

忽然间，搁在榻旁的两杆黒木杖同时颤动起来，一阵急促到几乎没有间歇的铃声回荡在破殿中，师徒俩同时从榻上惊坐而起。

花小山从来没见定魂铃这样抽风一般叮铃铃响，他揉着眼睛迷糊起来，还以为是做梦，“怎……怎么回事师父？”

简谦一把抄起黒木杖，袍袖挥动，快要熄灭的篝火腾地重新燃起，将破殿瞬间照亮。

“小山，快走！”

说完，简谦当先跑出破殿。

花小山吓得一抖，顿时清醒。

他赶紧跳下来，从榻上的藤条箱里掏出一包原初石粉，然后将仍然响个不停的黒木杖夹在腋下，一只脚跳着往前跑，一只脚提起来给草鞋的绳子打结。

黑沉沉空荡荡的南城大道上，阴风阵阵，一股刺鼻的腐臭味道随风四散，连绵不断的沙沙声响充满整条街。

道旁有些亮着灯的临街人家，似是察觉到什么，一盏盏灯火渐次熄灭。

阴云完全遮住了月光，长街上无数影影曈曈的人影，垂头拖着木然的步伐，从那户已经无人居住的院子里涌出来，无声地沿南城大道往廓城城门方向走去。

铃声由远而近。

简谦走到离城南大道两百多步的地方，忽然站定，伸手拦住身后的徒弟。

“啊……怎么回事？”花小山看见前方路口源源不断走过去的身影，惊得连声音都变了。

黑暗中看不清师父是什么表情，花小山转头，只看到简谦微微发光的老眼眯了起来，死死盯住前方。

“这……这是万魂夜奔？”

“不，这些都是内城死去的人。”简谦嘶哑的声音低沉地回荡在街道上，“师父跟你说过，万魂夜奔多数是因为沙场战死者的残魂，在极特殊的自然条件下，发生集中归乡的异常现象，而这些残尸现身，是因为有什么邪恶的东西在召唤他们。”

“啊？！”花小山的嘴巴因为吃惊，大大张开，隔了半晌才吃吃说道：“什么东西……有这么强大的召唤力？”

简谦没有回答他，沉默片刻后，他的右手忽然握向黒木杖顶端系着的定魂铃。

连绵不绝的铃声戛然而止。

花小山忽然醒悟过来，师父这是用了藏龙山的秘法，强行将定魂铃的灵性暂时压制住，于是他也依法施为，手中的黒木杖顿时也安静下来。

“走。”

简谦转身，钻进身侧的小巷，一路向南疾奔。

南边隐隐传来呜咽埙声，落在耳中令人心生莫名寒意。

一盏茶时间之后，两人的视线中出现城楼高高的影子，简谦转进一条离南门更近的小巷。

城楼黑黢黢的影子渐渐清晰，埙声也越来越清楚。

按理说，楼上的灯光应该彻夜不熄，楼角也会燃着火盆，可是此时漆黑一片，一丝灯光都没有，楼上楼下一个军卒也没有。

城门却洞开着，散发着浓烈腐臭的尸体排成三列长队，在沙沙声响中，源源不断，沉默通过南门。

这一幕，诡异而可怕。

“师父你看！”花小山指向城楼顶上。

黑色的人影，像是穿着连帽的黑袍，轻飘飘立在城楼之上，有比夜色还浓重的黑雾缠绕着他，凄惨阴寒的埙声就来自于那里。

简谦抬头默然注视片刻，低声吩咐：“小山，你将龙魂唤醒，待在这里什么都不要做，师父去看看。”

“师父……”花小山一把扯住师父的衣襟。

如此黑的夜里，他的目光依然清澈可见，里面全是担忧和勇气。

简谦微不可觉地叹了口气，他摸摸花小山的头，和声说道：“师父会小心的，有龙魂守护，就算那邪物再厉害，也不能把我这么样。”

说完，他将手中的黒木杖横置胸前，右掌以一种奇异的节奏轻拍木杖，口中低低吟唱着古老而苍凉的咒语。

黒木杖渐渐“活”了过来，淡淡乳白色的圣洁光芒中，从杖身内浮现出一颗硕大黑色龙头，两点悠悠苍青之火，燃在双目之中。

“师父，拿着！”花小山伸手将带来的原初石粉递过去。

简谦接过去后，右掌虚按龙首，身体浮空而起，向着城楼飞去。

花小山连忙也将黒木杖横置胸前，依照师父那样，唤醒了封印在杖身之内的一缕龙魂，然后站在原地，紧张地看向师父背影。

不远处的残尸队伍，似乎感应到这里的龙魂气息，路过这条巷口的时候全都自动拐了个弯，然后才跌跌撞撞地重新走向城门。

埙声依旧，城楼上的人影像是没有看见浮空飞来的简谦，连站立的姿势都没有变化。

龙魂护着简谦，在离人影六七丈的地方停住。

脚下是源源不断的残尸，定魂铃已经失去效用。

简谦轻拍黒木杖，龙头怒张大口，悠长威严的龙吟对着那黑影吐去，同时，一波肉眼可见的圣洁光芒随这声龙吟笔直射向黑影。

能够驱使十几万具残尸，必定是邪恶到极致的东西，简谦虽然震惊，但是浑然无惧。

龙魂是所有邪物的克星，哪怕那东西附身在妖物身上，在龙吟攻击下，也得避让。

然而出乎简谦意料，那人影依旧纹丝不动，黑影就像打开着的人形空间裂缝，带着原初之光的龙吟投射过去后，就消失不见了！

埙声霎时变得凄厉。

更令简谦大吃一惊的是，原本被云层隐没的斜月，忽然在夜空现身，一抹诡异的红光出现在如钩的边缘！

呜————

城楼下行进的所有残尸，抬头看向血月，同时发出嘶哑低沉的吼叫。

简谦遍体生寒，活了近百岁，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

龙吟无效，血月当空！

难道，这东西竟不是邪物？

不可能！简谦强行稳定心神，立时下了决断。

他抬手将花小山交给他的整包原初石粉抛向空中，一把亮光闪闪的银凿随即脱手。

低沉的吟唱声中，原初石粉悬浮在空中，形成一幅巨大的立体图案，图中央是一层层塔状的繁复圆环，随着银凿从中间穿过，无数光点脱离石粉，汇聚到银凿之上。

一把近丈长的白色巨矛在空中瞬间形成，向着黑影急速刺去。

太初灭魂枪——藏龙山最强大的魂术，几乎被列为禁术，不遇世间极邪极恶之魂，不得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