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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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禅院直哉强忍着嘴角上扬，仗着身高优势俯视面前的少女。

矮了一大截子的禅院茉莉，在第一时间就拉开距离。虽然倒退三步很有躲闪不及的嫌弃意味，但直哉决定大人有大量，对此视而不见——如果每一件关于礼仪的事都和茉莉计较，他不仅要气死，坟头草都能长出来三尺了。

毕竟这家伙对贵族礼仪的匮乏全家上下都知道，连吃两次禁闭都没磨掉她半点的随心所欲。况且现在这个时候，难得能见到她瞪圆了眼睛的傻样。禅院直哉心情舒畅，对着失态的茉莉也越发宽容了。

他甚至还能耐心地解释。“这种改变相貌的符咒，可是禅院家特制的一次性咒具。不止能骗过普通人，就是诅咒师也不会轻易发觉。”

“怎么会有这种……”

“庆幸吧，如果不是禅院家有专攻咒具研究的术师，你一辈子都接触不到这种高级货的。”

外表是高大青年，内在还是九岁小屁孩的直哉一脸怜悯，把符咒递过去。“赶紧给我贴身上。”

他没有提到的是，这种看似不一般的变身符咒，其实改变的也仅是外表。有些含金量的，大概就是符咒呈现出的不是随机npc脸，而是持咒人未来的长相。

想当初直哉少爷态度坚决，强烈反对禅院嫡子变成另外一副寒酸长相的可能性。甲方都这么发话了，禅院家的一帮咒术师也只能加班赶点，赶制出这样的符咒。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黑发会变金发，但看在效果还不错的份上，小少爷最后还是满意点头，算是过了。哪怕咒力还是原先那样没变化，能变成未来的自己、假装一回成年人也太好玩了。

——所以禅院茉莉会变成什么样呢？

他怀着恶意上下扫视。现在动辄就打打杀杀、像个疯狗一样。以后一定会是那种野蛮又没教养、没胸没屁股的粗鲁女人吧。

当然，如果禅院直哉知道面露震惊的茉莉脑子真的在想什么，他可能就不会这么心平气和了。

“这不科学……”

小少爷没懂。“什么不科学？”

“身体也就算了，连衣服都能变出来么？”

……

小少爷先前叨叨的都是废话可以自动过滤。整场堪比魔术的表演里，我更在意的是他的衣服。

所以这到底什么原理？一张符咒贴上去，连衣服都相应变大了？那么胖次（パンツ，内裤）呢？贴身穿的也会变吗？

我忍不住上前伸手，摸了摸青年的那身鸦色和服。丝滑挺阔的质感，确实禅院家常用的衣料。如果不看他条件反射的身体一吓，这小混蛋的贵公子打扮也确实挺人模狗样的。

但是真的好好奇啊，可恶。

不问出来我就想不通，想不通就容易心里难受，心里难受就越想问个清楚。

“那个，直哉弟弟，我有点稍微有些冒犯的问题，想问问你……”

禅院直哉下意识蹙眉，深绿色的眼瞳紧紧盯着我。我这才发现，成年版本的直哉自带眼线，衬得他眉眼锐利，越发有着蛇类的晦涩危险感。

这条披着成年皮的小蛇正警觉昂首，小心翼翼地吐着信子。

“你说。”

“你里面穿的衣服，那个胖次啊……”

“……你还是不要说了！！”

才开了个头就打断，果然他知道我要问什么了吧？于是我很体贴地跳过主语，然后再问。

“所以，是原来的尺寸，还是变大了呢？”

“……”苍白的脸上闪过恼怒的红晕，小少爷气咻咻地不回答我。

这还不想说？那直接问体感好了。

“术式变出来的衣服到底是不是新衣服，还是尺码只是放大了一号？”

我不耻下问道。“你的胖次，勒吗？”

……

天可怜见，我真不是变态狂。

身为o宝资深剁手族，我习惯了买啥先看买家秀、用啥先搜用户评价。就算是一张小小的符咒，我也免不了想提问等反馈。

试问，这种买家心理，不是很正常的吗？

所以真没别的意思，我纯粹想知道这神奇符咒的用户体验罢了。

然而认定我在羞辱人的禅院少爷自有一套逻辑。他先是双目怒睁，又迅速扭过头去，再看我时一副你脑子有坑我不跟你计较的清高嘴脸。

“虽然禅院家已经不指望你变成名门淑女了。”他讽刺道。“姐姐，你能有点女孩子家的矜持吗？”

“……我没有吗？”

“没有，完全没有。”

他大爷的，明明提醒了会有问话会有些冒犯人。让我说的是他，之后翻我白眼的也是他。

狗男人就是难伺候。我把白眼返还回去，一边任由直哉将变身符咒贴上我的胸口。好像被一层厚厚的光膜笼罩而过，没有什么特殊感觉，我就看到高大青年略带惊异的挑眉，打量了好几眼。

“好了？”

没有巴啦啦小魔仙变身过场，奇迹暖暖换装柜之类的东西，这就变装完了？

“……你自己看不就知道了。”

然后他又看了几眼。好在没再哔哔让我拳头硬的话，转身向前走去。

穿过禅院家前门的时候，外墙巡逻的护卫果然一无所知，只当我们是普通族人放行而过。趁着禅院直哉熟练地掏出钱包，走下台阶去招呼计程车时，我迅速低头从脚开始看起，一入目就是熟悉的咪咪size。

好耶，未来的茉莉会和前世一样！

虽然有没有料不是很重要，但自带事业线还是很赞的，穿搭什么都会很好看。就是用剑时得搭配运动款文胸，不然动起来蹦蹦跳跳的一定会不舒服。

对了，说到bra，我现在穿的是啥？

想到这里，我立马拉开衣领往里面瞅了一眼。还好，依旧早上的那件运动背心，外装的尺码也增加得恰到好处。就跟贴了一层游戏皮肤一样，完全没有不适应的感觉。

解决了心中一大困惑，我心满意足地抚平衣领收回手，结果抬头就看到禅院直哉站在车门前一言难尽的面容。

“你那是什么吃屎表情。”

这回我就不客气了。“我看的是私有财产，我自己的胸。”

“……”

“别跟我说你第一次变的时候没看过全身上下，你肯定看过。看过的吧~？比如这个地方，还有那个地方……”手指上面，再指下面。

“…………”

“哈！我说中了吧！你果然看过！”

……

由于同行的伪成年人真小孩情绪不稳，话里话外有威胁弄死我的意思。所以接下来的路程里我们分开坐。危险分子坐在副驾驶上，我和我的刀霸占车后座。

然后我俩给可怜的计程车司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有病的方面上。

到处找不到镜子，干脆用大俱利伽罗的刀身欣赏完未来的长相。我开着窗吹着风，看看窗外的风景惬意十足。人一放松下来就会想抖腿，而我还喜欢唱歌。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抖着腿把ciara老师的levelup哼完了。

“leveluplevelupleveluplevelup……knowyouwantthisyummy，yummyallinyourtummy……”

“……”

没人捧场也罢，这么安静实在扫兴。我干脆拍了拍司机的驾驶座后背。“开个电台好吗小哥，放点音乐听。”

“是，客人想听本地放送局的吗？”

“我不挑电台啦，来点劲的谢谢。”

至于禅院直哉，变身后的金发青年（伪）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言不发，阴着个脸查阅地图。可怜他身侧不明就里的司机先生，还真以为自己拉上的有钱客人不满意服务，一个劲的说着推荐景点的话。

“……客人没有具体目的地的话，可以去晴明神社哦。最近传闻晴明神社的古井有显灵的征兆，现在去参拜的话还可以……”

“……如果想看鸭川最好的风景，可以去这家咖啡厅，里面有……”

直哉头也不抬，一句“吵死了”让司机先生顺利消音。虽然他也有可能是在喷电台里放的岚arashi，不过谁知道呢，看到他不高兴我就高兴了。

然后我欢乐地让司机放大点声，司机欲哭无泪地照做了。

……

“所以，甚尔到底在什么地方……”

计程车在京都市内漫无头绪的闲逛。当车表又跳动了一位数字、乘车费已经到达一般家庭都要咋舌的地步时，我终于忍不住问了。“你零用钱多的没处花可以捐了，要开到什么时候才停。”

禅院直哉头也不抬。“我知道大概的范围，快了。”

“那找到人以后呢，你打算怎么阻止甚尔？”我比较关心这个问题。“还是说就想冲过去，打断他和女人约会？”

“……如果我说是，你会帮我吗？”

“神经病才帮你，我肯定阻止你啊！”我说道。“打扰人恋爱是会被驴踢的。”

“那我还能有什么办法，你可以教教我啊。”

在车上坐得耐心耗尽，小混蛋也开始阴阳怪气起来。“少说那些高风亮节的话了，如果甚尔君到最后选择远走高飞，与禅……我们再无瓜葛，你会无所谓么？”

“会啊。”

“你说谎。”

禅院直哉从那张上了车就不离手的地图上挪开视线，回头的眼刀都是阴森森的。

“他离开以后，家族里就再没人给予你关注了。再不会有人指导你的剑道，看见你的努力，确认你的价值。你会一点不在意？”

“我再问你一遍，姐姐。你真的希望甚尔君走吗？”

“……”

细长的眼线下尽是冷凝的神情。那双深绿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直视，我竟有一刻找不到半个字句说出口。

他是在质问我么？

——还是说，直哉在质问他自己，以后还会有得到甚尔关注的机会吗？

说来惭愧，这位少爷处心积虑的出门，我能借此出来放风，却完全不看好他的行动。论其原因，还是我对禅院直哉不知从何而起的执念产生不了共鸣。

因为我的执念向来只对着自己，从未寄托在任何人身上——也没人能承担得起。

而被莫名其妙背上他人执念的人是很可怜的，就像甚尔。我默认他的意志属于他自己。如果甚尔一开始就产生想离开禅院家的念头，那离开是迟早的事。就如同我从未把自己看作禅院的一员，以后对着大门喊撒由那拉也是未来既定的路程。

从不会考虑他人意志的禅院直哉，首先得学会理解其他人的想法才行。

可惜熊孩子为什么会是熊孩子，原因就是他们眼中只有自己。

所以被这样认真又严肃的当面质问了，我也在呆愣一瞬后耸耸肩。“会在意啊，但……以后还有机会再见嘛。”

“说起来，那个站在咖啡馆门口的是不是甚尔？”

目光掠过窗外，我指了指街对面的人影。“我好像看到他了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