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矾楼也称白矾楼,起初这周围都是贩卖白矾的摊贩,后来酒楼做大,大概是达官显贵觉得这字不够好,叫着叫着就变成了樊楼。
从大货行巷过去,就能看到樊楼的彩楼欢门,那真不比现代的霓虹招牌差多少。
这是汴京城最大的酒楼之一,消费都是按两算的,非有钱人进不去,黎望早闻其名,今日总算是能来见识见识了。
与黎望不同,晏崇让显然是樊楼的常客,黎望一报对方的名字,小二就态度热络地引着他上了三楼的包厢,端的是雅致通幽,无怪得当下读书人的喜爱。
“黎兄到东京城没多久吧,可来过樊楼?”
黎望便诚实摇头:“早有耳闻,但因为各种原因,一直都是缘悭一面。”
晏崇让一听,当即高兴地当起了解说,又摇铃叫来小二,点了不少樊楼的特色佳肴。他这人喜吃甜,推荐起来便很有偏颇,什么樱桃煎啊,什么荷香糖蒸酥酪,都是他的心头好。
“这里的酥酪虽已是不错,不过要论最好吃,还数城中张家的奶酪,不过他家傲得很,向来限量供应,去得晚了,有钱也买不着。”晏崇让说起甜食,那叫一个眉飞色舞,连被陈世美引起的愁绪都散了不少。
黎望因为身体原因,一向吃的口淡,太甜太腻的东西都不敢入口,故而只略尝了尝,便谈起了正事。
“实不相瞒,昨日回家,父亲问起诗会之事,他见我言辞闪躲,便再三问我是否遇上了事,我不得已,便将听闻悉数说了,今日下了朝会,父亲便会去开封府衙与包公详谈。”
晏崇让听完,脸上也是一松:“如此也好,我昨日也想告诉父亲,只是父亲不在府中,便只好命人跟着那陈驸马,待今日见过你后,再行定策。”
“晏兄是怕那陈驸马做出什么事来吗?”
晏崇让也是头一次遇上这等事,下意识就这么做了:“没有,我只想着若乐平公主知道,我还能使人去衙门递个信,万一公主醋劲上来一剑捅了陈驸马,那就是一桩血案了。”
……嚯,这位公主风评很彪悍嘛,不过若是他,绝对会替公主作证,说那陈世美是脚滑撞上公主的剑,是他自己动的手,非是公主出手。
“还是晏兄考虑周全,小生自愧弗如。”
说着话呢,菜就上齐了,三脆羹、粉玉棋子、假河豚等等各色,确实与江南不大相同,有些菜连黎望都是头一遭见。
当然价格也不便宜,这顿饭下来,不算酒钱,都能有个二十两出头,要知道当初颜查散当了身上所有的值钱衣物,也才十多两银子,可见樊楼的消费着实是贵。
“这道葱泼兔今日做得极好,兔肉鲜嫩肥美,黎兄可有忌口?”
黎望早些年是有忌口的,现在过寒过热的食材也不多碰,但吃块兔肉却是没有问题的,便也不推辞晏崇让的好意,夹了块略尝尝,确实鲜美非常。
哎,要是他身体康健,他也想开一家食肆,菜单不卖多,就卖一道黄焖鸡米饭,保准日进斗金,顶多再配点儿果汁饮料,应季换着就成。
聊完陈世美的事,晏崇让也算是放下了心头的大石,聊的话题也轻快起来,他昨日就知道黎知常去过不少地方,心中就很是羡慕,其实他及冠后也想过游学,只是这会儿南方闹灾荒,父亲便拒绝了他的请求。
“实不相瞒,我是早产儿,如今身体也不大好,我母亲担心我长不大,故而拜了个江湖师父,只是学得粗浅,不好说出来贻笑大方,至于游览趣闻,倒是写了本游记玩,晏兄若感兴趣,我使人送你府上便是。”
说来这游记,还是他亲爹问他要的功课,说正经策论不学,总得写点东西装装样子,于是黎望偷懒,只写了游记混过去。
“那自然是好,不行,今日我便去你府上取,如何?”
……那岂不是如了他母亲的意?
黎望刚要开口,便听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只听得人急促又低声道:“公子,有急事禀。”
晏崇让便放下茶盏,解释道:“抱歉,是我家的仆人,黎兄且等等我。”
他说完,便推门出去,但不过一会儿,就一脸慌张地跑了进来。晏崇让刚要说话,又命人仔细将门窗掩好,如此才低声道:“黎兄,大事不好了。”
“啊?什么大事?”
晏崇让只觉得人心阴暗不过如此,缓了口气才道:“跟着陈世美的护卫来报,说他得知那妇人今日出城返乡,竟派了杀手前去截杀。”
黎望一听,也是一愣,这陈世美与秦香莲案,里面还有这一遭吗?那秦香莲怎么躲过去的?靠开封府还是展昭?可是展昭现在去均州了啊。
这么一想,不会是他的蝴蝶翅膀扇动,导致剧情错乱了吧?
“晏兄莫急,这京城乃是天子脚下,繁荣非常,杀手哪有白日行动的,岂不是被人看了去。现在天色还早,只要找到那妇人,以你我带的护卫,或许能护她母子性命。”
晏崇让便定了定心神,只觉这陈驸马狠毒非常,虎毒尚且不食子,为了荣华富贵,竟连亲生儿女都要杀害,未免也太过畜生。
“就按你说的做,只是黎兄你身体不好,若不留在城中,作个照应?”
黎望自然不肯,毕竟秦香莲若真被杀,那他得内疚一辈子。
京城的路引管理非常严苛,出城门时都要登记,两人很快就知道秦香莲自顺天门出城去,她一个女子带着两孩子,势必不会走太偏僻的小路,故而一行人分作两拨,晏崇让因担心黎知常的身体,故而同人坐一辆马车。
只是两人从上午走到日落,竟都未寻到人,难不成已是遇害了?
“我们会不会是错过了?毕竟我们坐车,他们是走路。”晏崇让说完,又道,“要是知道他们打哪条路来就好了,京城道路复杂,水系繁多,外乡人来此,多是原路返回,生怕走多了冤枉路。”
“原路返回?我懂了!”这可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黎望当即对车夫道,“去城外的山神庙,对,就是那座已经没了香火的破败山神庙。”
到达山神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这庙确实荒得很,风幡都已破烂,晏崇让作为一个汴京长大的人,都不知城南有这么一座破烂庙宇。
“黎兄怎会觉得要来此处?”
黎望便解释道:“我最近两度入京,这里是往南的必经之路,就像你说的那样,外乡人入京,往往走最容易记住的道路。”
正说着话呢,里头竟当真传来了女子的呜咽声,声音里暗含恐惧,隐隐还有小孩被堵住口鼻的挣扎声。
晏崇让心想,不会是正好赶上了吧?
他忙命人去瞧,却见这庙门实在脆弱,不过轻轻一推,竟直接砸进了里面,这一个措手不及,便直面了里头的刺杀场景。
好家伙,还真是昨日诗会那表演琵琶的妇人!
“刀下留人!”
晏崇让想也未想就喊了一句,那杀手猛回头,却见一票人围拢在山神庙门口,他心中一惊,手中的大刀下意识便是收紧,秦香莲吃痛倒地,却听得“叮——”地一声碰撞,他只觉得手中的刀一沉,竟是不受控住地换了方向。
他这才发现,是那面白如纸的年轻书生出手打落他的刀。
“跑!”
秦香莲方才以手相抵,胳膊已是受了伤,可她抬头看到那赠汤饼的恩公,根本没来得及思考什么,抱着两个孩子就是一个翻滚,大刀刀尖颓然落地,好险没砸在她身上。
这杀手见此便要逃,却见跟着的护卫已经攻了过来,可这杀手也不知是如何出身,竟刚猛得厉害,四个护卫都打不过他一个,眼见着他要突围,黎望趁着晏崇让去扶人的功夫,默默掏出了袖中的判官笔。
黎望虽是男子,力气却不比寻常人,故而使判官笔多以点穴截脉和柔以克刚为主,功夫也偏轻飘巧劲,两人正好一柔一刚,倒也难分上下。
“判官笔?白面判官柳青,是你什么人?”
“你是江湖人?江湖人竟受驸马驱使行凶,少见!”
两人打得愈发激烈,护卫根本插手不进,那边厢晏崇让将秦香莲母子转移到马车里,回头一看,好家伙,这还是他刚认识的那个病弱朋友吗?!
这叫稍微学了点功夫?说出来会贻笑大方那种?晏崇让只觉得自己可能需要重新理解贻笑大方这个词。
只是惊诧过后,他就不得不感叹黎知常这身功夫真俊啊,听闻那开封府的御猫展昭功夫奇俊无比,他虽未见过,想来黎兄也不遑多让了。
正是此时,黎望出其不意困住了杀手的长刀,这还要多亏五爷时常在他面前练大刀,让他对使刀的有了不少认识,如此他再以判官笔点穴,终于将杀手困在原地。
“还不快把人捆了!”
黎望见护卫接手,终于大喘着气扶墙,可这墙一靠就摇摇晃晃,他刚要换个地方,却被晏崇让架住了胳膊:“黎兄,你还好吧?”
“借我靠一下,死不了。”
晏崇让:……刚才那英姿,或恐是错觉吧?!
作者有话要说: 晏让让:请让小生献唱一曲《我有一个病弱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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