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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七正自愣然之间,一干街坊百姓,各持竹篦,耥耙,扫帚拥簇着七八个差人一窝蜂冲过来。
这回来了官差,老百姓的胆气也壮,各操器械围上,丫丫叉叉,扫帚,耥耙一并捅来。
余下几个乞儿正余皂袍郎君战的正酣,四下无数器械杀来,纵有一身解数,还来不及施展,就被邻里勇壮擒下。
几个乞儿兀自不服,挣扎扭动,却被乡勇操粪叉死死摁在地上。
为首的虬髯官差大手一挥,麾下差人一拥上前,操铁尺架住手脚,给几个乞丐都套上锁链,连枷,几个乞丐在扭动挣扎不得,这才恨恨作罢。
钟七见此,把老乞丐也抖开,正要上前与皂袍郎君搭个话,却被一旁观看许久,一直不曾出手的刘长风扯住,推推搡搡趁乱把钟七拉出圈儿外,混入人流隐匿。
在场众人兀自混乱,咋咋呼呼,吵吵嚷嚷,官差尚在勘察形迹,缉拿案犯,安抚被采生折割的熊人,钟七俩人悄悄退走,倒也无人注意。
唯有那摇折扇的皂袍郎君凝视二人退走,目露精光,沉吟片刻,走去朝官差交代了几句,也混入人流,循着钟刘俩人形踪而去。
被刘长风拖着转入小巷,钟七忍不住道:“慢些,慢些走,刘兄你急个甚,咱们为民除恶,助力擒贼,乃是光明正大之事,怎么弄得跟贼人一般,还要偷摸着悄悄奔逃…”
“贫道无礼了,还请泓继道兄勿怪,唉…你是光明正大,我却不敢与官面儿人物见面,那兴元府中早有我的案底,若被那些差人认出,在是在这州城里,纵我一身武艺功夫,恐怕也难逃一死…”
刘长风苦笑摇头,依旧扯着钟七闷头走,当真如同作贼一般。
钟七不禁哑然,堪笑这刘长风外功登峰造极,握着钟七的手更是布满老茧,犹如铁箍一般,但却如此胆小,这个邪教妖道,名不副实。
“你们这些人都有轻身功夫傍身,飞檐走壁,高来高去,纵他千百十人也难拿住,迥奈贫道之是个耍棍棒的行家,身子狼亢(笨重,笨拙),不会轻身功夫。
欠了钻疾(灵活,轻便)也不活达,梁州又有备寇团练军,近千兵马驻守,我虽也能力敌百数十人,但双拳难挡四手,若是力竭遭擒,怕难逃性命…”
许是见钟七不解,又怕被钟七小瞧了自家本事,刘长风也就把老底儿和盘拖出。长风性情直爽豪迈,以己度人,倒也不怕钟七知道自家缺陷,借此算计。
钟七闻言恍然,见刘长风说的真诚,也在心里打消了一番芥蒂,转眼走过数条小巷,又上了正街十字路口,逢正中见一间三层酒楼,有四间门面,牌匾上书隶字:【德渊楼】。
二人径入楼中,酒楼伙计见了刘长风,忙式礼节,引俩人过中门,入后堂看茶,随即通报堂口内大小头目,并酒楼掌柜,俱来后堂拜偈坛主。
一番见教,自不必赘述,刘长风着众教徒以最高礼节招待钟七,开上房大院一间与钟七居住,通知大小厨房,把梁州名菜,酒楼特色菜,陈酿好酒,俱都弄来招待。
酒楼里大小头目,掌柜堂倌儿,都厨伙夫都是神打坛信众,刘长风的徒子徒孙,见了师祖驾临,那敢怠慢,纷纷各逞解数,收拾菜蔬,大开酒窖,不一时即把宴席备好,专程供俩人享用。
钟七与刘长风俩人独坐席中,八仙桌上是煎,炒,烹,炸,鱼,虾,鸡,鸭,蒸,焗,伴,搅,三十二般热,一十六道凉,并上牛肉羹,醪糟汤,百味佳肴满满当当。
自入此世,晃眼将近一年,这等规模的宴席,钟七还是头一遭享用,整一天只饮了些烈酒,水米未进,此时见了这些酒菜,也顾不上有毒没毒,只顾着一顿狼吞虎咽。
刘长风撑了一天舟楫,也是饥饿难耐,同钟七一边儿对饮斟酌,一边儿也大口吃肉,大口饮酒,吃得酣畅。
正逢酒过三巡,腹中微饱,院外有堂倌儿来报,说外间有一锦袍秀士求见。
刘长风与钟七对视一眼,也是疑惑摇头,不知是谁要见他们作甚,钟七见此道:“锦衣秀士?,贫道并未与此类交往,怕是来找刘兄你的,要贫道回避吗?”
“这地儿能有甚机密言谈,敢劳道兄退避,且着其进来再说吧…”刘长风摇摇头道,言罢,朝堂倌儿摆手示意,着其引秀士进来叙话。
堂倌儿领命退去,不一时即领来秀士进来,秀士一入院儿内,当先含笑朝钟七二人拱手作揖道:“两位先生,小生这厢有礼了”
“是你…”
钟七俩见此人,皆是一愣,原来这来人就是方才并钟七一块儿,打斗那窝妖党乞儿的皂袍郎君,因其人一袭白衫,清秀白净,犹如文人,遂被堂倌儿说作锦衣秀士。
见俩人坐在席上,瞠目不语,秀士作揖赔罪道:“冒昧来访,却是打搅两位先生,那小生就先告辞吧,待异日先生闲暇,再来拜揭”
“感情是来找你的…”刘长风朝钟七小声撇嘴,转而起身迎秀士落座,朝秀士笑道:“先生方才仗义出手,实乃吾辈楷模,先生这等豪杰架临鄙陋室,怎能说冒昧打搅,先生快快请坐,咱们席上交谈”
秀士也不推委,大方落座于下首,朝钟七礼拜道:“方才多谢道长助拳,能压伏妖党,全赖道长之功”
钟七忙起身避过,也朝秀士还礼,三人依次落座,刘长风即招来侍奉堂倌儿,命大小厨房从速架火烧菜,换去席上残羹剩饭,重新再上一桌。
不一会儿,重新换上酒菜,三人闲聊几句,恭维半晌,也就互相通了姓名。
这郎君自称姓梁,单字一个虓,籍阶州文县人氏,因其自幼学些武艺,叔父又是禁军一路指挥使,遂此番出蜀沿汉水北上京都洛阳,打算去投靠叔父,把一身武艺学识卖与帝王,大小混个军籍。
钟七心下晒笑,颇感奇异,看梁虓打扮,犹如文人士子一般,好似手无缚鸡之力,却不想是个舞刀弄棒的武夫,真是有趣。
刘长风也在心下暗笑:“这厮生得清秀白净,弄甚不好,偏要去投军,怕是免不了当个小倌儿(男妓),给军中厮杀汉当个脔童(禁脔,清秀男宠)”
所谓是从军三年,母猪便貂蝉,而军中又不许携妇女入营,常期驻守还能去青楼押妓,一逢打仗,更没时间泄火,军中又是血气方刚,所以上至将佐,下至校尉,多好男风。
酒过三巡,许是察觉钟七二人满腹疑惑,梁虓这才进入主题,朝钟七道:“道长真是一身好武艺,胜我远矣,恕小生冒昧一问,不知道长师从何方高人?”
端着酒杯的钟七闻言一愣,梁虓这话却实有些冒昧,钟七心下思虑,师父曾言此功来于前朝大内,钟七自得内外两册武术以来,不过数月习练,便能与他人十余载苦学之功打得不落下风,恐怕来历不凡。
虽然这其中也有钟七自身见识,根器的原因,毕竟功力高低于能打与否并无太多关联,全凭自身经验打法。
加上两卷武术中多有无用的套路,虚招,都被钟七禀弃,去芜存精,自然也是进境飞快。
钟七思索片刻,神色自若的试探回道:“哈哈…梁兄怎的忽然问起此事儿啊,贫道这身武艺却是出自方外百家,四处游历寻访高人,去芜存精之下,整合而来,不足称道,哈哈…不足称道”
梁虓闻言也是不动声色的笑笑,与钟刘俩人对酌一杯,才缓缓回道“小生只是好奇而已,我家世代从军,高祖梁川时,曾任前朝京畿防御使,御营步军都指挥使,加忠勇校尉衔…”
“哦?,怪不得梁兄武艺非凡,原来是将门世家呀…”刘长风有些惊讶道。
倒是钟七闻言默然,只是心下微动,暗自思虑道:“这梁虓怕是认出我这身功夫,要么就是与其有些渊源了”
果不其然,梁虓顿了顿,随即蔚然道:“高祖梁川曾拜得当时的殿前侍卫使司,马步军都点检,禁军总教头王渊老祖为师,学得一身本领,方才看钟道长使得一手轻身功夫,极类我家传武术蛇形腾挪法…”
“杖法也与我家传的疯魔棍法相类,又夹杂卧壶拔山功,游龙九节鞭等功夫,俱与我家传类似,遂以为道长师王老祖后人,所以冒昧过来相见,叙这番渊源…”梁虓说罢,淡然饮酒一盏,不顾钟七愕然之色又道:
“王渊曾在梁太祖时,于秦凤召旧部,乡勇数万,大举义旗复,夏,扶遗太子继位,后来被梁廷剿灭,太子被梁廷在京都菜市口腰斩处死,而王渊则一直潜逃在外,自此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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