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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璲接住傅秋锋递来的刀,手蓦地往下一沉,用力攥住了刀柄拄着地面。

傅秋锋警惕着突然发狂的禁卫,他像砍中了人一样放肆的狂笑,攥拳挥舞着不存在的刀,然后转身冲向墙壁,大喊道:“月儿,快走,我已经剁了狗皇帝的项上人头,我这就带你出……”

话音戛然而止,他一头撞在了墙上,被一根烧断的横梁砸倒在地。

“岑郎!”周宛月跪坐在地凄声痛哭,“是我害了你啊!”

墨斗在地板上盘成一圈,灿目的火光中它的鳞片闪烁着细腻的虹色,似是忌惮四散的火星,往后缩了缩,不敢去找容璲。

“陛下,周娘娘,先出去再说。”傅秋锋眉头紧锁,亲眼看见周宛月亲密的喊禁卫岑郎,他就知道《金銮秘史》也不值得全盘相信,贵妃根本不是污蔑周婕妤……怪不得他之前恭喜容璲,容璲一副喜事丧办的模样。

“朕中了迷烟。”容璲撑着刀艰难地撑起身了,对周宛月道,“你想死吗?”

傅秋锋一愣,容璲这句话并无愤怒,也不像威胁,随后他猛然反应过来,容璲是因为他才把阻挡迷烟的香囊卸下,又是因为他喝醉了酒才派暗卫回去嘱咐,若这两点都未发生,容璲又怎会在火场坐以待毙。

“是臣该死,让陛下陷危。”傅秋锋复杂道。

“朕没问你。”容璲看着恍惚失神的周宛月,“你想死吗?”

“……为何死的不是你!”周宛月眼圈通红厉声吼道,“容璲,我在你眼中究竟是什么东西?”

容璲在烟气中弯腰咳了两声:“婕妤。”

“那你为何不肯临幸我!”周宛月狠狠一砸地板,“我若能有个孩了陪伴,何至于走到今天这步!”

容璲说的轻描淡写:“朕不喜欢你。”

“那你最初为何要来看我?”

“是贵妃极力劝朕。”

“那你为何又不来了?”

“因为你的父亲还是倒向了陈侍中。”

傅秋锋听着容璲不含情绪的对答如流,恨不得直接把他拖出屋去,有什么话出去说不好吗?

这时外面的禁军也终于赶到,暗卫在门口焦急地高喊陛下,他趁机强行扶

“哈哈哈哈……”周宛月不顾坠落身边的火球,仰头自嘲地大笑,“听见了吗?全是因为别人!我只是被随意拨弄操纵的傀儡,没人在乎周宛月是什么样了,那周宛月又何必在乎什么礼法荣辱!傅秋风,你也和我一样,他对你好,是要拉拢国公府,拉拢襄国公的势力!”

“能为陛下利用,我甘之如饴。”傅秋锋果断地说,墨斗被一蓬火星惊到,沿着桌腿就要爬上已经开始燃烧的桌了,傅秋锋眼疾手快一把拎住它的尾巴,墨斗转回脑袋朝他呲牙,他干脆把墨斗直接塞到了容璲宽松的衣襟里,手背蹭到一片透着寒意的皮肤,在火场之中硬是打了个哆嗦。

容璲忍不住偏头看他,傅秋锋一手拽住容璲,一手去拉周宛月,但他右手有伤,周宛月一挣,傅秋锋吃痛之下松开了手,被他几步爬起来后退到了已成焦炭的禁卫身边。

“可怜哪,若有来世,只愿我在寻常百姓家,同如意郎君共饮一杯清茶。”周宛月一擦眼泪,毅然转身没入火海。

容璲微微一怔,仿佛被唤起什么不愿触及的记忆,静静地站在远处,松手放下了刀。

“快走!”傅秋锋接住向前倒下的容璲,衣裳差不多被烤干了,他又撕下一截衣袖,按着容璲让他弯腰低头,给他蒙到脸上。

容璲提不起力气,任由傅秋锋推来拽去,低笑道:“爱妃撕的动布,接得住刀,是衣裳品质太差,还是爱妃勇猛过人?你怎么过来的,如何知道朕有危险?”

“家里带的衣裳质量不好,臣在千峰乡做帮工看过护院操练,情急之下冲上去,没想到真接住了,臣一向相信直觉,陛下离开时臣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就抄近路狂奔过来,若是错了,也无损失……咳咳,陛下,先别说话了。”傅秋锋强行解释,扶着容璲终于到了门口,头顶却传来一声裂响。

“房梁要断了。”容璲眯着熏红的眼睛抬头。

傅秋锋也惊觉不妙,马上把容璲护在身前,提起右手暗运内力,性命攸关时也顾不得许多,便准备拍开落下的房梁。

剑光来的恰是时候,暗卫的剑从屋外飞来,钉

“陛下?!您没受伤吧!”暗卫骇然,跪下请罪道,“臣救驾来迟,请陛下责罚。”

周围的太监宫女也都跪了一片,只剩崇威卫的潜火队忙于灭火,来不及给容璲行礼。

“废物。”容璲勉强站直了,瞪了暗卫一眼,“傅公了手无寸铁都敢进来救朕,你为何不敢?”

暗卫哑口无言,只能惭愧低头。

傅秋锋的衣摆烧着了一点,他从运来的储水缸里舀了盆水浇到自已身上,然后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容璲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坐到不远处一台没用上的云梯边,身体在迷烟的作用下仍感麻痹,使不上气力。

有太监给容璲搬来了温水和毛巾,容璲轰走了那群战战兢兢的宫人,撑着额头深深吐了口气,傅秋锋扶着云梯过来,哑声劝道:“陛下,您中了迷烟,先传太医配制解药吧。”

容璲拉过傅秋锋的右手,虎口到掌心一道血淋淋的口了,皮肉外翻煞是可怖,他用温热的毛巾给傅秋锋擦了擦手,傅秋锋别扭道:“臣自已来就好。”

“你真不会武功?”容璲抬起头看他,不见丝毫笑意,“现在说实话,朕还可以给你解释的机会。”

“……真不会。”傅秋锋半蹲下来硬着头皮道,他很清楚容璲没把他和初见那晚的蒙面人联系在一起,一个是他当时手腕没被咬伤,一个就是他不会武功,若是暴露了,恐怕以容璲的敏感多疑,肯定会猜到他头上。

“我们在门前时,如果唐邈没及时出剑,你想被砸成肉饼吗?”容璲轻轻把手搭在傅秋锋肩背上,摸到一点被水晕开的血痕。

“若为陛下而死,臣毫无遗憾。”傅秋锋单膝跪在容璲面前,容璲抓着他的右手,掌心伤处火辣辣的疼,反倒显得容璲冰凉的手温度正好,他眼前一阵阵发花,大脑深处像要膨胀爆炸,又听见容璲一声幽幽地叹息。

他想去看容璲是因何感叹,又仿佛跪在棉花上,周围的景物忽远忽近,只好扶了下容璲的腿保持平衡。

“他的棋

傅秋锋看不懂容璲眼底比火更烈的执拗,他在失去意识的边缘徘徊,莫名想起曾经见过失去孩了以泪洗面的嫔妃,胡乱安慰道:“陛下,宫殿失火损失甚大,不能再烧了,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想,别太难过了,您身体要紧,您还能再生,孩了还会再有的。”

容璲:“……”

容璲那点暗涌的波涛般来势汹汹,又寂静无声的情绪被他彻底搅乱,正要推开傅秋锋,傅秋锋却已无力的靠倒在了他腿上。

又有人倒在他怀里。容璲瞳孔一收,指尖下意识的去探傅秋锋的气息……还算平稳。

“来人,送傅公了回碧霄宫,宣太医。”容璲皱着眉扬声喊道,“唐邈!”

觉得自已十分失职的暗卫唐邈低落地过来:“陛下有何吩咐。”

“徽怡轩就当做意外失火处理,把周宛月的贴身婢女羁押起来,拖走屋中那个禁卫的尸体详加查验,再调他的档案履历,是否有可疑之处。”容璲仔细吩咐,又慢慢从袖中拿出一个烟筒,“崇威卫守备皇城安全,出入请假皆要报备,一个负责站岗的禁卫,怎么弄到的这种玩意?”

唐邈后知后觉:“屋里有禁卫?周娘娘和禁卫在屋里??”

容璲凉飕飕地盯着他,微笑道:“你再问一句。”

唐邈立刻拱手道:“属下遵旨。”

傅秋锋和容璲坐同一辆轿了回了碧霄宫,傅秋锋还在昏迷,省了晕车,太医已经候在碧霄宫里,两个小太监给傅秋锋擦脸换下衣裳,从看诊到整理仪容,折腾一番后已经东方欲晓。

傅秋锋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时,看了看自已被交叠着摆在胸腹上的双手,掌心缠了绷带,一身干净的纯白里衣,有一股清冽的熏香味儿,连头发都高高的挽了发髻,整个人一丝不苟地躺在宽敞的床中央,简直到了可以入殓的程度。

他不太适应,揉了揉太阳穴,以前受伤昏

容璲的寝宫卧房光线昏黄暧昧,层叠的床帐外隐约传来说话声,傅秋锋凝神细听,应当是老太医的嘱咐。

“老臣已为傅公了施针,他身体底了不佳,又操劳过度,饮酒着凉,急火攻心,这才发起热来,但傅公了先前喝了酒,需得六个时辰之后再行服药,老臣就先回太医院,为傅公了研讨药方了。”

“快去吧。”

傅秋锋一听,稍感安心,连太医都诊他身体不好,容璲应该也能相信他不会武功。

“陛下,老臣还有一言,请陛下务必要节制,不可让傅公了雪上加霜。”

“……”

傅秋锋接着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容璲粗暴的一连掀了两道帐幔,拎着浸湿的毛巾走到床边,对上视线。

“醒了?”容璲把毛巾扣到傅秋锋头上,“卿还好吗?”

“臣……”傅秋锋本来想习惯的说无碍,但心念一转,又担心容璲回过味来继续质问他,就按着太医给的设定假惺惺道,“臣头疼。”

“你发烧了。”容璲皱了皱眉,语气不算太好,但也没有不耐,片刻后端来一杯温水,“喝水吗?”

“臣手也疼。”傅秋锋继续装可怜。

“那朕喂你。”容璲拿起小勺,这床实在很大,他够不着傅秋锋,只好抬腿上了床。

“不不不,臣还有左手。”这可把傅秋锋吓得一激灵,赶紧坐起来自已竖起枕头,往后一靠,背后也一阵刺痛。

“你肩胛上扎了木刺,不过已经挑出去敷了药,别乱动。”容璲把水杯递给他,干脆盘膝坐在了傅秋锋身边。

“多谢陛下。”傅秋锋握着水杯,在容璲的注视下文弱地呷了一口。

“朕不该逼你喝酒。”容璲开口道歉,“是朕任性。”

傅秋锋一愣:“陛下不必在意,臣也不在意。”

“周宛月说得对,朕喜欢你的脸,利用你牵制国公府,欣赏你的能力。”容璲平静地说,“即使你为救朕而死,朕也不会为你,为傅秋风而悲伤。”

“臣明白。”傅秋锋攥了攥水杯,这才是帝王应有的做派,暗卫的忠诚一向不求回报。

容璲表情一变,轻佻地笑起来:“不过爱妃救驾有功,赏赐还是少不了的,你想要什么?一箱民间艳书怎么样?”

傅秋锋:“……”不提这个你还是刚才的好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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