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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那人.皮面具收好后,季舒这才吹了个哨子,过不多时大白便从远处奔了过来。
骑在马上的沈浥尘老远便看见了她这副狼狈样,此时近看更觉惨烈,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哪怕瞧见她背后的长匣都不觉喜悦了。
季舒却管不了那么多,谁知道曲华良回去后会不会派人来追?赶忙跨上了马,扯着缰绳便疾驰而去。
“真是没想到,皇后竟是在御林军中安插了那样的人手。”想到刺穿自己手臂的那把龙泉剑,季舒便忍不住一阵感叹,“能持有龙泉剑的人,除了御林军将军外,就只剩两位中郎将了,他们哪个不是被凌绝视为心腹?”
“皇后这一颗暗子布得妙啊,指不定哪天就能在背后捅凌绝一刀子。”季舒说着不由摇了摇脑袋,她此次夺画虽是有意遮掩混淆了一番,但依着皇后的谨慎头脑,必然已经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了,不过好在最后将这画像给弄了出来,不然可真是亏大发了。
季舒自说自话了好一会,这才发现沈浥尘的异常。
“你这是怎么了?得了世婶的画像不高兴吗?为何一句话也不说?”
季舒见她仍是不说话,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向前挪了挪身子想要凑过去看她的脸色。
沈浥尘察觉到身后人的靠近,却是僵硬着身子偏开了头。
季舒长眉一皱,还以为她是不喜自己身上浓郁的血腥气,只得又向后边退了些,其实她自己闻着也挺难受的,更别说衣衫上浸透的血液被寒风这么一刮,早被冻成了冰块一般,穿着着实硌人。
“此处不方便,一会我回梅庄收拾下就好了。”
沈浥尘红唇紧紧地抿着,看着越发沉静。
很长一段时间内,两人之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你不至于这么嫌弃我吧?一句话也不说。”季舒左思右想愣是没明白,感觉她似乎有些生气,又想不通原因所在。
沈浥尘听着这话不知怎的鼻头忽然一酸,呼吸瞬间便乱了,微微垂着头,双手紧紧拽着袖口。
季舒等了许久,伸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的肩,试探性的问道:“你,不会是在愧疚吧?”
见她仍是不答话,季舒心里估摸着自己应该是猜对了,顿时有些好笑的掰过她的身子,“你个闷葫芦,有什么直说便是,竟还要我来猜。”
沈浥尘呼吸一滞,这才扯着嘴角说道:“你的伤……”
季舒看她这欲言又止的别扭样笑得越发开怀了些,摆了摆手道:“我这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这要真是我流的,我早疼得在地上打滚了。”
沈浥尘瞥了眼季舒一直垂在身侧的左臂,一时有些着恼,“我与你说正经的。”
季舒把笑一收,从善如流地板着张脸道:“我这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这要真是我流的,我早……”
看着沈浥尘那直勾勾的眼神,季舒舌头一卷赶忙改口道:“有一点点是我的。”
沈浥尘咬着下唇,心中又气又疼,整个人看着便越发沉闷了。
“哎,你这表情看着怪吓人的。”季舒脖子一缩,弱弱地解释道,“伤的真不重,就是看着惨了些。”
沈浥尘表情软了下来,柔声道:“可是敷了伤药?”
季舒生怕她不信,点头如捣蒜“一早便敷了,现下都感觉不到疼了。”
沈浥尘叹了口气,只得说道:“那我们快些回庄子上吧,你这身上的伤得赶紧处理下。”
季舒依言催着大白加快了速度,两个时辰后便回到了梅庄,季舒将那长匣交给沈浥尘,而后便回了自己的屋内。
吩咐下人送来热水后,季舒先是脱去了外面穿着的夜行衣,可到里边的中衣时却犯了难,手臂上的伤口和衣衫已经沾粘到了一块,因着气温冻得紧紧的,方才没感觉到多少疼痛,现在却是受罪了。
硬扯下来是不行的,只得取了些温水浇在上头,逐渐软化凝结在一块的肌肤和衣物,偏偏这个过程又会刺激到伤口,无异于钝刀割肉,简直比再挨一剑还难受。
待衣物完全剥离下来后,季舒脸色惨白不说,额上满是大汗,她这手臂不仅仅是简单的外伤,内里筋骨都被剑气伤着了,怕是得养好一阵子才能恢复。
先将手臂上的伤口清洗干净后,季舒这才爬进了浴桶中,将受伤的左臂架在桶边上,用右手擦洗身上的血污,没多久木桶之内便尽是血水了。
“吱呀”一声,房门突然毫无预兆地被推了开来。
沈浥尘看着正泡在桶内的季舒,先是一怔,随后还是拿着纱布和伤药行了过来。
“你、你都不敲门的吗?”季舒被这么一吓,赶忙将身子沉入了水中,除了受伤的左臂还架在桶边,就剩了颗脑袋在水面上。
沈浥尘倒是一点不自在也无,“我没料到你在沐浴,再说你是男子,有什么好怕的。”
“我……”季舒脸红得不行,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慢慢将头扭到了另一边,小声道,“谁说男子就、就不怕了?”
沈浥尘没理她,看着桶内有些浑浊的血水,蹙眉道:“我让下人来给你换水吧。”
“别!”季舒赶忙又将头转了回来,察觉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不用麻烦了,简单收拾下我们还是先回府,待在这到底不大安全。”
沈浥尘也没再坚持,看着季舒那白皙手臂上狰狞可怖的伤口,什么也没说,俯身拿着干净的布巾动作轻柔地拭去了伤口周边的血液。
她的脸离得很近,季舒甚至能清晰地数清她的眼睫毛,还能嗅到不同于自己身上的清雅幽香,不怎为何,对于沈浥尘,季舒时常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平常倒也不觉得,只是每当两人独处时,这种感觉便会分外强烈,比面对千军万马还要让她忐忑。
沈浥尘抬头正欲看她,猝不及防的便掉进了一个专注又轻柔的眼神中。
像是平静的湖中被投进了一颗石子,湖水依旧澄澈,面上却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荡开去,就成了理不清的情丝。
“若是疼,便与我说。”沈浥尘垂眸撒了些药粉在伤口上。
“不疼。”季舒口是心非的说着,忽略了手臂上传来的阵阵刺痛,眨了眨眼道,“你看了世婶的画像吗?”
沈浥尘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随即又细心地给她上药,平静地说道:“还未。”
“嗯?”季舒不解,动了动身子,“为何不看?”
“莫动。”沈浥尘见那伤口因着她的动作又有些许血水渗了出来,眉心一皱,“画在这又跑不了,早晚都能看见。”
季舒一愣,虽不明白她的想法,但也不敢再动,打着商量问道:“那,到时能让我看看吗?”
沈浥尘看着季舒那期冀的眼神,不用想也知道她是什么心思,取了纱布来包扎伤口,心中一动,残忍地拒绝道:“不能。”
季舒哀号一声,不放弃的据理力争道:“这画怎么说我也出了不小的力,让我看看怎么了?”
“我说不能就不能。”沈浥尘面不改色,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季舒闻言向前小心地挪了挪身子,趴在木桶边上楚楚可怜的看着她,“就让我看看嘛。”
见她还是不答应,季舒又从水中伸出了完好的右臂,轻轻扯着她的衣袖,软语哀求道:“沈浥尘,求你了。”
沈浥尘看着她这副娇弱的可怜样,唇角一压,隐去了即将显露的笑意,“你先养好伤再说。”
没得到准话,季舒心有不甘,试探道:“伤好了就能看?”
沈浥尘瞥了她一眼,将手中绑好的纱布系了个结,应道:“嗯。”
季舒一乐,便有些得寸进尺了,“那你呢?你什么时候给我看?”
沈浥尘的脸色略微有些难明,淡淡地说道:“就这么想看?”
季舒敏锐地察觉到她似乎有些不悦,想起那夜她们之间的约定,赶紧摆了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就是说着玩的。”
沈浥尘看了眼季舒右颊上的那道箭伤,有些犯愁,脸上的伤不比其它地方,若是用药不妥怕是极易留下疤痕,遂说道:“你这面上的伤还是回府再上药好了,我到时让绯烟给你制些祛痕的伤药。”
季舒点了点头,见手臂上的伤已经包扎好,便是说道:“也行,我换好衣裳咱们便回去吧。”
“你伤得不轻,且才刚上药,骑马颠簸,怕是会震裂伤口,还是在这养几天再走不迟。”沈浥尘想想有些不妥。
“不成,皇后绝不会在曲家别庄久留。”季舒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待在这只会夜长梦多,还是回府好。”
沈浥尘犟她不过,只得叹道:“好吧,那一会你骑马时尽量慢些。”
季舒应下了,随后又有些不大好意思的看着沈浥尘,小声道:“那个,我要穿衣裳,你能否回避下。”
沈浥尘看着她,不放心的说道:“你这手能行吗?不如我还是……”
“不用麻烦你了!”季舒脸涨得通红,甚至还有些失措。
沈浥尘却是笑了笑,“不麻烦。”
季舒仰头看着她,说不出的震惊,整个人一直挪到了后边的桶壁上,呐呐道:“这个……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不太好。”
“我让下人来给你更衣,有什么不好的?”
季舒:“……”
最后在季舒的强烈要求下,沈浥尘还是没唤下人来。
艰难地穿上干净衣裳后,季舒叹了口气,她这身份总瞒着沈浥尘到底不方便,可又拿不准该不该说,潜意识里想说,却又有些害怕。
没过多久两人便又下了山,骑马行在了归途上,此番这梅庄之行,可谓波澜起伏,收获也是匪浅,沈浥尘怀中抱着那只长匣,心绪更是起伏不定。
那些掩藏在时光中她触不到的过去,会否在这画像中找到答案?皇后所说的话又有几分是真?这画像又是如何落到她手中的?
沈浥尘心中思绪万千,既有迫不及待的喜悦,又夹杂着几分难以道明的沉重。
不同于她的复杂想法,季舒此刻是疲累不堪,一夜鏖战加之又受了伤,早便心力交瘁了,眯了眯眼将脑袋搁在了身前之人的肩上,困倦的说道:“沈浥尘,我好困。”
沈浥尘从思绪中回过神来,“那伤药中许是有些助眠的效用,左右大白也识得路,你困了便歇会吧。”
季舒不客气地伸手环住了她的腰身,就着那清浅的气息闭上了眼,“那到了你叫我。”
颈项上扫过的温热呼吸和身后人紧贴过来的身子让沈浥尘略微有些僵硬,不消片刻她又软了下来,柔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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