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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舒沉默着牵了下手中缰绳,大白马尾一甩停了下来,看着前方不远处散落着的数十具尸身,季舒心中说不出的沉重。
那些尸身极为干瘪,几乎看不出人形,深褐色的表皮上爬满了褶子,就像一堆干枯的树枝,伸长的干瘦双臂向前,已化作白骨的指节扣入地面,周边黄尘中夹杂着一条条的黑色污渍。
他们已没了生机,空洞的眼眶却齐齐望着一处,似乎想将死前的挣扎与希冀都寄向远方。
季舒明白他们目视的方向是决明关,是平都,但她也明白,即便这些人当真爬至了决明关,等待他们的依旧是死亡,这才是最残忍之处。
或许从这场蝗灾降临之始,许多人便注定要与黄泉为伴。
“死者为大,让他们入土为安吧。”季舒向身后的士兵吩咐道,说罢又看向了凌微,“前方数里便是彤县,我带人去瞧瞧,那里应当还有活着的难民。”
凌微叹了口气,应允道:“你多带些人马,我先让人烧煮些米粮。”
季舒略一颔首,点了三千轻骑挥鞭而去,不过小半个时辰便远远瞧见了彤县的轮廓。
彤县外聚集的千余难民个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有些甚至正扒着地上的土块进食,城墙上的守卫面无表情,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些情景。
季舒带人策马上前,那些听见动静的难民纷纷看了过来,呆滞的目光中逐渐凝聚了些许神采,只是见众人兵锐甲坚,都怯怯地不敢动作。
季舒扫了他们一眼,还不待言语,一名面有菜色头发花白的妇人便蹒跚着朝她扑了过来,一手扯着她的战靴跪在地上,声泪俱下道:“军爷行行好,给娃娃口饭吃吧!”
季舒见她怀中抱着一名昏迷的女童,那孩子与她一般枯瘦,腹部却是肿胀不堪,季舒心下一惊,赶忙下马将其扶起,将那妇人与幼童一同抱至了马上。
“朝廷已运粮前来,诸位留在此处只有死路一条,若愿与我等一同回西北,路上吃食无忧。”
那些难民一听吃食二字,纷纷起身蹒跚上前,季舒赶忙吩咐士兵将他们带至马上,好在她点了三千人来,人手充足。
翻身上马后季舒并未立刻离去,侧身朝那低矮的城墙高声喝道:“彤县守将何在?”
城上士兵见季舒玉面银铠,一表非凡,不敢延误,忙去将守将唤了来。
过不多时一身着甲胄的络腮壮汉便急急赶了来,立于女墙后朝季舒问道:“我乃彤县守将,城下何人?”
“押粮官季舒。”
无论是褒是贬,大安便没有谁不曾听过季舒大名的,守将闻言当下慌手慌脚地朝她一揖道:“不知世子尊驾到来,末将有失远迎,敢问世子有何吩咐?”
季舒伸手指了指不远处躺着的百来具尸身,“劳烦将军一会将他们掩埋入土,莫让他们暴尸荒野。”
见守将一口应下,季舒继续说道:“另外还请将军告知县令,请于城门外张贴告示,齐王奉命前往西北赈灾平乱,随军运有大量粮草,若再有难民来此,令其速速回返宁州。”
“末将明白,这便去请示县令。”
季舒闻言不再耽搁,当即下令原路返回,因着顾念难民身子虚弱,回程的速度慢了许多。
他们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赶赴宁州,控制住灾情,如此一来便不可能走遍整个望丘、景阳两郡,只能将粮草的消息尽量扩散开去,让滞留在雍州的难民自发前往宁州。
这次走了近一个时辰,众人方才回到军中,季舒一跃下马便将那妇人扶下,而后抱着那女童直奔后方的尚阳军,急得那妇人在后头一个劲地追赶。
“绯烟,快过来给这孩子瞧瞧!”
听见季舒的呼喊,绯烟赶忙下了马车,见那女童面颊深陷,体态臃肿,心中便已估摸出了缘由。
“世子勿忧,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只需调养一段时日的饮食便好。”绯烟诊脉过后怜惜地摸了摸女童的额头。
季舒闻言松了口气,她方才在难民中见了不少这样的幼童,还以为会危及性命,这才带人急急赶了来给绯烟看。
“有不少难民身上都出了些问题,军中军医有限,一会你与无心一道去给他们瞧瞧吧。”
绯烟颔首应下,顺带着叮嘱季舒道:“军中士兵已经造好了饭,只是久饥之人不宜饱食,否则反倒可能有性命之危,世子还需派人盯着那些难民。”
季舒点了点头,将怀中女童还与了赶来的妇人,对她一番安抚后便让士兵带着她们先去用饭。
绯烟没有停留,快步去置物的马车上提了自己的药箱便前往难民群,无心见此撇了撇嘴,抬步跟了过去。
沈浥尘听见外头几人的言语,便让碧影扶着她下了马车,季舒一见赶忙过去搀着她,柔声嘱咐道:“军中来了千余难民,日后只会越聚越多,未至宁州前你尽量莫下马车,省得他们冲撞了你。”
“你想用这批粮食将雍州的难民引回宁州?”沈浥尘略一思量后问道。
季舒坦诚道:“嗯,总不能不管他们的死活,任他们留在这。”
沈浥尘薄唇微抿,忍不住抓着她的手道:“我们这只有三万人马,过不了几日想必难民的数量便会超过这个数,粮草还是其次,若是管控不当定会生出乱子来,你……你当心些。”
季舒唇角微扬,轻笑着回握住她的手道:“你好好的,我便什么事也不会有。”
沈浥尘面上一热,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与你说正经的,莫要这般……这般戏弄我。”
季舒笑意不减,把玩着她纤长的指节道:“我是认真的,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可保不准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沈浥尘只觉被季舒抚弄着的指节一阵酥麻,于是赶忙将手抽了回来,她正了正脸色,尽量镇定地说道:“还不快去盯着他们,不然出了什么差错,你这个押粮官首当其冲。”
“遵命。”季舒笑盈盈地说道,而后当真依言去了难民集中的地方。
一直旁观着的碧影忍不住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双颊,果真烫得惊人,她不禁有些佩服季舒,三言两语便能说得这般撩人,当然她更敬佩沈浥尘,连她听了都觉脸红心热,作为当事人的沈浥尘竟还能做到面不改色,当真是定力非凡。
没过多久季舒便来到了专门为难民劈出来的空地,她面上的笑意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派肃然。
那千余难民正狼吞虎咽地用手扒着碗中热气腾腾的粟米饭,都不曾咀嚼几下就囫囵吞了下去,吃得快些的顷刻间便见了底,一旁的士兵见状便打算上前给他们添饭,季舒想起绯烟的嘱咐,抬手止住了士兵的动作。
那些吃尽了米饭的人见此竟是开始抢夺周边还未吃完的人,当即引来一片骚乱,季舒眉头一皱,上前拽着一名男子的衣襟,将其拎了开来,冷声喝道:“再敢抢夺他人吃食者,杖二十!”
众人被她气势所摄,大多不敢再动作,然而依旧有十数人对此充耳不闻,抢了他人饭食便一个劲地往嘴里塞,季舒三两下便将这几人扔至了一旁。
“打!”
周边的士兵闻言有些犹豫,虽然这些抢食的难民大多都是青年男子,可个个都是面黄肌瘦,这二十板子下来,也不知能有几人挨得住。
季舒眸光一利,侧头看向那些士兵,面无表情地说道:“尔等这是要违我军令?”
士兵们不敢直视她的目光,纷纷低下头去寻了木板来,每两人按着一个难民,另一人行刑。
听着不绝于耳的击打和哀嚎声,季舒点了几名士兵给那些被抢了饭食的难民重新添上。
看着边上几人的惨状,已经吃完了的难民目光闪躲地缩着身子,似乎这板子便是打在他们身上似的,而那些还未吃完的难民则是抱紧了手中的饭碗,颤着身子也不敢继续吃。
季舒默默看着这一切,她太清楚在饥荒与混乱之中,每个人都有可能被勾起心中的恶念,成为残害他人的恶魔,这还只是一个开始,若是不将隐患的苗头掐灭,只会引发更加严重的后果。
“即日起,抢食着杖二十,偷窃军粮者,就地正法!”
行刑过后,大半人已没了生机,余下的人也都是气息奄奄,有些人刚吃进腹中的米饭连着鲜血自口中涌出,溅在地上一片狼藉。
季舒闭了闭眼,让人将无心和绯烟唤来给他们治伤,余下的便着人抬走掩埋,扫了眼那些瑟瑟发抖的难民,她向周边的士兵吩咐道:“盯着他们,再有人胆敢违令,依法处置!”
因着这些难民的加入,行军速度不比往常,加之路上不断遇到饿殍,以及大量闻讯赶来的难民,为了尽快赶至宁州,凌微只好将扎营的时间往后挪了一个时辰。
用晚食时,那些难民没再出问题,夜间季舒仍是派了三批人马轮流巡夜,好在没生出盗窃军粮的事来。
一连过了三日后,大军还未走出望丘郡,军中难民的数量便激增至了五万左右,一时间整个队伍的氛围逐渐起了微妙的变化。
再看见路边的饿殍,无需季舒的吩咐,军中士兵便熟练地将其抬去掩埋,凌微看着他们的动作,不禁忧道:“军中近来有些人心浮动,你好生盯着些。”
季舒自然也察觉到了,闻言颔首道:“我有安排,只是难民数量会不断增加,再过些时日军中人手怕是不足,我寻思着想从难民中抽调些精壮将其暂时编做边军,稍加训练后由他们负责难民的管理事宜,如此也好缓和下难民与军中士兵的氛围。”
凌微想了想后说道:“这倒是可行,你与朱将军商量着办吧。”
季舒细细想了些具体措施,而后找来尚阳军正将军朱能做了一番探讨,两人最后共同拟定了一套切实可行的方案,只待着手施行。
入夜后,季舒轻车熟路地摸到了沈浥尘所在的营地,自打出了决明关,道路便平坦了许多,因而沈浥尘几人近些时日倒也没吃什么苦头。
这回她并未瞧见小白的身影,只略微待了片刻,季舒便悄无声息地出了营帐。
依着季舒的吩咐,尚阳军中巡视的任务由各都统轮流进行,一个时辰一次换防,细分至了各个什伍,这几日也并未出现差错。
先是带人亲自巡查了一番粮草所在之处,季舒又转道去了难民集中的营地,随着难民数量的骤增,她早两日便将男女分开安置,军中亦是三令五申,就怕生出奸.淫.妇女之事来。
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季舒暗暗松了口气,疲累地揉了揉额角,她正要回营帐歇下,不妨裤腿却是被什么东西给扯着了。
她似有所想,不慌不忙地垂头看去,果真是小白扒着自个的小腿,抬手安抚了下周边被它惊着的士兵,季舒捏着它的后颈将其单手拎起,不禁疑道:“大半夜的你跑我这来做什么?”
小白狡黠的紫眸一转,爪子指向了旁侧半里地开外的一片密林,季舒眯了眯眼,点了数十人擎着火把前往那处。
过不多时,一行人便在小白的带领下踏入了林中,行了数十步后季舒突然听见一阵细微的声响,她陡然沉下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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