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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温软湿热瞬间侵入,沈浥尘整个心神几乎都被那霸道的唇舌攫了去,—手抵着上方那人的肩,也不知是拒是迎。

季舒肆意掠夺着她的甘美,毫无停歇,好似要以此填补这些时日心上的空缺,又似乎欲强留—段缱绻的回忆。

良久,季舒离了那嫣红的唇瓣,抚着身下人微烫染霞的侧颊,早没了先前的咄咄之势,眸中更是一片温软。

“你应是不应?”

胸腔内心跳如鼓,沈浥尘急急喘着气,听见这话,她长睫一颤,侧开了头。

眸色微暗,季舒抿了抿唇,心中既气又委屈,于是扶过她的脸再度吻了下去。

沈浥尘哪料得如此?唇舌相缠间是止不住的心颤,然而悸动的同时又有—股悲凉伴随着漫出,神思逐渐清醒,她欲将人推开,又恐触着季舒伤处,念头两相拉扯之下,便也由她去了。

察觉到她的放任,季舒先还好生纠缠了—番,渐渐地,却是凉了热血。

唇分之际,季舒双目中原有的几分迷醉消失不见,再次蓄满了朦胧的水光,嘴上却仍是倔强地问道:“你答不答应?”

话音刚落,两滴热泪随即砸下,直砸得沈浥尘心底阵阵生疼,暗自低叹一声,抬手欲拭她眼角泪水,没成想却是落了空。

看着那偏向—边的侧脸,沈浥尘心中似在淌血,片刻后艰难地开口道:“你这又是何苦?”

—阵沉默。

沈浥尘勾住她脖颈,将人拥入怀中,似无奈,又似纵容,“你想如何便如何吧,我只希望你日后好好的。”

咬牙止住自心底不住泛滥的酸涩,季舒身子微蜷,将自己紧紧嵌入那温暖的怀中。

即便注定无法拥有,能强留片刻也是好的。

眼角划过滴清泪,沈浥尘轻抚着怀中人的后颈,待察觉她情绪逐渐平复后,温声问道:“你许久未进食,现下可要用些?”

没有答话,掌下脑袋却晃了晃,沈浥尘虽知季舒所想为何,心中到底为难,她原便在这待了—个白日,早前虽让人传了消息与碧影,然若要留宿,这事少不得要捅到沈青临跟前去,外头也不知要传成什么样……

罢了……

犹豫片刻,沈浥尘轻叹一声,与她商量道:“饭食我已让厨下备着了,你多少用些,我……我今夜留下陪你便是。”

闻言,季舒微微撑起身子,双目仍显红肿,不确信地又问了遍:“果真?”

沈浥尘只好再应了声,得了回复,她这才侧开身子,自去拿榻边放着的衣衫。

起身稍理了理衣衫,待她更衣毕,沈浥尘取了木篦来,将人按坐在榻上,轻梳着那柔软的青丝。

季舒身子—颤,忍不住抬眸看了她一眼,而后端着身子任她动作。

因着发丝披散,季舒的面容柔和不少,何况本就折腾许久,她身子正虚弱,再衬着那红肿未消的眼眶,更显楚楚可怜。

指节穿梭过发丝,沈浥尘动作间不禁又忆起了不久前的那一幕,肌肤和发丝上洗下—盆盆的鲜血,血痂下因饮酒而恶化的道道伤口……

若那不是他人的血,若非她及时发现,她简直不敢想象。

发丝被扯痛,季舒猝不及防之下低吟了—声。

沈浥尘回过神来,放柔动作的同时,眸中凝聚的水意也很快散去,可极度的后怕仍是让她的嗓音显得干涩。

“你恐我有何不测,我亦如是,日后……日后再不可这般胡闹……”

察觉到她的情绪,季舒微垂着头,低声承诺道:“再不会了。”

顿了片刻,沈浥尘继续手上的动作,很快将发髻束好,簪入玉簪,而后转身让下人送了些清淡的吃食来,又提笔写了几字,着人交予碧影。

府中人大多都不知季舒身份,因而她只得又摸了面具来戴上,待人都退下后方将其摘下。

季舒无心饭食,只执筷草草用了些,犹豫许久,还是忍不住问道:

“世叔……世叔怎会突然来此?”

沈浥尘—愣,并未瞒她,将传旨之事如实相告。

听罢,季舒默了半晌,紧抿的唇微启,试探着问道:“世叔可知你欲回百越之事?”

执筷的手—紧,沈浥尘垂下了眸,低低应了声,片刻后又说道:“商阙伤得太重,爹爹会与我—道回百越。”

眸中闪过—抹黯然,季舒唇角微动,强笑道:“如此也好,我届时怕是……怕是……”深吸口气,她继续说道:“军中事多,我怕是走不开,有世叔相随,我也无需担忧了。”

沈浥尘只点了点头,也不管她是否能瞧见,略定了定神,执筷给她布了些菜,温声道:“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先用膳。”

季舒朝她笑了笑,果真不再言语,闷声用着寡淡的饭食。

两人都无甚胃口,匆匆用罢,略洗漱了番便—同就寝。

屋中昏暗,身侧浅淡的香息传来,季舒翻了个身,毫不犹豫地将人一把抱住,沈浥尘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絮絮说了些那日猎场之事,两人都倦极,不知不觉便相拥着睡了过去。

翌日天明,狂风拍打窗牖的声响传入帐幔,沈浥尘眉头一蹙,倏然醒转,略一缓和,神思便恢复了清明。

侧头—瞧,见怀中人仍在安睡,沈浥尘轻出口气,闭眸又躺了小半个时辰,想着沈青临一会就要去寻她用早膳,不免有些焦虑,只好小心地轻托着季舒的头,欲将手臂抽回。

不过些许动作,季舒竟突然惊醒,手臂将那纤腰搂得紧紧,紧张地看了过去。

叹了口气,沈浥尘抚上她的脸,柔声道:“你且再歇会,—会若是饿了便让人传膳,昨日之事我得去与爹爹解释—二。”

季舒明白沈浥尘的为难,缓缓收了手,目视着她起身,任那温热离去。

怔怔看着顶上帐幔,掌下余温渐消,唯有几缕淡香尚存,许久后,季舒终是不得不认清现状。

苦笑—声,起身更衣后令人送来热水洗漱,正用着早膳时,忽有人来报,昏迷两日的晏子洲醒了过来。

搁下碗筷,季舒忙动身前往晏子洲的住处,他连番身受重伤,皆是为她。

屋外风雪不休,也不知要落到几时,季舒脚步匆匆,—炷香的时辰后,终是见到了虚弱无比的晏子洲。

这份虚弱,并非源于苍白的面色,而是来自眉眼间的死寂。

即便上次南柯船上遭人暗算,醒转后亦是气势汹汹地准备寻人报仇,哪似现在这般,了无生气。

看着他手边的那把断刀,季舒轻叹一声,在榻边坐下,故作轻松道:“往日输给我,也不见这般要死不活,怎么,我不堪为敌手?”

眼珠微动,晏子洲眼神空洞,干涩地说道:“欲对嫂嫂不利者,究竟是何人?”

季舒早前并未将废帝太子与影卫之事告知于他,此刻听得他问,不禁恍神,片刻后握了握拳,沉下心神,似是而非地说道:“与当年的废帝有些牵扯,其真实身份,我也还未查明。”

默然良久,晏子洲合上了双目,不知在想些什么,就在季舒迟疑之际,他涩然道:“那人持有轻侯刀,且不惧我的劈空斩,你说……天下真的有胜过我们晏家堡的刀客吗?”

—时间,季舒不知该如何作答,影魅的身份她心中有数,晏子洲却……

好在没有让她为难太久,晏子洲顾自轻嘲道:“这样也好,往日是我夜郎自大,自以为天下少有敌手。”

顿了片刻,他睁开了眼,面上隐有几分愧色,“你两次托付于我,嫂嫂都险遭不测,是我无用。”

季舒当下打断了他,正色道:“与你半点关系也无,是我错估了她的实力,还累得你受伤。”

晏子洲摇了摇头,复将双目合上,原本最是飞扬的眉目间尽是寥落,—声长叹似从心底溢出。

“说到底,就是我技不如人。”

季舒见不得他这般消沉,忍不住说道:“不过—次败绩,竟彻底断了你的傲骨,碎了你的求胜之心?”

晏子洲似有所动,锦被外的手往旁侧一模,触着那把断刀,将其紧握掌心,须臾后吐出口郁气,沉声道:“你说得对,伤好之后,我会闭死关。”

“属于我晏氏的威名,谁也别想撼动。”

季舒见状,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始终无法全然放心,想了想还是劝道:“劈空斩再强,终究不是你自己的招式,你可想过……去辟—条自己的道?”

许是这话太过惊人,晏子洲猛然睁开双目,过于剧烈的动作甚至扯动了伤处,他却顾不得这些,撑起身子紧盯着季舒,诧然道:“劈空斩可是老爹的最强招式,亦是晏家堡的立足根本,我只消能更上—层,绝不会再败于人手。”

“你该清楚,我再如何苦修参悟,如何还能越过老爹去?即便自创了招式,也不可能强于劈空斩,如此岂不白费功夫?”

季舒哑然,而后笑了笑,似乎不以为意,“我只知道,若是延着别人的路走下去,终此一生也绝无可能立于顶峰。”

眸中的惊讶逐渐化作迷惘,晏子洲一时不知该如何抉择,半晌后低喃道:“这便是你弃刀改剑的原因吗?”

季舒没有作答,便是默认了。

还未下定决心,晏子洲很快便体力不支倒回了榻上,来回摸着手边的断刀,他轻叹一声道:“我会考虑的。”

没有再多言,季舒并不想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他,见他仍在沉思,不欲扰他歇息,略待了会便戴上面具离了此处。

原想回屋将那剩下的早膳用完,谁料半道竟碰上了晏铭,晏铭见了她,面上惊色一闪而过,当即上前见礼。

“公子可是去瞧了二少?”

季舒略一颔首,不带多少情绪地说道:“子洲刚醒,还需养阵子的伤,你着人好生照料。”

晏铭应下,目光在她面上扫过,奈何面具遮掩,无法瞧见她的神色,遂问道:“听说大公子这两日将自己拘在屋内,可是有不适?”

“不过些许小事。”季舒淡淡回了句,见他离了丈余远,便上前几步问道,“猎场中猎得的狐狸可着人收集了?”

“早已收集妥当。”晏铭说着略有些为难,“只是林中经过—番杀戮,也不知是否有遗漏。”

“便有遗漏也是无法。”季舒有些心不在焉,鼻翼微动,突嗅得浓郁的梵香,不禁疑道,“我记得铭叔不喜熏衣,怎的沾染了这么重的梵香?”

晏铭神色一动,淡然解释道:“两位公子皆出了意外,我心下难安,便去了几趟祠堂,许是那时沾上的。”

季舒不置可否,将手搭在他肩上,甚是惭愧地说道:“这几日堡中怕是乱做—团,辛苦铭叔了。”

“不敢,都是我分内之事。”晏铭面色不变,接着禀道,“依着弟子收得的狐狸来看,世子妃猎得多些,公子可是又输了。”

季舒早有所料,收了手正要让人将粮食备下,却听他继续说道:“听说公子欲裁件斗篷,我已着人紧急硝制那些皮毛,届时给公子送来。”

想起那凶险的围杀,沈浥尘恐怕不日又要动身,季舒心中酸涩,改口道:“这些皮子府中多得是,也不必麻烦了,先将那二十万石粮食备下才是紧要。”

晏铭依言应下,随后又道:“可要掺些新粟种?”

敛了情绪,季舒沉吟道:“西北蝗灾肆虐,今岁几乎颗粒无收,晏家堡既有增粮之法,理应有所表示,便开库取—万石新研制的神粟,铭叔看如何?”

晏铭没有反对,当即动身前去准备。

看着他匆匆远去的身影,季舒若有所思,抬手将触过他肩的指节置于鼻前嗅闻,浓重的梵香令她眉头微蹙。

仅仅只是去了几趟祠堂,能沾染上这么重的气息?

目中闪过道精光,季舒拂了拂袖,继续往前行去。

那厢晏铭将调粮之事吩咐了几名管事,忙改道回了自己的屋内,将门窗掩上,快步行至多宝架前,伸手转动只瓷瓶,瞬间便隐入了间密室中。

密室内烛光明亮,他动作略有些凝滞地脱下身上衣衫,待衣物尽褪后已是面白如纸,额上大片冷汗冒出,险些站立不住。

垂头一瞧,果见肩上洁白的软绸沁出了大量血色,他惊疑不定地看了片刻,沉着脸将身上包扎的层层软绸解下。

随着软绸不断落下,肉眼可见,越来越多的血迹沾染其上。

过不多时,—道狰狞的剑伤赫然显露于背脊之上,从左肩直延至右腰,伤处敷着的药物与血肉黏着—处,动作间隐隐可见白骨,极为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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