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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说长不长,却也不算短,时间的流逝只是一个刻度,但人的情绪却好似能将其拉长亦或是缩短,所以有人度日如年,有人十年一梦。

此时季舒是真的有些羡慕那些能将一日过成一年的人,这样她就不用这么快去面对明日的烦心事了。

有时候越想逃避什么时间的齿轮反倒是转得更快,命运之手更是迫不及待地将你推到画好的轨道上,不能拒绝,无法反抗。

但仔细想想上天终究还是待她不薄的吧,锦衣玉食,雕梁画栋,她都有了,实在不能再贪心了。

哪怕,明日她便要娶妻,哪怕,她们都是女子。

即使自出生起便着男装,但豆蔻年华之时她也是偶有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婿会是什么样的,那必定得是这世间一等一的人物,不然,凭什么让她倾心呢?实在不行,最差也得是她老爹那样的吧?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知晓了她的想法,所以让她至今都没有遇到那样的人,不然如今这样的处境,让她情何以堪。

仰头饮尽杯中残酒,酒的醇香弥漫在口中,入喉冷凉如冰雪,腹中灼热若烈焰,心中却是苦涩的。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酒是个好东西。

“这酒叫什么名字?我以前怎么没尝过?”季舒侧头问道。

杨絮如亦饮了一口杯中酒方才说道:“此乃‘浮生醉’,是前些日子新酿出的酒。”

“浮生一醉,一醉浮生,好名字。”季舒说着拿起酒盏便要斟酒,却让另一只手给按下了。

“季舒,你喝的够多了。”凌微眼中尽是不赞同。

季舒拿开了他的手自斟自酌道:“怎么?明日我就要成亲了,你不为我感到开心吗?”

“你若开心,我自是为你开心。”

“那你拦我作甚?”季舒明知故问。

“饮酒误事,世子今夜可不能醉。”杨絮如径直夺去了她手中的酒壶。

是啊,今夜不能醉,明日还有要事呢。

季舒果真不再夺,闭目揉着额角,像是有些不满,“连你也拦我。”

一双柔荑突然抚上她的太阳穴,轻轻揉摁着,心中的烦忧似乎也稍稍去了些,睡意顿时涌了上来。

“世子。”不知过了多久,守在外边的晋阳敲了敲门,继而提醒道,“已经亥时了。”

季舒眼睛一睁便看到了立在身侧的杨絮如,杨絮如收回了手,笑道:“世子该回府了。”

“我与你一起吧。”见季舒起身,凌微忙说道,片刻后两人便出了醉梦楼。

杨絮如疾步行至窗边推开了木窗,却也只能看到二人的背影,楼下还传来细碎的议论声。

“诶?我刚刚没看错吧?那人是不是季世子?”

“是啊,怎么了?”

“她不是明日大婚吗?怎么竟从青楼里出来?”

“谁不知道她要娶的是个无盐女,这事换了谁能接受?”

“……”

杨絮如不欲再听,正要掩上窗时却瞥见了檐角卷翅上立着的人,手上的动作一顿,“世子已经回府了,无痕公子不去保护世子?”

此时的无痕并未戴面巾,皎月之下是一张年轻冷漠的脸,说出的话如他的人一般平静,“世子不会有危险。”

杨絮如不语,关上了窗。

独自喝尽了壶中酒,面上早已布满了红霞,杨絮如抚着遗珠,指尖轻拨,琴弦便唱出了流畅的曲乐。

此曲名为《声声忆》,曲调欢快之中却又带着忧愁,有留恋,有不舍,还有一些不能开口的情愫。

至于她在忆什么,恐怕也只有她自己知晓了。

那晚,醉梦楼的琴音响了一夜,一名不懂音律的听者亦听了一夜。

——————————

才睡了两个时辰不到季舒就被唤醒了,睡眼朦胧的被带往季母所住的春晖堂。

途经之处皆是刺目的红,天色未亮,府上各处均挂着大红灯笼,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红色灯火晕染在了每个人的脸上,使得那笑意越发明显,只是在这样喜庆的氛围中,却越发凸显季舒的面无表情。

“瞧瞧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等会迎亲还不得把你给累坏了。”柳棠沁一见季舒半闭着眼的懒散模样,便有些不满道,“都要成亲的人了还往那烟街柳巷跑,传出去像什么话。”

季惊林知道季舒心里不舒坦,于是打起了圆场,“大喜的日子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

柳棠沁想想也是,捧了喜服金冠过来就要亲自给季舒换上,没成想却被季母给拦下了,“还是我来吧。”

“是啊,娘亲自给她换喜服也是这小子的福气。”季惊林赶紧帮腔。

见两人都这么说,柳棠沁也不好推拒,遂将衣物给了季母。

季舒乖乖的张着手臂让季母一件件的将喜服给她换上,里衣她再来之前便已穿上了,所以如今换的只是外袍。

大红喜服上金线绣流水云纹栩栩如生,腰带上嵌着回形暖玉,就连靴子上都烫了金,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华贵。

待衣裳全都穿上后季舒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面上虽未有喜色,但看起来还是分外的丰神秀逸。

柳棠沁拿着发冠就要给季舒束上,季舒很是配合的微低着头,穿戴完毕后柳棠沁看着看着便湿了眼眶,但还是强忍着没有落下泪来,抬手摸着季舒的脸道:“舒儿总算是成家了,娘这心也就放下了一半,答应娘以后要好好过日子。”

“好。”季舒应下了。

天渐渐破晓,管家晋武这时走了过来禀告道:“一切都准备妥当了,还请王妃验看。”

“那我去瞧瞧。”柳棠沁为保稳妥便随着晋武去了前院。

柳棠沁一走季母便拉着季舒的手,眼中含泪道:“好孩子,这些年为难你了,你别怪你娘,要怪便怪老婆子我当年自作主张,才让你了受这份苦。”

“娘,您这是说的哪里话,这事怎么能怪您呢?要说错也是我的错,这么多年一直不敢告诉夫人真相。”季惊林急道。

“爹,奶奶,我谁也不怪,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我可不想一辈子都只能待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去学那些个针织女工,那还不得把我给闷死啊?”季舒见两人一副自责的样子,赶忙出声安慰。

“你真这么想?”季母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季舒笑道:“我何时骗过奶奶?”

季母心下稍安,仍然教诲她道:“那好,待那沈家小姐过门,你便睡偏房吧,她爹与你爹是挚交,此番与你成亲也是两家的权宜之计,你可莫要欺负了人家。”

她还能欺负了那女人去?那女人不来欺负她就不错了,一个月前的事情她还记着呢!

心里是这么想,但面上季舒也只能点头应了。

待季舒骑上骏马时天已大亮,季舒扯着缰绳双腿一夹马腹便率先走在了前头,迎亲队伍紧随其后,敲锣打鼓,唢呐轻扬,道路两边早已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季世子真乃天人下凡啊!”人群中不知谁感叹了句,周围不少人纷纷点头称是。

季舒虽然是公认的平都第一纨绔,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同时也是平都第一“美男子”,凭着这副容貌而心悦于她的女子简直不要太多。

她也早已习惯了世人对她的评价,无非就是个仗着权势为非作歹,并且长得还很不错的贵公子罢了。

——————————

疏影阁内沈浥尘也已穿戴好了凤冠霞帔,只是红盖头仍放在梳妆台上,显然是还要做些准备。

“小姐,你说那季世子为什么要派人来我们府上?”早已服下解药醒来的碧影已知晓了那日发生的一切,只是仍有些不懂季舒用意何在。

“兴许是太闲了吧?”沈浥尘漫不经心地回答着,细思了片刻后侧头看着绯烟道:“你再取两丸天香丹来。”

绯烟向来将沈浥尘的心思揣摩得差不离,可是此番她是真的不解了,小姐似乎对那季世子很不一样,明明也只见过一面,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但好像隐约是有些不喜似的。

“小姐,你这是……”

“哎呀,你赶紧去拿药啊!小姐这么做肯定是有她的用意的。”碧影连忙打断了她的问话,对于自己中毒一事她可是耿耿于怀很久了!此时巴不得有人能收拾季舒呢!

被碧影拿自己以往的话给顶回来,绯烟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默默地将药递给了沈浥尘。

沈浥尘刚接过药便听到了外边断断续续的喜乐声,黛眉轻拢不急不缓的就着水服下了药。

“小姐,迎亲队伍已经候在府外,吉时已到,该上花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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