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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朱以海终究是晚到了一步。
朱以海目光呆滞地看着钱肃乐的尸身,恐惧到了极点。
而眼睁睁地看着钱肃乐被杀的张煌言,目眦欲裂,他冲着木立的朱以海嘶吼道:“……朱以海……汝末日不远矣!”
可不远处围观的民众,已经激愤地涌上前来。
朱以海甚至已经听不到张煌言的嘶吼了,他麻木地看着人潮往自己方向涌来。
“轰”地一声炸响,鼎沸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郑森在高台上大喝道:“再敢上前一步者……杀!”
说完,他急步赶到朱以海身边,“陛下,此处非善地……赶紧走!”
然而朱以海整个人都是愣的,郑森无奈之下,也顾不得君臣礼仪,拦腰扛起朱以海,如背麻袋似的,扛走了。
愤怒的人群,在短暂的慌乱之后,再次往前涌去。
然而,郑森恐怕自己也没想到,他的这一声“再敢上前一步者……杀”,被他的麾下“忠实”地执行了。
郑森原本是想恐吓百姓,并非真想屠杀。
可朱以海遇险,让他失了方寸。
郑森的离开,让郑军士兵以为,这就是最后的军令。
直到枪声连片地响起,郑森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最大的错误。
可惜,这时大错已经铸成,无法挽回了。
郑森只能咬牙,先带朱以海离开。
仅仅一刻钟不到,密集的人群,便一哄而散。
按察司衙门前,尸身遍地,血流成河。
至少有上千手无寸铁的民众,被郑军射杀。
一哄而散,百姓是怕了。
但,对朱以海、郑森的恨,深种下了!
而吴王回来了的消息,也因四下逃散的民众,迅速传遍城每个角落。
……。
吴争一直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他的心里,确实在挂念着莫执念,一方面是担心莫执念老了,这一病万不起,财政司司长之位,由谁来继任。
另一方面,吴争也在犯愁,莫家牵扯此次政变已深,不管莫执念之病能不能好起来,莫家的势力都该打压了,可如此一来,吴争心里又有些不忍。
人活在这世上,知根知底的人,不好找啊。
换个人上来,恐怕未必比莫执念做得更好。
吴争确实在犯愁,甚至觉得,古往今来,皇帝宁宠身边太监、奸臣,不信忠臣、直臣,确实是有道理的。
人心易变,今日的忠臣、直臣,一旦掌权,未必不会是明日的奸臣、权臣。
譬如,熊汝霖……!
吴争轻轻叹了口气。
随吴争而来的李颙,轻声道:“王爷若信臣……何不将烦心事讲给臣听,臣或许可以替王爷分解一二。”
吴争慢慢睁开眼睛,看着李颙,此人确实是个干臣,人品也好,最让吴争欣赏的是,李颙懂变通,不抱守成规。
于是随口道:“以你之见,莫执念之后,该由谁来担任财政司司长一职?”
李颙闻听,脸色大变,莫执念何人也?
吴王侧妃的祖父、财政司的司长,江南商会的掌舵者……。
说他咳一声,整个江南都会震动,此言一点都不夸张。
如果今日之对,传扬出去,自己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这……臣无能,不能为王爷分忧!”
看着面露难色的李颙,吴争知道,这确实是难为他了,于是挥手道:“罢了,是孤……唐突了。”
“王爷恕罪。”
吴争索性直起身来,另开话题问道,“那以你之见,鲁王登基能否安定天下?”
李颙的神情古怪起来,他试探着道:“以臣之见……这得看王爷的态度,若王爷想让鲁王登基,天下便能安定,若王爷不想让鲁王登基,那天下定无法安定!”
吴争一愕,随即明白过来,拿手指点着李颙的脑门,笑道:“冒辟疆可比汝爽直多了!”
李颙也笑道:“所以,臣在王爷身边,冒襄成了阁臣。”
吴争愣了愣,而后哈哈大笑,“哦?在你看来,做朝廷阁老还不如做孤的幕僚?”
李颙正色道:“臣的意思是……才尽其用!”
吴争沉默下来,李颙的话很有意思,值得细细口味啊。
好一会,李颙见吴争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开口道:“之前长林卫急报,延平王率大军登陆杭州府,已经控制了城……王爷却不调兵前来,依旧前往杭州……难道,就不担心吗?”
吴争毫无反应,只是看着车窗外。
李颙不敢再问,也沉默了下来。
“鲁王想要什么?”
吴争突然开口问道。
李颙吓了一跳,赶紧答道:“无非是皇位。”
“可就算做了皇帝,就能布恩威于天下吗?”吴争象是自言自语,“做个四方城中的皇帝……有意思吗?”
李颙没敢接话。
“那郑森想要什么?”
李颙答道,“永历帝薨了,永历朝靠晋王支撑着……郑森就算有野心,可隔着千山万水,怕也无法染指云贵……陈钱山离东藩岛不远,又皆在海外,加上王爷将水师主力调往北方,可轻易避过……二者私下勾连便不是难事。”
说到这,李颙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吴争的脸色,见吴争没反应,便继续往下讲了,“鲁王为得是帝位,那延平王所为,自然是权位……既然永历朝无法给他,自然要找能合他的……。”
吴争似笑非笑道:“难道孤就不能给他?”
“恕臣直言……王爷,给不了。”
“哦?”
“延平王已是郡王,再封便是亲王爵……吴王日后若是成为新朝之君,怎会封异姓为亲王?”
“孤不是异姓吗……李定国也是,就连清廷,不也将吴三桂平西郡王晋为了平西王了吗?”
李颙轻叹道:“时值乱世,自然须变通……可天下抵定之后,便须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延平郡王若成了延平王,手中执掌数万大军,偏于一隅,若起异心,便是国朝之祸,就算王爷胸襟如海,能容人所不能容,可天下人怎么看……王爷麾下战功累累的将军们怎么看,延平郡王可从没有为王爷立过战功啊……如何服从平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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