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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潜渡过谷水河进入襄北军的防区第三天,是腊月初一,距离进入延佑六年仅剩一个月,韩谦在乐安城并没有等到李知诰给予任何的回应。
这一天,韩谦下令苏烈及赵无忌率部,从独山津上游方向拦河修筑的一道土坝渡过谷水河,进入东岸地区。
李知诰虽然没有给予直接的回应,但在苏烈、赵无忌率六千马步军进入东岸,左龙雀军在谷水河以西、贴近西岸的兵马也随之往西快速撤走。
韩谦勒马驻停在东岸残堤之上,眺望往西撤走的襄北军将卒。
午后苍白无力的太阳当空照下,在凛冽的寒风中,给不了人丝毫的暖意。
“李知诰不予直接的回应,那他便有挑起兵衅的主动权,他或许以为这能令我们束手束脚,不会轻易往谷水河以西展开兵力吧?”郭荣感慨说道。
襄北军虽然主动从邻近西岸的营寨撤走,但在李知诰没有给予正式回应之前,谷水河以西就始终还是襄北军的战防区,襄北军真要开挑起兵衅,两军在谷水河西岸发生流血冲突,棠邑还是不占理的。
现在他们能看到襄北军的斥候骑兵,距离他们前部兵马最近,都不到一百步的距离,双方都将刀弓横在身前,随时都有短兵相接、暴发流血冲突的可能。
只是在这一刻,韩谦已经顾不得太多,着孔熙荣下令指派更多的兵马,仿佛潮水一般浩浩荡荡进入西岸,下令前锋兵马将锋利的箭头折断,用断箭射击贴近袭扰的襄北军斥候,将他们驱赶出去,利用战车、大盾结阵往前一步步推进,后部兵马进占襄北军撤留下来的营寨……
潜入到晋国腹地的密探,昨夜飞鸽传书回来,传来晋国最近的消息,令韩谦对当下的时局更加忧虑。
在晋太子石承祖、潞州降将田卫业以及成德军节度使王元逵所率的三路兵马围攻之下,有北方雄城之谓的太原府,在晋国新帝石继源的防守都没能支撑住半年,于十一月十六日午时彻底陷落。
以晋国新帝石继源等人为首,晋军最后三万精锐或毙或降,悉数覆灭。
蒙兀人似乎很早就预料到这一结果,屠城三日之后,于二十四日,册封晋太子石承祖为雍王、成德军节度使王元逵为河间郡王,潞州降将田卫业为东梁郡王的诏书就直接在太原府对世人颁布。
仅仅从这三人的册封名号上判断,也能预料到以石承祖、田卫业三人为首的七八万降军及归附军,在简单休整过后,会以最快的速度沿着汾水河谷,向关中(雍州)地区挺进;而蒙兀人除了一部分骑兵之外,大部分兵马前期或许主要还是以消化新得之地为主。
然而并不能因为田卫业、石承祖、王元逵所部乃是降军或归附军,就认为他们的战斗力就一定不强。
王元逵能成为成德军节度使镇守定州、恒州,他本人的能力及成德军的战斗力,就已经被晋国君臣认为有能力阻挡蒙兀骑兵南下寇边。
而田卫业能在梁帝朱裕手下守住潞州大半年,实力又岂是弱的?
田卫业原本是潞王石继源的部将,奉命守潞州抵挡梁军大半年的攻势,也是尽力,而之后刘筠中计被蒙兀人杀害,潞州再陷重围之时,已经是箭尽粮绝,田卫业是迫不得已率部投降。
然而潞王石继源随之却将他在太原府的妻儿老儿四百余口拖上街市,不分男女老少,皆车裂处死,这使得田卫业与潞王石继源恩断情绝,率所部降军围攻太原府时犹为凶狠。
最终还是田卫业率部最先攻进太原城,将潞王石继源及其子、嫔妃、宫女、侍宦都逼到晋皇宫的太液阁,然后一把火叫四千余人都葬身火海。
就目前来说,蒙兀人显然是对田卫业的表现最为满意,在围攻太原城期间也是优先加强田卫业所部,使得田卫业率部投降蒙兀人,仅剩一万兵马,但在付出惨重代价攻陷太原城之后,犹有两万多精锐,兵力与雍王石承祖相当,略低于王元逵率统领的成德军。
而攻入太原城之后,近两万降军也将由田卫业优先收编。
即便从太原到雍州没有飞鸽传书的便利,但相信朱裕并不会迟太久也能得到消息,这注定朱裕更不可能将多少兵马放在南线防范楚蜀联军上,也就意味着留给他的时间更少了。
想到这里,韩谦牵动缰绳,便要驱马下河堤,踩踏着河冰去东岸。
西岸这两天才没有组织民夫役工开凿河冰,也不知道河冻结得怎么样了,看韩谦要直接去东岸,霍厉等侍从武官他们不敢阻拦,则直接纵马赶在韩谦之前,先去试河冰的结实程度,在东岸形成警戒圈,以防为襄北军游荡在外围的小股哨骑所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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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棠邑军兵分数路渡过谷水河进入西岸,坚定不移的往西推进,姚惜水与徐靖等人陪同李知诰站在罗山城南的一座矮山之上,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切。
“黔阳侯也未免欺人太甚了,便料定我们不敢挑起兵衅?”邓泰咬着后槽牙,愤恨的说道。
棠邑军骑兵规模也极有限,他们侦察到棠邑军仅有两千左右的骑兵调到西翼来,除了最初渡过谷水河的千余骑兵,是与前哨兵马配合推进的外,此时又有一支千余人规模的骑兵,从独山津方向渡河,掰着脚趾头都知道那应该是韩谦的牙帐亲军。
韩谦第一时间就渡过谷水河了?
这不是笃定认为他们不敢抢先挑起兵衅吗?
邓泰恨不得拖起长戟,就率一队人马朝独山津方向冲杀过去,也好过在这里守窝囊气。
“侯爷,棠邑军已经九千余兵马渡过谷水河,其在潢川、乐安的兵马也已经开拔,往谷水河沿岸递补过来,难不成我们真要放他们逼进到罗山东城之下?”钟彦虎率领一部兵马从东面的营寨撤下来,他即便在李知诰帐前效力的时间不长,但今日这憋气的场面,犹叫他气不平,纵马赶到李知诰的帅旗下,心有不甘的大声问道。
“你依令行事便是。”李知诰脸色阴沉的大声说道。
他仿佛一块磐石屹立于山崖之上,凛冽的寒风叫刚刚年过四旬的他,脸上多出几许沧桑。
“韩谦不会真有什么手段招降罗山守军吗?”看到棠邑军如此坚定、迫切的跨过谷水河,姚惜水不禁怀疑的问道。
虽然金陵都传言韩谦的主要目的,还是阻止他们收编罗山守军,但韩谦此时的表现,也未免太迫不及待了。
而作为龙雀军新编之初,就为沈漾留用的官吏,张潜跟韩谦、李知诰相识都将近十年或更久一些时间了,看着襄北军诸将众情义愤的样子,他手心也捏着一把汗。
他并不清楚李知诰会不会突然下令罗山城以东的诸部兵马停止西撤步伐,转而朝他这边收缩、结阵,阻止棠邑军得尺进寸的西进。
张潜心里也禁不住大骂韩谦太迫不及待,欺人太甚了,他这么搞,难道不是将对襄北军的轻蔑直接贴在脸上给世人看吗?这孙子就断定李知诰会忍下这口气退让,就断定李知诰不敢出手挑起兵衅,眼下不是引棠邑军半渡而击的陷阱?
这边真要挑起兵衅,他作为沈漾的特使,又要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张潜发愁之际,也注意到李知诰按握腰间佩刀的手背青筋暴露,手微微发抖,显然是极力克制心里的怒火,他都不知道襄北军、棠邑军挑起兵衅后,厮杀血流成河,大楚又将乱成什么样子!
他突然意识到那些在金陵城里一心想着隔岸观火的人们,大概没有几个人会意识到这把火真正要烧起来,会烧多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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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邑军的西进与襄北军的西撤持续了一天。
这是令人极其压抑的一天。
到黄昏时,何柳锋率棠邑前锋三千精锐兵马,正式进入襄北城在罗山城东让出来的大营。
城东大营,与其他三座大营都还是李知诰过去半年多时间倾力打造,差不多都紧贴着罗山城的护城河外缘修筑,用一层层栅墙、土埂沟濠,将罗山守军死死围困在城中。
这一天时间,被围半年多的罗山守军并没有试图趁混乱,从东城突围,也没有其他动静,似乎城外发生的一切跟他们都没有丁点的关系。
次日一早,谭修群、苏烈率部分别从东南、东北两个方向,接近罗山城东,与提前进入城东营寨的何柳锋部成“品”字形结阵,安营扎寨。
而这时棠邑军总计有两万三千余人马渡过谷水河,呈三角形分布于罗山城往东到谷水河这一谈不上多开阔的区域内,仅有不到一万兵马,作为后军,还驻守在谷水河以东诸城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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