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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芹停下脚步,眼前两株盛开的粉色山桃树映衬默默不语的水车。
金光几束斜照而下,点亮一丛翠竹林,粉的桃花,绿的竹叶,掩映着一栋两层高的木屋。屋前种着一簇簇紫薇花,风一拂,枝头低首,落英飘然,一只斑蝶停在花上,轻扇着翅膀,人来也不惊飞。
雷州四季如春,百花盛放。
这间别致淡雅的木屋许久没人居住,水车蒙尘,但屋前屋后的草木翠竹养护得极好,可能因为有神力滋养的缘故。
江芹不知不觉放慢脚步,走到那尊玉像近前。
玉像雕刻的女子双眼脉脉含情,立在花前,长裙与披帛仿佛是被这周围的风吹得扬起,她一双眼睛望着你,分明什么话都没说,却胜千言万语。
尽管见过,江芹还是满心惊叹。
惊叹宋延娘亲的仙人样貌,又叹他爹的巧手,能用玉石雕出这样宛如生人的人像,想必他爹一定很爱他娘,是才将他娘的一颦一笑记得这样深刻,呈现得如此玄妙。
“这里是?”江芹回头看向宋延,抬手遮住直射入眼的阳光,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猜测,“……你家?”
“是。”
宋延逆着光,仰望玉像,黑眸沉沉。
雷州外部阵法修复后,原来出现在外世,被村民误认为圣女的玉像调转回昔年所在。这处屋宇,雷师尘与宋如兰曾住,宋延也是在这里出生的。
雷师尘带着儿子离开雷州后,这处少有人来。十几年过去,屋内摆设依旧是当年模样。
拾阶而上,推开斑竹制成的门,一方石桌映入眼帘,桌上放着针线竹篮,里头堆着各式丝线,历时多年,不染一点尘埃。无论是竹篮那双巴掌大的虎头鞋,还是床榻边的摇床、甚至整齐堆叠在矮柜上的各类小巧玩意,只是略略一看,不难想象,在这里,曾经是怎样一家三口,和睦静好的模样。
那样的幸福岁月,将这些物件浸染。
以至现在,单单望着,还是能从中感受出几丝情意。
“在想什么?”宋延问。
“我在想……”江芹俯身,仔细打量矮柜上的小玩意,不敢伸手,笑着说,“在想你小时候,应该也是个粉雕玉琢,讨人喜欢的小团子吧,是不是就像它一样?”
她指着其中一个笑呵呵的木雕胖娃娃,回顾他一眼,又瞧瞧娃娃,愈发觉得有趣,“这个娃娃该不会就是你吧!”
宋延顿了顿,良久才开口“………………我爹雕的。”
“那就是你啰?!”江芹一脸吃惊,“我可以拿起来看看吗?”
“自便。”
得到允许,江芹才伸手,捧起这一拃宽的木头娃娃放在掌心,以小指指腹点了点娃娃笑弯的眉眼。
小时候这样圆滚滚,白白胖胖又爱笑,笑起来这样可爱,长大了,却不爱笑了,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他也不是生来这样的性子啊,她心想,如果,没有神树的诅咒,宋延生长在雷州,会长成什么样的人呢?
其他不论,起码会比现在看起来快乐很多吧。
目光流转,江芹发现临窗的妆台前放着一些女儿脂粉,那些精致瓷盒依大到小整齐排放,洁亮如新,仿佛还在等待着主人使用,双鱼铜镜上有道闪着微光的东西,走近才能辨认出来,这是雷州的符。
与外世玄门所用道法截然不同。
宋延见她好奇,便解释,这些全是他娘生前爱用之物,他爹不忍见之蒙尘,便在镜上留下一咒。
江芹讶然。
难怪这些粉盒脂瓶这么干净,原来全靠那符咒。
连妻子使用过的东西都不忍见其被尘埃污染,想办法保留原本模样,他爹真是个用情极深的男子。江芹有些出神,满心想着,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大抵就是这样吧。
江自流望着瑞娘的眼神。
晏富春提起王鄂时的神情。
康国公受伤时,凤仪万端的许国大长公主溢于言表的惊慌、王皇后守在新帝病榻前,衣不解带、雷迅醉酒,隔日却还记得做好饭菜,叮嘱夫人吃饭……
这世上,千千万万,男男女女,不尽相同。
但他们当中失了谁,都像自断一臂。
“我记得,屋后树上有一窝鸟雀,模样可爱。”见她心不在焉,宋延的手落在江芹肩头,轻轻一扳,“带你瞧瞧。”说着,便领着她向外走。
在雷州,鸟雀长情,若是选择在哪家安宅,便会永居在此,繁衍生息。
离家十几载,不知当年宿在他和爹做的小草窝里的鸟雀如今怎样了,该是一大家子,子孙满堂了吧?
宋延走着,不觉加快脚步,不知为何,心中有股冲动,想带着她去见见自己小时候住过的地方,见见他常爬的树,还有那一窝叽叽喳喳的小鸟,这些皆是他在雷州为数不多的时光中,尚留存在脑海的记忆。
待转过竹林,来到屋后。
两人望着屋后诺大一个洞口,双双诧然。
半晌,江芹指了指洞口,眼神缓缓飘到他脸上“树……树呢?”
宋延清俊的脸上也是罕见的诧异,看着硕大的洞口,半天说不出话来,周围树木不见被夷为平地就罢了,何时凭空多出个大洞。
江芹向洞里望了一眼,不禁愣住。
这是个斜坡状的大洞,足有几丈深,底下的路道不知通向何处,奇的是,这个洞和海龙王墓墓室石门的洞极为相似,洞径小了点,但挖掘的方式一模一样。
谁人将盗洞挖到他家屋后了?
“你觉得不觉……这挖洞的手法……很熟悉?”
江芹说着,在洞边蹲了下来,捡了个小石子,朝底下丢去,等了半晌,才算听见石子咚地一声回应。
洞下比她想象中来得深。
宋延轻嗯一声,单膝着地,拨拨洞口边的碎土,发现表面一层是新土,其中混着些结块的陈土并些杂草。这洞应当出现许多年了,但近日有人沿着洞道出入,这才带出新土与洞道内杂草。
这儿空置多年,雷州少有外族人进入,会是谁,在他家中留下这一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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