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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热的天裹挟着热意,偶有微风吹过,使得周边花草树木传来轻微的沙沙声。
气氛一时令人难以捉摸。
两边的男人一个坐在高马上,一个站在平地上,一高一低,隔着距离遥遥地望着,仿若是在暗暗对峙,神色中均有几分耐人寻味。
还是宋清和打破了这分琢磨不清的气氛。
她一双没什么情绪的鹿眸锁紧宋承,唇一掀,笃定道:“你跟踪我。”
是肯定的语气。
单凭这个冷冰冰的语气,宋承便已在宋清和寡淡的脸上察觉出她此时的不悦。
他还以为,除了长孙晚,她对任何事皆是漠然的。
这么看来,比之前倒是有长进多了。
不过宋承也不恼,嘴角仍旧携着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让人挑不出他的一丝错来,好像错的那个人是宋清和。
他也没回避她这个问题,承认道:“不错。我确实有派人跟着你。不过是因为阿娘生怕你甩开她派来保护你的人,所以才出此下策。只不过,看现在这个情况,你还真没让阿娘失望。”
宋清和微微蹙了蹙眉,她对语言的感知虽说没有其他人那般敏锐,但心中也大概明白这宋承必然是在暗讽她呢!
不经意间,她的唇角微微下压了一下,眼仍旧没离开他英挺的脸,凉凉地回道:“那你身边的人真是厉害。”
只是语气中带了几分连她都不曾察觉的东西,悄然生长起来。
宋承闻言,轻嗤了声,余光又瞧见那边身着红衣的闻曜之亦在瞧着他。
目光……并不是那么友善。
他微怔片刻,立时回神,一双桃花眼上下掀合了几番,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转瞬过后,他扯缰下了马,随后牵着马朝前走了几步,经过宋清和的身旁,走到了闻曜之的面前:“闻尚书。”
闻曜之面色平静,还算恭敬地道:“我说过了,我早已不是什么尚书,也担当不起了。若是殿下您一直这么唤我,只怕我无福消受。还望殿下.体谅。若是殿下不嫌弃,直接唤我小字——应敢。”
不知为何,闻曜之这话说的半点问题也无,可宋承莫名其妙
地从中听出了细微的不满来。
好在他也不会在这些无关的细节上深究太多,眼波流转,道:“不若这样,我唤您前辈,可好?”
闻曜之瞧着宋承这般模样,是势必与他争论个不停的了,于是回道:“若是殿下不担心这有损于您,便随您吧。”
“闻前辈说笑了。怎会有损?”宋承抬眸看了眼远处即将暗淡的天色,“时候不早了,我要带六妹妹回宫,闻前辈应当不会阻拦吧?”
这才是他方才说那些话,最关键的点。
闻曜之心中虽然不愿,但也明白如今的他何事也做不了,甚至还会让宋清和难堪,只得沉着脸微微颔首。
对于这事,宋承并没有想到要得到闻曜之的首肯,说完话之后,便走到宋清和身边,离她更近了些,低低地说:“六妹妹,走吧!”
只是宋清和站在原地没动,愣是死死地盯着他,固执地道:“我不喜欢被跟踪。”
她厌恶这种行为。
宋承扬了扬唇角,嗯了声:“我也不喜欢。但是就如同阿娘想的那般,必须为你的安全着想,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宋清和敛下双眸,“在外面,我不会那么容易招人迫害。”
她这样的人,约莫外人皆不会轻易上前同她说话吧。
更遑论迫害她?而且她也并非是无用之人。
宋承听到此话,不禁在心中轻嗤了声。
不容易招人迫害?
他不知道该是说宋清和太自信,还是说她太傻。
而看样子,前日里,春日楼里的事情还没有让她惊醒。
她似乎不知道,单单凭着她宋清和那张脸,便会引人注意。即便是戴了帷帽,那纤细宛如柔柳的身姿,不知多少男人会惦记着?
即便,她是一个公主。
只是,话到嘴边,他却没有这样说,而是不轻不浅地反问道:“你的想法是你的想法。并不能代表所有人。不过话说回来,六妹妹你老实告诉我,你先前将那些人都甩开,是不是就是为了不让阿娘发现你和闻前辈走在一起?”
宋清和:“……”
“你在怕什么?”
碍于闻曜之就在他身
边的几步远处,他并没有具体地问一些东西。
比如,是不是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关系。
宋清和完全听不明白宋承在说什么,瞟了他一眼:“我没怕。”
宋承乜眼瞧着她,顿了片刻,轻笑道:“行。不怕就不怕。那六妹妹可否同我回去了呢?”
宋清和脚步微转,看向身后的闻曜之。
她想知道的东西,仍旧没有答案。
闻曜之同样也在看着她,只是神色中多了太多不可言说的东西,似悲似喜,夹杂着无尽的忧愁。
就在宋清和又转身之时,他唤住了她:“……六公主。”
宋清和脚步顿住,掀眼看他。
“没什么……”闻曜之摇摇头,忽又想到了什么,从袖中取出一张信函来,对着宋承道:“倒是殿下,我有一事相求。不知殿下可否……”
宋承:“何事?”
“我手头上有一封书信,不知殿下可否将它交到长孙皇后的手中?”闻曜之紧接着道:“殿下放心,绝没有对天家不利之事,不过是说说家常而已。”
宋承微微挑眉,伸手接过了闻曜之手中的书信,眼随意地滑过了信函,“闻前辈的品德,我还是相信的。”
闻曜之点头,抱拳算是回礼道谢。之后,便转身回了院中,背影落寞。
……
日头快要落下。
孟知让正在客栈中焦急地等待着,不知道宋承究竟有没有将清和带出来。
她不止一点担心清和。
看人不看外表,万一那个红衣郎君虽然看着挺和善,若是有着贼心,可如何是好?
她想直接去寻宋清和,可又害怕宋清和不喜欢她这样做。
不过好在没过多久,她便瞧见了远处拐角之处出现了两个人。
正是她期盼的二人。
不过与其说是两人,不如说是两人带着一匹马。
此时宋承手拉着马缰,身前坐着的是宋清和。
郎君面冠如玉,女郎纤秾合度。远处看着,似乎依偎在一起。
这是她没有想到的一幕。
就这么瞧着,孟知让竟然莫名其妙地生出了般配的感觉。只是这感觉一出现,她便立即甩
头将这想法甩出去。
什么嘛!
她怎么能这么想,他们两个是兄妹哎,这还得了。
正这么想着,那匹马在她身侧停了下来。孟知让这才发现,原来这二人之间还是留了一隙的。
宋承先下了马,随后宋清和在宋承的帮助下,也下了马,在孟知让面前站定。
宋清和朝着宋承微微颔首,转而对着知让道:“孟女郎,我们走吧。”
“欸,好!”孟知让忙不迭点头,将宋清和带到她的马车边上,却倏忽想起来宋承还跟在她们身后,她们就这样一声招呼不打就跑了不太好吧?
于是,孟知让微微侧身,正要回头同宋承说些客套话时,宋承此时已迈着步子走了过来。她看着贵气天成的宁王,到底还是有些慌张,连忙欲施一礼,正瞧见宋承的视线直直地落在她的身侧。
她悄悄转头,瞧见宋清和提起裙摆,正要上那辆装饰精致的马车,她连忙轻声提醒道:“清和,殿下似乎有话同你说。”
恰逢宋承也唤住了宋清和。
宋清和停下身上动作,回眸看他。只见他伸手递过来一张信函。
“六妹妹,你把这个交给阿娘。就说是有人要带给她的。原本该是我亲手交给阿娘,可是我今日还有其他事,便由你代劳,六妹妹意下如何?”
宋清和没有说话,眼凝了一瞬那张书信,才接了过来,只是神色疏淡,丝毫没有想问这书信缘由的念头,点头。
她之前没少做过这种代劳之事,多做一次也无所谓。
……
此时立政殿中的氛围与方才宋清和所处氛围全然不同,甚至有些轻松。香炉中的安神香仍在从孔隙中钻出来,入殿中个人的鼻中,让人觉得舒畅。
长孙晚站在外殿的窗棂边,望着窗外高墙,手中执着一把团扇,正给自己扇风,自自在在。
采湘站在长孙晚的身后,原本是想自己替娘娘扇风的,只是娘娘一直觉得她的力道不对,便不让她替娘娘扇了。
“采湘,你这些天可打听的怎么样?”长孙晚掀合眼皮,略带些疲惫地道。
采湘闻言,不禁笑道:“娘娘可以放心。婢子
可打听到了,是礼部侍郎家中的二郎君对六公主有意呢!婢子还听说呀,那日马球赛之后,那位郎君一直在描绘着六公主的丹青。”
长孙晚略起了兴致,问道:“那他品性如何?”
“听说是个忠厚老实的,先前一直没有什么上心的女郎,那次看到六公主之后便上了心。若是娘娘觉得可以,婢子觉得其实六公主嫁得这样的郎君也是不错的。”
长孙晚微敛双眸。
也只能是不错而已。她哪里不想将清和嫁得一个更高贵的人家?只是她太清楚了,越是高贵者,反而不久的将来会朝着反方向走。
不若去一个平凡人家。
待她再看看。
长孙晚正想着,采湘忽又开了口:“婢子在打听之时,其实还发现了裴少卿近来也一直在打听着公主的事情呢!说不准,这位裴少卿也是对公主有几分好感的。”
长孙晚听到此话,却皱了皱眉头。
裴少卿?
那不是和齐王交好的吗?
莫不是齐王发现了什么?
采湘观察着长孙晚的神色,缓缓道:“娘娘,您就别太担心六公主的事了,婢子觉得六公主天仙似的一个人,定然不会缺乏求娶的对象的。”
长孙晚轻轻颔首,觉得采湘说的没错。应当是她多想了。
清和近年来毕竟是在她膝下长大的,尽管为人冷冷清清的,可若学会她赠与清和的书上的那些东西,日后定然不容易不被别人喜爱。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一桩心事即将要了结,忽而殿口进来了一个穿着灰衣的小太监,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娘娘,派去的护卫都跟丢了。”
“什么?”长孙晚眉头一皱,立时从榻上站起,不可置信,“怎么会跟丢了的?那些护卫虽说不是什么武功高强之人,但也不至于连两个女郎都能跟丢吧?”
“听一个护卫说,六公主跟着一位红衣郎君走了没多久,便瞧不见公主的身影了。”
“什么?”
长孙晚踉跄了一下,还是采湘及时扶住了她。
此时她混沌的脑中只剩下了那四字“红衣郎君”。
恍惚间,她好似又瞧见了当
年沈初婕红裙在身,翩跹一舞,惊动了不知多少人。
或许,这红衣郎君便是她想的那个人,可是当年那个人分明只爱一身胜雪的白衣。难道是因为沈初婕,所以一反常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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