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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东方欲晓。
宋清和醒来之后,一睁开眼睛,立时起身,伸手拿起一边衣架上的冰蓝色锦绣绫裙,穿在了身上。
降香守在殿口,一听到殿中的动静,便赶快走了进来,一眼便瞧见了已穿着完毕的宋清和,登时有些吃惊:“公主,今日是有什么事吗?”
公主通常起得早,她自然是知道的。可是一般公主起来后,先是披着一件浅色常服,等到盥洗完之后,才会将它换下,穿上白日里应该穿的衣裙。
“我待会要出宫,你不必跟着我。”宋清和道。
降香闻言,立时更惊奇了。她之前并没有在公主身上瞧见什么要出宫的兆头,如今这被公主措不及防地说了出来,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况且,她跟了公主后,压根儿不曾见过公主出宫过。
她心里有些担心:“公主,是您一个人出去吗?还是皇后娘娘带着您?”
宋清和随手将案上的轻纱帷帽拿在手中,顿了下,道:“和孟女郎。”
降香瞪大眼睛,更是震惊。
她虽然知道孟女郎近来似乎和公主走得很近,但是她也知道这孟女郎是立荷殿的贵客,故孟女郎和云妃之间必然是有着一丝半缕的联系的。
孟女郎或许单纯无害,可是立荷殿那位娘娘就不知道了。
这无论怎么想,也不能让公主直接跟着孟女郎出宫啊!
况且,公主在宫内尚且如此艰难,在宫外更是无人庇护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公主,婢子听说宫外甚是危险。而您也只是和孟女郎两个女儿家而已,难免不安全,要不,您还是别去了吧!”
“无碍。我心中自然有数。”宋清和回道。
天际渐渐泛白,火球一般的太阳逐渐升起,恣意横行,让这黯淡的天空变得明媚起来。光亮透过窗格,入了殿中,让地砖上呈现出一抹白来。
宋清和盥洗过后,接过了帕子擦了下手,便独自去立政殿同长孙晚张口说了此事。
长孙晚听完清和的请求之后,微微有些诧异,没想到她居然要出宫。而且是和另一个连长孙晚自己都不太熟悉的女郎。
但是眼看着宋清和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想法要出宫,而不是继续闷在自己的世界里,她自然不会驳了清和的意。
她随后走到了自己的妆奁台前,打开了上面的一个暗格,取出了一块玉佩。
玉佩通体莹白剔透,温润而泽,其上刻着一个“晚”字。而下面坠着一长串朱色流苏。
“清和,你拿着这块玉佩,便可以出宫了。”长孙晚将手中的玉佩递到了宋清和手上,揉了揉她的脑袋,“记得傍晚之前便要回来,不准滞留在外面。”
宋清和低头看了眼手中握着的滑腻腻的玉佩,是那样的精致。嗯了声,转身离开。
*
巍峨皇宫外的不远处,有马车停着。
宋清和走出皇宫,便将手中的帷帽戴在了脑袋上,系紧了系带,似有所察觉,她连连瞧了几眼那辆马车。
而马车上的人儿似乎也有所感应,一双白净的手挑起车帘,露出一张明媚张扬的脸来。
孟知让正在向她招手。
宋清和看着这样的场景,微微一愣,便缓过神儿来,唇角若有若无地向上挑了一下,朝前走去。
车夫在马车边摆了几个墩子。宋清和提着裙角,踩着墩子便进了马车。
她一进入马车,孟知让便道:“清和。我先带你去个好地方。你们这些久住宫中的人一定很喜欢。”
宋清和抚平了衣角的褶皱,微微蹙眉,倒是无所谓是好地方还是坏地方,透过车帘边上的缝隙看着外面的光亮,只道:“傍晚之前,我要去一个地方,你不能拦我。”
孟知让毫不犹豫地点头:“没问题,你说去哪,便去哪。”
……
马车沿着朱雀大街行驶着,随后向东经过宣阳坊,停在了东市。
孟知让摆了摆手,示意车夫将马车停至一边,自己则拉过宋清和的手进入东市。
东市里店铺毗连,商贾云集。街边小贩时不时地吆喝,想让行人停下脚步,到他们那儿买些小玩意儿,也好赚些辛苦钱,养家糊口。
这便是孟知让带宋清和来的地方。
“清和,你看看这些铺子里的东西,可有什么是你合眼缘的?若是瞧上了
,我送你一个。”孟知让向四周张望着,口中说道。
而因着她看向宋清和的视线被轻纱遮挡,她没有发现宋清和已有些不悦。
宋清和屏住呼吸,使了点力气从孟知让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方没有温度地道:“你不是说让我挑东西送给你裴哥哥?”
裴哥哥这三个字,本是非常亲密的字眼,如今从宋清和口中说出,听起来的感觉仿佛和正常人无异。
可孟知让闻言,到底还是有些害羞,脸颊微微泛了红,甚至开始灼热了起来。她连忙低头,轻声快速说道:“嘘!清和,你小声些,周围这么多人呢!而且,你不许唤他裴哥哥。”
宋清和唇一掀:“我只知道他叫裴哥哥。”
孟知让:“……”
哎呀,清和这个榆木脑袋,怎么对这种事情一点都不通?这该让她怎么说才好?
她想了想,于是道:“清和,我唤他裴哥哥,只是想与他的关系更近一步。不想让我和他看起来那么生疏。你想想你对你亲密之人唤什么,便知道啦!”
说完,孟知让又揶揄地问道:“不过,我也正想知道呢!”
她是真的有些好奇。
宋清和看起来这么冷冰冰一个人,会唤什么呢?
下一瞬,宋清和几乎没有片刻犹豫,直接道:“阿娘。”
孟知让:“……”
她早该知道的。
“那除了你阿娘以外的人呢?”孟知让咽了口气,继续问道。
除了长孙晚的话……
宋清和虽然不知道回答这些有什么用处,但是想来也不会损害她什么。
于是紧接着道:“唤名字。”
孟知让:“……”
没救了没救了。
同样和她一样是碧玉年华之人,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看着宋清和高挑的身姿,孟知让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她闭了下眼睛,再睁眼微微仰头看着她。
真是可恶,宋清和为何要长这么高,害的她现在还要仰头看她。
她轻叹了口气,估摸着说的太复杂,宋清和也听不明白,于是眼珠一转,干脆道:“反正,当你对一个郎君有异样的感觉之时……当
然这前提是好感。你唤他哥哥总没错!你信我的。”
宋清和透过轻纱,看到孟知让一脸的无奈,勉为其难地嗯了一声。
恰在此时,孟知让转身正要带她往别处走走时,扑朔的眼睫蓦地不动了,而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不远处瞧。
宋清和起先还在疑惑,方才还一直叽叽喳喳的女郎怎么突然间不说话了,而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瞧见对面一袭白袍的郎君,此时正在铁匠铺前看着匠人制刀。
不知白袍郎君和匠人说了什么,片刻过后,他便抬脚朝着背着她和孟知让的方向走了。
孟知让眨了眨眼睛,眼中流露出了她最为熟悉的痴迷,忽而小声地和她说了一句:“清和。我看到他了。我想去和他说句话。我等下就回来。你可以在周围这些脂粉铺子里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东西。”
说着,不等宋清和回应,她便迈开腿朝着他的方向快步走去。
而宋清和看着她追了过去,微眯着眼,又仔细看了那白衣身影,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来。
她记得这个人。
大理寺少卿裴韫。
原来孟知让心心念念的裴哥哥竟然是他。
可她也记得,她第一次见到裴韫之时,裴韫是和宋谨行走在一起的。
……
日头渐高。
孟知让眨眼之间没了踪影,而宋清和也不愿意在原地枯等她。
天气炎热,她单是缓慢走着,背后便已出了汗。
可她仍旧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眼中所见的铺子对她似乎毫无吸引力。她不过是随便扫两眼,主要还是等待孟知让回来。
原本这应该是一个令人倍感焦躁的过程,可是宋清和却仿佛没有什么感觉,似乎只要身体在动,她便觉得足矣。
旁边一个卖玉石的商贩见到这么一个纤瘦清冷女郎独自走在街上,觉得她定然是哪个府上的贵女,下意识憨笑地唤住了她:“女郎,您需不需要些玉石首饰?这些皆是小店的最新款,您要不试戴一下,绝对符合您的气质。”
此时,宋清和的余光之中出现了一只黝黑粗糙的手来,正在摇摆着,似乎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可惜她只瞥了一眼,冷淡地道:“不用。”
之后,再不管身后商贩接连的声音。
渐渐的,她快要走到东市的尽头,正欲返回,倏忽间,鹿眼中看到了一个肩宽腰窄的男人,头戴玉冠,背影如松,迈步走进了前面的平康坊内。
她脚步莫名顿下,双眸锁紧那人的身影,随后鬼使神差地出了东市,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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