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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月色皎洁而明亮,但东厂卫府深处的堂屋中却是一片阴沉昏暗。空旷的大堂中只有一盏豆大的油灯,在黑暗中摇曳不停,似乎就像天启皇帝的性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灭了。
在烛火的映衬下,魏忠贤的那张老脸越发显得苍白阴森。他沙哑着嗓子道:“这么说那陆文昭其实身上牵连着皇上落水的案子,,,,呵呵呵,昨儿让这小子去找蛤蟆,还真是屈才了!”
魏忠贤的笑声就像暗夜中的鬼哭,听的人不寒而栗。而在他身前的案子上赫然摆着的就是,天启皇帝落水的宝船监造纪要。上面清楚的记载着,宝船龙骨成型后两次出厂检查,而这两次的校验人都是郭真,原来这厮还是内官的掌印太监。
而另一本,则是东厂和锦衣卫大小官员的过往来历。比较印证之下,不难发现陆文昭曾是郭真在西路军中的同僚,两人曾共同参加当年萨尔浒之战,乃是旧相识。
最关键的是,桌上还有另外一张便条。那是半个时辰前裴纶紧急求见,由魏婷转呈的。是一张在郭真家里找到请人赴约的纸条,“明时坊金陵楼,专候公公”。。。落款---北斋先生。
正如陆文昭所担心的那样,凌云铠刺杀北斋不成反被杀的命案给他们的计划撕开了口子,而这个口子又因为他们没有及时清除案牍库中的文书,最终越来越大。他这个隐藏在北镇抚司中最大的暗子,也最终显露在魏忠贤的视野里。
而大殿的阴影下,还站着两人。魏婷,江生。
魏婷此刻全装冠带,手持西洋长剑上前请命:“义父!宝船案子涉及的人,北斋先生虽然在逃,但沈炼放她逃生一定知道些线索!孩儿这就带人去把他和陆文昭抓来严刑拷问!”
“不用,,,”
魏忠贤无力的晃晃几根干枯的手指,他何等的老奸巨猾,只是凭着桌上的三件东西,再加上这几日手下上报的线索,皇帝落水的凶手和真相差不多就猜个大概了。
陆文昭身为锦衣卫千户,虽然在东厂眼里不算什么,但已经算的上是位高权重了。郭真身为东
厂掌印太监,却甘冒奇险在宝船上动手脚。
两个逆贼这么一通折腾,都是为了谁啊?
刺杀皇帝不是真正的目的,因为只要那张龙椅还在,总归会再出一个皇帝。问题是将由谁坐那把椅子?皇上没有子嗣,若突然驾崩的话,就只有他的亲弟弟可以继承大统----大明信王朱由检。
也只有他才能在东厂的层层布控下,暗中凭借皇室正统的身份笼络官员,在各大衙门安插亲信死士。甚至轻而易举命人暗中行使这通天换日改朝换代的勾当!
打从皇帝刚落水病重的时候,魏忠贤就感觉到朝中隐隐有股势力在蠢蠢欲动,没想到幕后的主使竟然是平日唯唯诺诺的信王。
为了那张龙椅,同室操戈,手足相残的事情,魏忠贤就算没有亲身经历过,但也肯定听过不少。李世民,赵光义,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魏忠贤虽然心惊,但也没有如何惶恐。只是他很好奇,在这场龙蛇争霸当中江生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又为何要主动把信王的阴谋暴露给自己?
他肯定不会是信王的人,更不会是天启皇上的人,他究竟是谁?
魏忠贤一双却如鹰隼般直直的盯着江生。
“国师大人果然慧眼识珠,这才不到一天的功夫,那小馋猫似的狗崽子就咬出这么多贼子来!更妙的是大人窥测天击,竟然一语道破那郭真和宝船的关系。真是金口玉言,寥寥几句就道破本朝第一大案的关键,这等道行,恐怕袁天罡,李淳风都难以望其项背了!”
“厂公谬赞了。”
江生依旧面带微笑,惜字如金。
但其实在内心中,江生却并不如何安稳。事情进展的速度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面对魏忠贤的步步试探,他只能扔出些干货,再把裴纶引出来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可没想到自己维护沈炼的无心之言竟然彻底扭转了裴纶查案的方向,他不敢找事情构陷沈炼,所有的精力自然都放在北斋和郭真身上,在加上丁白缨等人行事不密,竟被他在一天之内就查到了郭真和北斋联系的铁证。
而电影中他因为身份卑微,并未查到是何人下令凌云铠杀北斋灭口时,就被陆文昭暗地里捅了刀子。可现在他把所有发现直接呈报到魏忠贤这里,陆文昭假传东厂命令,让凌云铠去杀北斋的事情,魏忠贤又怎么会查不到?
对陆文昭起了怀疑,再联想到郭真之死。这下可好,拔出萝卜带出泥,陆文昭,朱由检,一个个就都暴露了。
江生对于这些人的死活其实并不关心,但虚无空间内的储物仓库想要建成却至少需要三月的时间,收服丁修和卢剑星自然也需要这么久。而且还有他从天启皇帝那里骗来的大量的金银财宝还尚未收入空间。
如果现在魏忠贤和信王决定对他翻脸的话,他只能提前返回剑雨世界,那岂不就是人财两空,白来一趟?
所幸魏忠贤现在还并不打算和信王来个鱼死网破,而且看见江生依旧打哑谜,他干脆挑明了:“咱家上午才进宫瞧了瞧,皇上的龙体越发虚弱,想来这几日就会有旨意召见信王入宫。国师既然窥测天机,那不妨帮咱家占卜一卦,如何趋吉避凶?”
召信王入宫?那岂不是意味着要传位给朱由检!
一听事关改天换日,魏婷也不在纠结沈炼和陆文昭的事情了。看着江生,两只耳朵竖的老长。不过,凭她的智商,恐怕还没想通这即将继位的信王就是陆文昭背后的主子吧?
魏老头这是要步步紧逼啊,江生大概回忆一下绣春刀的剧情,整理一下思路。反问道:“魏公公年事已高,倘若新君赏赐告老还乡,东厂该由何人继任?”
告老还乡?
咱家为大明朝呕心沥血,就换来一个告老还乡?
魏忠贤虽然恼怒,但也听出江生这是并不看好信王上位后自己的前景。这也难怪,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东厂乃是皇帝平衡东林文人的重要工具,此刻东厂的势力更是可以左右京中大局。这样一个位置,换做是谁都要交给自己绝对的心腹把持。
何人继任,现在信王最宠信的太监应该是赵靖忠吧?当初为了争权夺利,他被当成暗子安插进信
王的府里,辈分上还是魏某人的干儿子呢。信王谋反的事情,他竟然也没有传出半点风声过来。
魏忠贤脑中浮现出那个手持银枪的俊俏少年郎,不由得冷笑一声。赵靖忠这小子虽有些阴狠手段,还有些武功傍身。可这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玩应,顶多能在太监窝子里玩,想要上震群臣下退建奴,还差得远呢!
唉,自成祖设立东厂都快两百年了,想不到竟要落到这等鼠辈手中,真是愧对先辈啊!
魏忠贤轻叹口气,枯坐在桌后一次又一次的掷骰子,那精瘦的身子在昏暗的烛火下越发岣嵝了。他不是没有想过使出雷霆手段拿下信王,以他手中的证据和东厂的权势,剿灭一个尚未继承大统的藩王简直易如反掌。
可拿下他又能如何?找个宗亲扶持个傀儡上位?
他已经年过五旬,行将就木,虽然现在看着还算硬朗,可多年把持朝政的权谋精轧几乎熬干了他的心血,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就要油尽灯枯了。
把持朝政魏忠贤不累,权利所能带来的快乐是常人想象不到的。但是他怕!他怕自己一旦走上权臣的路子后,一旦稍有退却,那便是万丈深渊。
他不是曹操,他只是个太监,没有子嗣的。那些诸如许显纯之流的义子干孙子,只会跟随那些能给予他们荣华富贵的人,只会继承东厂厂公的位子,却不会继承他魏某人的衣钵。
就在不久之前,信王还曾到他的府邸拜会过,躬身施礼谦卑之极。
这样一个有心计手段的皇帝,若是能在他尚未继位的时候,向他示好。说不定这东厂的位子他还能接着坐几年呢?毕竟新君继位最重要的就是稳定朝堂局势,魏某堪称朝廷的定海神针,有他支持,信王才能把龙椅坐的更稳固不是?
至于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事情,呵呵呵!
等到再过个三年五载,说不等我魏某人已经老得走路都要腰酸背痛了,到时带着几十车金银财宝告老还乡未尝不是个好去处。
说不定信王还会念他忠贞,顺水推舟坐实了“九千岁”的封号呢。
魏忠贤最后掷了一把骰子,三个六!这可真是个吉利的数!
树皮一样干枯的老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魏婷啊,锦衣卫的案牍库好像有场大火啊,,,,,,”
案牍库大火?魏婷先是一愣,再一看桌案上那两份被秘密调取的文件册子,立刻便恍然大悟。提剑领命:“孩儿明白!这就去办!”
魏婷转身离开,只剩下江生一人。
魏忠贤收起骰子,重新换上那对精雕细琢的玉核桃,笑道:“眼下正值多事之秋,今夜有劳国师辛苦,再帮魏某走一趟如何?”
“既然厂公有雅兴,那贫道奉陪!”
江生看着窗外天边乌云渐起,正是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原本江生最担心的就是魏忠贤会为了信王弑君和朱由检起冲突,这势必会搞得朝野动荡,把暗地里的波涛汹涌变成明面上的剑拔弩张。国师一个虚位在朝堂和京城而言,根基都太浅薄了,真到了那种情况,行事会凭空多出无数掣肘。
狐假虎威,才是江生现在的发财之本。但现在看来魏忠贤从最开始就没考虑过,为天启皇帝报仇云云。
哈哈哈哈哈,江生在心中冷笑一阵,看来他还是低估了这位厂公大人的薄恩寡义。
天启皇帝对魏忠贤的礼遇恩赐极重,称之为天高地厚之恩也不为过。但政客就是政客,利益权谋大过亲情恩义是他们基本素质。
眼前这位提调东厂的老人,更是一位达到大明朝权利巅峰的政客。
谁会为了一个注定没几天活头的人拼上下半辈子的前程。尤其是眼下这病榻上垂死挣扎的皇帝,此刻手上已经没什么权柄和值得别人效忠筹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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