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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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熏香……”

“……大约……过几日……”

宿傩因耳边的动静渐渐从朦胧中醒来，他刚下意识想从床上坐起来时，却猛地感受到手腕上多了一道柔软的触感，也正因为这股似乎从未感受过的触感，他突然之间完全清明，立即将抓住自己手腕的人反手抓住：“你——”

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大约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一点，所以在听到自己的声音后，宿傩明显怔了一下。

而被他拽住的人则是发出了一声低低的痛呼。

“嘶。”清水遥倒吸一口凉气，不仅手腕疼，连喉咙也疼得厉害。

清水遥甩甩手，让诊断完的医生们先出去。

然后他瞪了一眼害他感染风寒的家伙，又想起宿傩的眼睛看不见他现在充满谴责的表情，只能泄气勉强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放、开。”

是完全陌生的声音。

这个人是谁？！

宿傩仍旧不敢轻易放松警惕，他知道自己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对方也正在尝试把他甩开，所以宿傩再次加大了力道。

“你是谁！这里又是哪里？！快说！不然的话——”

宿傩五指收紧，果不其然听到了仿佛就在耳旁的低语。

清水遥拧眉，下意识小小声地说：“疼。”

说罢，他立刻闭上嘴，露出纠结的神色。

怎么听上去怪怪的，那么像撒娇呢……

而宿傩也给出了让人意外的反应，他浑身一抖，蜷缩的手指竟然真的在慢慢松开，只不过他并没有完全放开清水遥，而是将自己控制在他够继续接触、但不至于让清水遥感觉到疼痛的力道。

用言简意赅的形容的话——

宿傩虚握着清水遥的手腕，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也意识不到他此刻脸上挂着一份不知从何而来的笨拙。

他只是——

只是什么呢？

宿傩也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的心脏在听到那一声低吟时，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敲了一下。

那股情绪来得太突然，也太陌生，以至于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过头来时，他已经放轻了力度。

宿傩：“……”

清水遥趁机抽了两下手，想从宿傩手中逃脱。

宿傩立即：“别动！”

在确定手中的人停止了挣扎后，他又小心翼翼地继续虚握住对方，不让对方彻底逃开。

清水遥吸气，想把眼前的家伙狠狠骂了一顿，没想到嗓子此刻却拖了后腿，吸凉气的后果就是他止不住地再次咳嗽起来。

“你这个——咳！咳咳咳……”

他都要忍不住这是自己的声音了。

连小时候换声时期的公鸭嗓都没现在难听！

都怪你都怪你！

他捂着嗓子泪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被捏红的手腕，心中直骂两面宿傩是个臭傻子。

宿傩似乎意识到了清水遥的抗拒，他再松了定点儿力道，低声问：“你究竟是……”

清水遥没好气地回答：“你说呢？！”

还会有谁像本大爷一样好心，把你从女人堆里捞出来，还用冰桶泡你，还——

清水遥脸一红，嗓子又痒了起来。

你个臭傻子！

下次我再管你我就去死！

然而，宿傩口中却说出了一个让清水遥都有点意料不到的名字。

宿傩有些犹豫，声音嘶哑又低沉：“你是……清水……”

那个词语在他的舌尖打了个转，带着些许莫名的情绪——宿傩形容不出来，就好像他以为端上来的是一盘红烧肉，结果打开盖子一看才发现是一盘炒青菜一样——都能填饱肚子，但是……

“……奈奈？”

宿傩为数不多的记忆里，的确出现过一次这种名字。

而且在这个充满恶心的人的家族里，除了那个曾经跑过来关心他伤势的女人，又还有谁会——

宿傩抿嘴，下颚线绷紧。

是啊，除了她以外，没有人会对自己抱着好意了。

清水遥愣住，他的手腕还被宿傩攥在手里。

宿傩指腹的细茧在他手腕凸起的骨头上缓慢的摩擦，这给清水遥一种错觉，就好像宿傩是想记住手中的这个触感一样。

他张了张嘴，扯出一个笑容，又想起来了宿傩看不见，这个笑容也渐渐消失。

仔细一想，让宿傩误会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还能算得上是件好事，这样不仅能推动宿傩和女主之间的进度，还能把自己完全摘出去。

想到这里，清水遥终于感到轻松了一点，他垂眸，看着宿傩无意识在自己手腕上摩擦的动作，微微一笑：“嗯。”

得到肯定回复的宿傩嘴角上扬到一半，又默默地垂了下来，他身体前倾，另一只手竟然精准地摸到了清水遥的侧脸。

这个动作把清水遥吓了一跳。

宿傩感受着手心里的温度，以及那落在自己手背上的顺滑触感。

他能够感受到面前的人的颤抖，明白对方被自己吓到，所以他难得耐下心，露出还算柔软平和的一面，用指腹慢慢划过对方的眼睑、鼻梁、嘴唇，然后捏住了一缕长发，倾身上去轻轻一嗅。

——是这个味道没错。

他发现自己有点想不起来清水奈奈的模样，或者说他其实从未怎么正眼看过那个女人。

但是没关系，他以后会记住的。

至少……至少得报答她昨晚的恩情。

宿傩深呼吸，压下因为回忆而隐隐又有感觉的念头，低声说：“昨晚……你就是因为……才，咳咳，声音哑了的吧。”

觉得这话有点让人误会，宿傩很快补充：“冰水，我隐约还记得一点。”

清水遥闻言胡乱点头，觉得惊奇又有些警觉。

惊奇的是动画里开场满嘴女人的宿傩，竟然在这个时间点也是个纯情咖，耳朵都红得要滴血了——显然，没有看到自己模样的清水遥不清楚，他的状态不比宿傩要好到哪去。

至于警觉的点——

清水遥追问：“你还记得多少？！”

宿傩神色有些不自在：“……没多少，就记得很热又很冷，然后就是……”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转移话题：“所以昨天到底怎么回事，那群女人——”

宿傩的脸上多出几分厌恶。

清水遥一惊，可别让那些人把宿傩给掰成厌女了吧？

不应当不应当，你都还没有感受到女主的美好呢！

清水遥立即捏着嗓子回答：“她们……她们觉得你跟我哥、兄长大人有染，所以想抓你去兴师问罪。”

顺带从你身上学点爬床的技巧什么的。

“你昨天应该闻到了那个熏香——就是让你、咳咳咳，反正她们点得有点多，还熏到了你的眼睛，我问过医生了，他说养几天就能好。”

“我跟他——”宿傩咬牙，像极了被踩到尾巴的小狗，龇牙咧嘴好生恐怖，“我恨不得把他——我怎么可能跟那种人——有令人不齿的关系？！”

宿傩气得脸都红了，似乎下一秒就要蹦起来打上一套军体拳。

这就对了嘛，宿傩你对我们之间应该有的关系认识得还是很正确的嘛。

不过我现在好像领的是奈奈剧本——

清水遥想了想，努力回忆galgame里男主生气时，女主都是怎么哄男主的。

想了半天，好像都只有男主哄女主的份……

嘶，难顶。

他瞅了一眼宿傩。

又瞅了一眼自己的掌心。

最终，他轻柔地拍了拍宿傩的头顶，将宿傩带到自己肩膀上，低声安慰。

“别怕，有我。”他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由谎言组成的承诺被刻进了宿傩的心脏。

他身体一僵，完全不能适应这种事情，但是在清水遥的耐心安抚之下，他僵硬的后背最终放松下来。

清水遥心中一喜！有用！男主剧本居然有用！

不愧是我！

宿傩靠在清水遥肩上，手指仍在摩擦着他的手腕。

他沉默了一会，问：“你为什么要一直摸我的头？这个动作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清水遥用最温柔的声音敷衍：“你以后就会明白的。”

“现在不能说吗。”

“不能哦。”

“哦。”

“眼睛现在还疼吗？你昨天晚上一直在流眼泪。”清水遥问。

宿傩第一时间摇头，过了一会又突然改口：“……好像还有一点。”

“噢。”清水遥犹豫了一下，揽住宿傩的腰，好像游戏里男主都是这么安慰女主的。

过了一会他又问：“现在呢？好一点了吗？”

宿傩：“还、还是有一点……”

“那现在……”

“还是……”

这样的对话连宿傩都记不清重复了多少次，直到耳边因为感冒而低哑的声音彻底消失，转而是一阵平和的绵长呼吸，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抱着他的人竟然维持着这个姿势睡着了。

——她应该照顾了我一夜吧。宿傩心想。他始终没有放开清水遥的手，他尝试着睁眼，但依旧被剧痛打败，于是他不再尝试，而是带着清水遥一起躺下来。

眼睛而已、被抓住而已，下药也好，毒打也好，都没关系，他以前经历过很多这种事情，他都习以为常了。

宿傩知道，他绝对会找到机会，给予曾经欺凌过他的人一一回报。

但是现在有什么事情被改变了。

就连躺下也坚持着蜷缩在清水遥胸口，倾听那一阵阵平稳有力的心跳声，宿傩抓着身边的人，就像在沙漠里行走了三天三夜的人抓着最后一口清泉，他低声说——

“不管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想让我做什么，不管你有什么目的……”

“你承诺了不会离开，如果你做不到的话……”

“唔……”

睡梦中，清水遥皱眉，喉咙里溢出小小的痛呼。

如果他此刻是醒着的，就能亲眼目睹从宿傩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令人恐惧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