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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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接近黄昏的时间点了，祭典上人来人往，山脚下的道路两侧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店铺，倒是与现代的祭典类似，店铺里除去美食以外，剩下的几乎都是提供娱乐的了。

如果是平常的话，清水遥一定要一家店一家店的逛过去，逛到手里提不下食物，还要把所有能玩的游戏全部都玩一变，拿到挂在店铺墙上的特级奖品。但是现在不行，他侧着身子躲过两个手拉手奔跑玩耍的孩子，抬头往山顶看。

漆黑的林间小道此刻已经在石阶两侧点上了蜡烛，凭空开出一条暖色的通道，朝着山顶的寺庙蔓延。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妖兽出世的位置应该就在离寺庙不远的地方。清水遥皱着眉回忆着。

好在山顶不是能看烟花的绝佳位置，大多数人都正在从山顶走下来，这样大家正巧能够避开那只妖兽。

清水遥锤了锤自己的腿，在迈上台阶的最后时刻，不知为何心一跳，若有所觉的往身后的望去。

街道的两侧点满了灯，整个世界的黑暗仿佛就此被驱散了一样，虽然人潮拥挤，但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小孩子们在嬉闹，无忧无虑的，还有不少牵着手，耳语厮磨的情侣。他们一定没有想过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清水遥的视线虚虚扫过人群，直到最后也没有找到焦点。他也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反正——

清水遥回头，继续往上走。

只要守在妖兽附近，确保它不会受刺激的话，也许能够避免灾难的发生。

清水遥越来越远离人群，山间的小道上也逐渐变得只有他的木屐敲打石阶时的脆响，道路两侧蜡烛燃烧时带来的微弱动静，以及只有夏日才会出现的蝉鸣。

他正一步一步地，迈入无人之境。

另一边。

因为烟花大会即将开始，人群的慢慢聚拢着实给宿傩的行动增添了不少麻烦，他从一开始的还能小跑着往前冲，到现在变得举步维艰，中间仅仅只隔了三分钟的时间而已。

宿傩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要找到清水遥，便一股脑抛下了身后清水奈奈的呼喊，一头钻进了人群里。

周围的嬉闹笑声让他更加烦闷不安，他不顾周围的人的愤怒眼神，逆着人群用力往前挤。

“这家伙！喂！你不看路吗？！”

“好没礼貌啊，讨厌。”

“哇！你撞到人了没看到吗！”

“怕不是跟对象走散了……”

宿傩终于有了反应，他涨红了脸，愤怒扭头：“我跟他不是——”

他话说到一半停住了，然后抿嘴，强忍澎湃的心绪，想要继续往前走。

他身边站着的，是手拉着手的老爷爷和老奶奶，老奶奶刚刚被宿傩撞到，老爷爷正心疼地扶着奶奶，问她腰还疼不疼。

老奶奶笑着摆手：“嗨呀，看着这个小伙子我就想起了你年轻的时候。”

她的语气感慨，见宿傩呆呆地看着他们，她便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我家老头子呀以前也是这样，毛毛躁躁的，当时我们约好一起来看烟花，结果我们俩走散啦，他就急得整个人都不知道东南西北，满头大汗地到处跑，问别人有没有看到我。”

老奶奶嗔怪地看了一眼老爷爷：“可是祭典上那么多人，谁会注意一个普通的小姑娘啊。”

老爷爷表情严肃，眼睛周围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他也在对着老奶奶微笑：“你明明那么好看，哪里普通。”

“油嘴滑舌，”老奶奶笑道，她安慰宿傩，“别着急，你一定会马上就找到她的，她也一定在某个地方等你呢。”

宿傩顿了一下，心绪混乱，想要否认老爷爷和老奶奶的误会，但——

他说不出来。

他跟清水遥怎么可能……

但是为什么在听到别人这么误会他们的关系时，他会如此的——

宿傩捂住自己的胸口，掩耳盗铃般想要按住自己的心脏，让它不要如此快速地跃动。

“我跟他……不是……”

他的声音小到只有自己能听见。

老奶奶和老爷爷看着宿傩的表情，相视一笑。

老爷爷给宿傩暂时他们紧紧交握的手：“你看，等你找到她之后，只要这样你们就不会再走散啦。”

宿傩的指尖剧烈一颤，逃似的远离了这片令他难以维持平静的地方。

身后，老奶奶略带调侃地说：“记得带她去看烟花，然后在烟花之下向她诉说你对她的感情。”

宿傩加快了步伐，耳垂红得厉害，脸也红得厉害。

我跟清水遥不是他们想的那样，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恨那个男人了。

他们根本不明白。

他像是想要说服自己，警告自己一样，向自己重申着这句话。

长时间的奔跑让宿傩有一种肺部都要炸开的错觉，汗水不停地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滴落，肌肉也开始酸涩疼痛。

终于，在快要奔跑到山顶的时候，他看到了在暖光中朦朦胧胧的身影。

宿傩张了张嘴，在想要喊住清水遥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似乎从没有好好喊过清水遥，不论是直呼其名，还是像其他人一样喊清水家主、清水家的大少爷。

那一瞬间，宿傩迟疑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称呼清水遥。他是清水遥买回家的奴隶，按理来说，就算是喊一声清水少爷，甚至是主人之类的都不算过分，但是宿傩不想这么称呼清水遥。

见清水遥的身影又快要消失，宿傩一着急，喉咙里那个词竟自顾自地蹦了出来。

“……遥——”

宿傩瞪大眼睛，捂住自己的嘴巴。

为、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喊那个男人？

疯了吧？！

宿傩下意识后退，而此时，站在阶梯尽头的清水遥也听到了那声不真切的呼唤。

金色的发梢在橘色的烛光中闪耀着朦胧的光，绝美的男人站定几秒，缓慢回头，抬眸的那一瞬间，露出那双光彩夺目的瞳孔。

就像是站在彼岸的神明一般，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

所以宿傩也——

宿傩紧紧盯着那个人，大步跨过台阶，朝着他伸出手。

“宿傩？！你怎么会在——喂！别跑那么快，小心一点！”

宿傩在略显陡峭的石阶上突然一个趔趄，摔得半跪在地上，如果不是及时扶住石阶的话，恐怕宿傩此刻已经顺着石阶滚到了山下。

清水遥心里一紧，往下山的方向走了几步。

“你别跑，别又摔——”

他下意识朝这个不要命地奔向自己的家伙伸出手。

下一秒，清水遥瞪大了眼睛。

一切像是慢动作播放的无声电影。

无法收住的猛烈冲击让清水遥整个人都向后倒下，而他的面前，宿傩的手臂竟圈住了他的脖子。

清水遥被迫抱住了这个紧紧抓着自己，在自己耳边大口喘息的家伙。

他的脖子上痒痒的，宿傩的头发正伴随着他身体的起伏，摩擦着他颈部的皮肤。

清水遥有点不适地想要推开宿傩，没想到却被他拥得更紧了。

他双手撑在背后，坐在台阶上，低头看自己身前的家伙：“喂，你怎么突然跑过来了。”

宿傩被耳边的低语弄得浑身一僵。

是、是啊，他怎么会突然跑到这里来，又在看到清水遥的身影时，身体里产生那样猛烈的冲动呢？

他为什么，要这样抓紧清水遥？

宿傩在心底问自己——是因为在看到清水遥时，太过恐慌这个神明一般身影会就这样消失在朦胧的烛光里吗？

宿傩的手慢慢滑落，撑在清水遥的身体两侧。

呼吸不稳，胸口闷痛，这些都阻碍不了他此刻想要看到那双金色瞳孔的心情。

宿傩直着身子，居高临下的与清水遥对视。

他嘴唇微启，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

“轰”。

“轰轰轰”。

接二连三的剧烈声响之后，是倒映在清水遥眼底那转瞬即逝的美丽烟火。

清水遥也被那绽放在星空之间的艳丽花朵们吸引了视线，他微微侧首，看向宿傩背后的黑夜。

“真美啊。”

清水遥喃喃，他有些不舍地重新看向宿傩。

“你刚刚是不是有说什么？我没听清。”

宿傩的眼底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

“烟花，”他低声说，“我想——”

“宿傩。”

与清水遥的声音几乎同时出现，宿傩猛地抬头，猛兽一般的眼神看向寺庙的深处，他浑身的肌肉本能紧绷，就像是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正在警惕地注视着不远处的敌人。

“宿傩。”清水遥再次严肃地喊他。

看来那股有什么东西快要出现的威胁感，宿傩也感受到了。

妖兽要出现了，不能让他继续待在这里。

清水遥靠在石阶上，双手捂住宿傩的脸，逼他与自己的对视。

宿傩这才勉强收回视线，眼底是尚未来得及褪去的警惕与凶狠。

“宿傩，没关系，”清水遥轻柔地揉捏着宿傩的太阳穴，他的手边，逐渐浮现出一道微弱的光圈，只可惜它的亮光太弱小，他们都没有发现它的存在，“放松一点，看着我。”

宿傩的双手不知何时撑在了清水遥的脸侧，他几乎快要完全俯身于清水遥之上。

“宿傩，听我说，”清水遥感受着那股令他心惊的力量，勉强一笑，“帮我一个忙。”

“带奈奈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不——”

“宿傩！”

宿傩身体几乎不可控地缓缓从地上爬起来。

等、等一下，我不想离开！我不能——

他在心底疯狂呐喊，可无论如何都不能重新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看着他的动作，清水遥露出欣慰的笑容：“没错，就是这样，你忘了吗？你那么喜欢奈奈，现在是带她走的最好时机，没错……现在就去她身边，带她离开这里。”

“奈、奈奈……”宿傩浑身一震，想起了在充满黑暗的那段时光里，给予自己无限安心感的人。

去找……要去找她吗……真的要去吗……？

“去吧，宿傩，别再来这里了。”

清水遥也从地上起来，他看着宿傩剧烈颤动的瞳孔，嘴角勾起一抹略带歉意的弧度。

他张了张嘴，无声地说了一句话，然后，毫不犹豫地提着佩刀，往寺庙深处走去。

他的身后，宿傩疯狂地向山下飞奔。

——找到奈奈……找到奈奈……带她去安全的地方……

——然后回来找他。

——找到他，不能放开。

宿傩混乱的思绪搅和到一团，他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为什么……”在奔跑的间隙，他狠狠闭了闭酸疼的眼睛，“……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寺庙里。

清水遥看着那个站在法阵里的背影，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是你啊，连名字都没有的炮灰路人。”

长刀出鞘，光洁的刀面上，是清水遥一闪而过的眸子。

“你想好怎么死了吗。”

那个曾经想要侵犯清水奈奈的男人转身，脸上满是疯狂的笑容。

“我即将支配这只妖兽，支配这个世界！”他的掌心被划开一道巨大的口子，血水淌进他脚下的法阵里，“而你——”

“你想好怎么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