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里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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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程君柠在一片艳丽的阳光照射下苏醒。她缓慢地从床铺里钻出来，起床的第一个习惯便是伸手去拿床头柜的手机，把充电线拔了，拿过来看看微博热搜、微信和企鹅留言。

了解最新实况、与时俱进。

翻了会儿，没什么大不了的内容，她愉悦地将手机放回床头柜。愉悦地起身叠被子，愉悦地捋了捋因睡眠而有些乱了的长发。

愉悦地穿上拖鞋去浴室刷牙洗脸，愉悦地走回来，看了看窗外的艳阳，感慨一下难得能睡到那么晚再起床。

睡懒觉真是一件令人感到愉悦的事儿。

然而，一个杀千刀的突然如同天降灾害，将这美好的懒觉破坏得七零八落，幸福感溃不成军！

“程君柠！”

程君柠房间的门被程君昱十分粗暴地用脚从外踹开，门把撞在房间里的墙壁上，‘哐当’的巨响像是森林里狂暴的野生动物的嘶吼。

白墙被门把撞了个凹坑！

程君昱所有的愉悦顿时灰飞烟灭，怒火如同窜天猴，直线飞升脑门！

“程君昱！你一大早儿的拆家呢啊？！”程君柠一手掌心压着另一手指节，咔嚓咔擦作响，活动五指。

程君昱面色铁青，眉宇紧缩，他的手里，还搂着半透明的汤杏。

程君昱跨步进来，空闲的一只手掐住程君柠的肩，焦急地说：“程君柠！那臭道士的联系方式有没有？！你有没有？”

程君柠的怒火似乎被他这焦虑的眼神和怀里不太对劲儿的汤杏熄灭了些，“我是有，你这是要干嘛？”

程君昱没有任何耐心，“快给我！”

“你先放开我，不然我怎么给你？”程君柠似乎被他的情绪感染，也有些急躁起来。

程君昱的手像是被针刺了下，敏感地弹开，目光急切地催促着她。

程君柠心生疑惑，看了眼程君昱一手抱着腰的汤杏，一动不动，似乎没有意识。

手脚也没停下，拿过自己手机就将道士伯伯的电话报给他。

程君昱从她桌上的笔筒里抽了只笔，随便从桌上的本子堆里抽了一本出来，随意掀开一页，粗糙地将纸扯下，刷刷记下。

程君柠望着他没有一刻松弛过的眉头，问：“怎么回事儿？小汤杏这是怎么了？”

程君昱完全没心思理她，写下地址和电话，把水笔往桌上一扔，拽着这张纸往屋外跑。

程君柠间状，一起跟上去，看来问他是没用了，只能跟去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很少见到程君昱那么不安焦躁，这样的程君昱，让她还是有些担心。

程君昱根本都没在意程君柠一直跟在他身旁，也没空去在乎，他跑出别墅，钻到自己的车里，将不省人事的汤杏放上副驾驶座。

同一时间，程君柠也开了后座车门钻进来。程君昱这才注意到程君柠也跟上来了。

“你跟来干什么？”程君昱问道，脚踩上油门。

程君柠：“小汤杏这样子那么古怪，我也担心啊。”

更担心的，当然是你了。你这幅样子，让她怎么放心？

程君昱没再多说，驱车而去。

程君昱的急躁和他的车速成正比，他简直就是在这车水马龙的大马路上上演赛车，完全是那种不要命的开法。

程君柠不得不出声提醒：“你悠着点儿，别一不小心让我们仨儿一起变厉鬼了啊！”

程君昱也不知怎么就突然猛地回过头来，猩红着眼，激动且愤怒地说：“我他妈绝对不会让她变成厉鬼！”

程君柠心中一惊，他这是吃错什么药了，反应那么大？

“你回头干嘛，看好马路啊！”程君柠指指前方。

程君昱回着头，目光盯着程君柠，似乎有着千言万语想要脱口而出，他的情绪似乎已经到了膨胀的地步。

他头背着前方，单手扶着方向盘，一副完全不怕死的样子。

突然，一辆车从弯口转出，程君柠道：“有车！”

程君昱侧过头不再看程君柠，望着被蜷缩在副驾驶座的汤杏，一言不发，手里摆动方向盘，千钧一发，与那辆车仅仅相差一厘米的距离，车轮发出强烈刺耳的摩擦音，隔着车窗玻璃程君柠都听得一清二楚。一个完美的漂移，顺利绕过。

程君柠无语，疯了疯了。

多少年，没见到程君昱那么疯狂不要命的

模样了。

汤杏对他来说，原来已经那么特别了？

程君昱收回了放在汤杏身上的目光，开始专心驱车。

总算，没再上演生死时速赛车了，程君柠饶是平时较为女汉，都有些受不了他那不要命的开车方式。

转弯都不带刹车的，你他妈是多着急啊！

原本开车即使不堵，从他们家的别墅区开到道士伯伯那儿都要花上大半个小时的更夫。他这会儿十几分钟就到了，估计马路上的人看到他这车，只能看到残影。

程君柠在经历这种疯狂的车速后，还好没有脆弱的想吐，就是有些头晕目眩。

程君昱倒是完全没事儿，将汤杏从车里抱出来，健步如飞地往道士伯伯的店铺里冲。

程君柠晃晃头，稍微舒服了些，下车望着他的背影，不禁感慨。

以前念书时，学校运动会都没见他在赛跑的时候这么冲刺。

难道汤杏真的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了？

她追上去。

道士伯伯的日子过得还算清贫，开了家小店，是卖烟草的。每日在表面做做小本生意，暗地里做一些无法见人的生意，还算无忧。

随着时代的发展，因为这个科技社会的发展，人们对神怪鬼魂的知识愈来愈缺乏，也愈来愈远离这种东西，现代的人们觉得有鬼神之说认为只是虚构的。

也因此，驱魔降鬼的工作，也就愈来愈见不得人。

见不得人，便是无法生存。

程君昱因为从小就能看到鬼魂，被父亲曾经带来过这里，进行‘治疗’。

程君昱在懂事后，便向父母宣称，那不过是小时候的胡说八道，即使真的有看见，现在也已经无法再见到这种‘脏’东西。

而这些，都是道士伯伯让他这么做的。

道士伯伯当年说：“你看见鬼魂的能力是与生俱来，我无论为你做什么，都无法让你看不见，你只能自己去习惯这样的生活，还有让你的父母认为，已经无法再看见。”

程君昱别无他选。

程君昱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能看见这种东西是一种灾难。

可现在，不知为什么，他渐渐庆幸自己能看

得见。

在和汤杏独处的这段时光里，日子不长，却总是每天都很有趣，总是会不自觉地看到她就扬起嘴角。

看到她变成人型的时候，是他第一次开始有庆幸自己能看见鬼魂的想法。

看到她在餐厅里突然变得怪异的时候，他产生了恐惧。

恐惧她的变化。

因为程君昱比谁都熟悉这种眼神。

那双美丽的杏眼，平时总是甜甜的，澄澈干净。

可那一刻，她那双眸染上了阴冷、凶杀的气息。

瞳孔变得血红，犹如他童年时见过的索取人命的厉鬼的双眼。

他望着汤杏的双眼呆住了，因为他完全不会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汤杏的面色惨白，犹如一张没有颜色的白纸，她面无表情，瞪大了红眼。程君昱才看到她眼角的莹莹泪光。

“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死了？为什么……？”

她面无表情地诉说着，声音很低很轻，可其中的悲伤却十分强烈。

“为什么我就偏偏死了，其他人都好好的……？”

程君昱上前按住她的肩，不断地在呼唤她的名字。

程君昱能感觉到，她的魂魄开始渐渐僵化，不再似原来那么柔软。

“如果所有人都死了就好了，大家一起死就好了，大家一起和我一样，感受一下死亡的痛苦就好了——”

“汤杏！”

“我想要什么？我想要的就是所有人都去死，让所有人都尝尝死亡的痛苦啊。”

汤杏一直在自言自语，程君昱苦恼地无所适从。

“对，杀了他们就好了……”汤杏的声音从迷茫缓缓变得坚定而阴鸷，血红的双眸也渐渐区域稳定，

“对，杀了你们，就好了。”

“汤杏。”程君昱刚念完她的名，就被她惨白的双手掐住了脖颈。

汤杏目光带着愉快的残忍，嘴角的弧度微微上翘，天真地说：“先从你，开始好了。”

那一刻，汤杏化为厉鬼。

而阳光，依旧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