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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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眉被他气得不轻,将身上带着的伤药往他怀里一塞头也不回地走了。待她走远,溪边一棵大树后竟缓缓走出一人。
那人看了眼又如松柏般挺直站着?的苏梦枕,微微叹口气:“苏公子,你明明已经叫我早早在此处等着?,以防发生不测伤了那丫头,为何方才又要说那样的话?。你这般一说,岂不是叫她误会了你……”
苏梦枕眼中闪过一丝倦意,淡淡道?:“我本也不需要她的感激,这样……很好。”说完,他拖着?那副残破的身躯,一点点往山洞的方向挪去。
蒙邱义看着?他略显艰难的背影,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敬意,这个仿佛随时会死掉一般的青年,其实有着?比谁都坚强的灵魂,不灭的灵魂。
等他想好借口回到茅屋时,发现阿眉那丫头正在炮制药材,对于他的去向竟然只字未提,似乎一点都不好奇。
蒙邱义自己却忍不住好奇了,坐立不安许久后,还?是问了出来:“你都不问问我今天为何出去,去了哪?”
阿眉将一直想往药材堆里打滚的小猴子提溜了起来,将它往蒙邱义怀里轻轻一扔,淡淡道?:“你能去哪,左不过是那位苏公子请你帮他一起骗我罢了。”
听了这话?,蒙邱义惊得给小猴子挠痒痒的手都重了几分,小家伙不满地踩了他两脚,一溜烟奔出门去找它的小伙伴玩了。
“你……你怎么……”蒙邱义一时间竟不知她是在诈自己还?是真的知晓,顿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阿眉瞧了他一眼,将手中的药材放下,无奈道?:“蒙叔叔你以前出门总怕我担心,每一次都会告知我去哪,几时回来。今天如此反常的自己溜出去,显然是有事想瞒我。能让你瞒我的,大概也?只有今天这件事了吧。”
“你都知道了……”蒙邱义有些心虚地后退了一步,假装帮忙收拾,实际眼睛却时不时扫过阿眉,欲言又止。
“苏公子他是好意,虽然可能方法在你看来难以接受,可这却是最快的办法了。你也?不要将他最后说的话?当真,他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打算
伤你。否则,他也?不用特意请我在旁边护着你。”
见蒙邱义不停地为苏梦枕解释,阿眉心中不由得一叹。那位苏公子当真是了不起的人物,不过大半年,就让蒙叔叔对他推崇备至。
重新将簸箕中的药材拿在手里挑捡,阿眉低低地道:“我知道。若是他真如?自己所说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我又怎么可能活得下来。他被乾坤大挪移打回去的刀只是伤了手,就可以说明最后一刻他已经在收手了。”
“那你为什么还?……”听到这,蒙邱义就有些迷糊了,既然阿眉都已经看穿了那位苏公子的打算,为什么最后又要生气离开呢?
不由自主地,他竟然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因为这正是他希望的呀。”阿眉声音悠悠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既然不愿我因此事愧疚,宁可让我恼他恨他,我便遂了他的心愿。喏,这是一些补血益气的药,蒙叔叔你既然这么闲,干脆就由你给他吧!”
蒙邱义茫然地接过药瓶,隐约觉得阿眉这丫头虽嘴上说着没生气,其实心里还?是气得不行。否则,又怎么会叫腿脚不便的他去给苏梦枕送药。
有时,女人狠起来比男人更可怕,更绝情。
苏梦枕坐在溪边常坐的大石上,却始终没有等到见到常来这练武的人。太阳在水中的倒影已慢慢沉到了另一侧,苏梦枕的心也?跟着?在水里起伏。
吱吱~两声熟悉的叫声,打乱了苏梦枕的思绪。回头一看,竟然是平日总跟着?阿眉的那只猴子。
它似乎很?怕他,每次一见面,这小家伙就立即躲在阿眉背后藏起,有时甚至会直接远远跑开。这是第一次,它离自己那么近。
被苏梦枕盯着,小猴子明显僵硬了,它几乎下意识地将手里抱的果子?递了过去。这是猴群中表示臣服的意思,显然它觉得这个两脚兽非常危险,在示弱。
将那还带着泥爪印的果子?拿在手里把玩片刻,苏梦枕嘴角忽然露出个笑容。若是让京城中的那些人见了,定都也会大吃一惊。
苏梦枕的笑,见过的人虽不算多,却也大有人在。作为金风细雨楼的
楼主,他的笑往往意味着更残酷的争斗,而每一次的争斗,都足以卷动风云。
所以苏梦枕的笑,未必是一件好事。
可是今日,他似乎不再是那个肩挑千万人身家性命的苏楼主,而只是个普通的青年人,有着?孩子般恶趣味的青年人。
于是,在小猴子几乎不敢置信地目光中,苏梦枕将那果子?洗净,一口咬了下去。入口有些酸涩,随即便涌上淡淡的清香,竟还?有些美味。
到底是更适合生存在山里的动物,连寻找的食物味道都强过他。在小猴子可怜兮兮地目光中,苏梦枕将那果子?啃得干干净净,最后还将果核在它眼前晃了一圈才丢掉。
小猴子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两脚兽不仅比阿眉更危险,也?比阿眉更无赖。阿眉从前拿了它的果子?都会给它收着,自己是很少吃的,这个两脚兽竟然毫不犹豫地就吃了。
想到这,小猴子心里的委屈几乎要溢出来了,再也?顾不上心里那点害怕,朝着?苏梦枕张牙舞爪地吱吱乱叫了一通,转过身就跑了。
若是阿眉在,定能听懂此时小猴子的话?,它说的是:“你这两脚兽给我等着?,我……我叫我大哥来收拾你!”
入夜,苏梦枕又在山洞中磨石碗,这是他来到此地后养成的习惯。每日从溪边捡回一块石头,将内力?灌注于指间,将普通的石头磨成各种各样的器具。这样可以保证他对自己内力?的把握永远处于巅峰状态。
如?今,这山洞中已堆了各式各样的石器,有石碗,石锅,石杯,石盆甚至还有石桌,是越来越像他在金风细雨楼中的住处。
忽然,苏梦枕将手中的碗放下,起身在石盆中将手上的石粉洗净。他洗得很?认真,因为要用红袖刀的手,不能是一只脏手。
黑色的影子在月光下被拉得格外长,苏梦枕盯着洞口地上延伸进来的黑影,忍不住微微一愣。因为那高大雄壮的身躯,实在不是一个普通人会有的,所以来的……不是人?
来的确实不是人,却是一个熟悉的家伙。苏梦枕收回已经握在手里的红袖刀,神色复杂地看着?坐在白猿头上正演武杨
威的小猴子,不知该作何表情。
毕竟,谁又能想到,它会真的来报仇,甚至还找了帮手。
那白猿也是见过苏梦枕的,这还?是它亲自送给阿眉恩人的谢礼。它没想到帮小猴子来报仇,对象竟然是自己送的谢礼。
一时间,山洞里响起了白猿和小猴子嗷嗷吱吱的叫声,苏梦枕这个主人反到像是多余的。
“大哥,他抢我东西,你快揍他!”小猴子指着?苏梦枕,唯恐天下不乱地建议道。
“可是……他是我送给阿眉恩人的,打坏了我就没有新的再送过来了。”白猿挠了挠头,总觉得这事好像真不能做。
“阿眉最喜欢我了,才不喜欢这个大坏蛋,大哥别怕,揍了他我们就去摘果子?送给阿眉,果子?比他好多了,阿眉肯定喜欢。”
白猿看了看小猴子,又看了看苏梦枕,有些拿不定主意。忽然,它发现那个断脚的两脚兽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就像在熟透的果子?和没熟的果子?不停转换,不由得看呆了。
小猴子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也?跟着?看呆了。一大一小两个家伙就这样好奇地盯着苏梦枕,直到对方彻底晕死过去才犹犹豫豫上前。
苏梦枕此刻的脸色已经红的仿佛熟透的山楂,小猴子用爪子碰了碰他的脸,竟觉得有些烫手。两只兽蹲着?嘀嘀咕咕说了半晌,也?不知最后商量出了个什么结果。
这一切阿眉全然不知,她这两日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苏梦枕才好,所以故意换了练武的地方。只是她不去见对方,对方却自己来见她了。
或许……该说是被扛来见她了。
“苏梦枕?!”
阿眉披着衣衫,不敢置信地看着?被白猿扛在肩上,已经烫得有些发红的苏梦枕。见她出来,白猿嗷地一声将人放在地上,比手划脚地表示不是它干的。
见阿眉脸色不好,小猴子立马站得笔直,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猴没有,不是我!”
蒙邱义听到动静,也?从旁边的屋子?出来查看。见苏梦枕这般模样,也?不由得大吃一惊,道?:“苏公子这是怎么了?”
“他中毒了。”阿眉
的手从他有些滚烫的皮肤上拿开,面色凝重地道。
“中毒?”蒙邱义几乎是下意识地道,“苏公子不是本来就中了毒吗?”
“他体内本就有好几种毒相互制衡,如?今又添了新的,只怕……”阿眉面上闪过一丝黯然,似乎已经看到了他的结局。
对于这个一身伤病的青年,蒙邱义也?充满了同情与敬佩,如?今听得他就要死去的消息,心头也是难受得紧。
他拍了拍阿眉的肩膀,叹道:“生死有命,你我尽力便是,莫要叫苏公子瞧见你这副模样,凭白让他担心。”
阿眉点点头,请白猿帮她将人抱进蒙邱义的屋子?。她则是去将当年那本毒经拿来,一点点仔细翻找,想看看其中有没有只言片语提到这种诡异的毒。
其实这本毒经她已经瞧了许多遍,上面的每一个字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可她现在也没有救苏梦枕的方法,只能通过翻翻毒经让自己冷静一些。
苏梦枕是在一阵冰凉的寒意中醒来的,头顶已不是他这些日子瞧习惯了的山石,而是木制的屋顶。他身上的衣衫解开了大半,一只手握着还?有些湿润的棉布搭在他的胸口。
手的主人似乎已经累极,正趴在床沿上睡得香甜。苏梦枕将她的手从自己胸口轻轻拿开,目光复杂地盯着她,轻轻叹了口气。
他本来已觉得自己要被无边的烈焰烧死了,没成想竟又被这小丫头救回一条命。说起来,他们两还?真分不清是谁欠谁多一些。
“你醒了!”阿眉迷迷糊糊睁开眼,见苏梦枕已坐了起来,不由得惊喜道?,“要不要吃点东西,你都睡了两天,应该是饿了。”还?不待他开口,阿眉已转身去端吃的了,似乎是在害怕他开口问自己的情况。
出乎意料的是,苏梦枕什么都没问。
他本就不用问,对于自己的身体,这世上再没有谁比他更清楚的人了。若是没有中这毒,他也?或许还能多活一年半载,可如今看来,一切都是天意……
连着?半月,苏梦枕每到夜晚就如火烧般滚烫,白日里又如?寒冰般冰凉。阿眉和蒙邱义瞧在眼里,有时只都忍不住想,干
脆将他了结算了,免得多遭这么些罪。
可是一对上那双清明的眸子,他二人说什么都开不了口,更下不去手。所以每到夜晚来临,蒙邱义就会将棉布浸在寒凉的水中打湿,拧干后不停给他擦拭身体。
白天,阿眉又将他二人的被褥全抱到蒙邱义的床上,将苏梦枕围得如?同蝉蛹一般。到了后头,苏梦枕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蒙邱义和阿眉心中俱是一沉,知道他们该做最坏的打算了。
这一日,苏梦枕罕见的早早就醒了,他看着?正用被褥将他裹住的阿眉,轻轻笑道?:“若我不被毒死,大概也?要被你裹的棉被压死了。”
他本是想同阿眉说句玩笑话?,让她不必如?此愁眉苦脸,没成想对方听了不仅没笑,眼泪哗地就流了下来。
苏梦枕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擦,却发现阿眉裹得太严实,他竟动都动不了。这眼泪大概憋在阿眉心里太久了,让她一时间擦也擦不完。
两人就这样一个哭着,一个瞧着,谁都没说话。良久,见她眼泪终于止住,苏梦枕才缓缓舒了口气道?:“我还?以为你今天会哭得停不下来呢。”
阿眉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哑着?嗓子?道?:“我这是喜极而泣,想到以后没人动不动就拔刀吓我,我心里头高兴得很?。”
若是她说这话?时,眼睛别那么红,声音别那么颤,或许更有说服力?。
苏梦枕没有戳穿她,反而嘱咐道?:“以你现在的武功修为,在江湖上也?能有一席之地。只是日后出手,切记不可妇人之仁,一时迟疑很?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见他到了这时候竟然还不忘指点自己,阿眉心中酸涩难当,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而苏梦枕也?已等不到她的回答,无边的困意涌上,他再次昏睡过去。
就在阿眉连棺材都订好后,苏梦枕竟然一天比一天醒得久了。若说是回光返照,也?不可能连着?七八天都回光返照吧。
阿眉皱眉给他把脉,奇异地发现苏梦枕体内竟然又多了几种毒。明明他每日吃喝都与他们相同,也?没有出过房门,又怎么会又中毒了。
好在那多
出的几种毒隐隐有同其他毒素制衡的趋势,苏梦枕才不至于立刻毒发身亡。夜里,苏梦枕身上的温度已不像之前那么滚烫,蒙邱义也?不再守着?,而是去篱笆外面临时搭的小棚子?睡觉。
如?今天气还?算暖和,倒也?不用担心小棚子?太冷,感染风寒的问题。至于山中的野兽,那就更不用担心了。先不说阿眉几乎包揽了周围百里动物的生意,就那只巨大的白猿,也?让许多野兽不敢轻举妄动。
时至半夜,苏梦枕所在屋子?的房门被打开了一条缝,一个身影灵活地钻了进来,径直往苏梦枕睡着的床靠近。
月光如?雪,照得苏梦枕的面色愈发惨白,那身影伸手在他脸上摸了摸,觉得似乎不那么烫了,这才满意地从兜里掏出一枚蓝色的小小果子?,就准备往苏梦枕嘴里塞。
离嘴还有一寸远时,原本应该在睡梦中的苏梦枕忽然睁开眼,定定盯着那身影,诧异道?:“竟然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苏梦枕:想要我死的人很多,可惜没有一个成功过。
阿眉:大佬的气息笼罩着我……
终于写够一万字了,我要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接着上班。打工人,打工魂,打工的都已经不算人……哈哈哈,来自小小社畜的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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