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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这几?位先生辩论的正是?义仓一事。
大梁建国之处便定立了义仓之法,只是?义仓比之常平仓之类粮仓又有不同,乃是?民间自?发办的仓库,所存粮食也是?百姓自?愿缴纳进去的,虽说仓库中的粮食各地官府那?边都有记录,但其实官府并不涉及义仓的管理,管理义仓的大多?都是?一村之长,又或者?是?附近的里正。
原先义仓所存的粮食也有不少?,几?十年前,据说江南发了水灾朝廷便是?用义仓的粮食赈济灾荒,这些顾准都在他李况那?儿看见过,当时他们杏林村的义仓所藏之粮也有两千石,再往前,粮食也就更多?了。只是?这十来年间,义仓的粮食越来越少?了,少?到之前开?仓时里头只有两百多?斤的存粮,且那?两百多?斤还被?用掉了一半。
实在有些可怜。
杏林村的?对于一仓粮食被私吞一事如此深恶痛绝,归根究底也不过就是?粮食不够,所以将那?点粮食当做是?救命粮。但细究起来,那?两百斤粮食又怎么够呢?真要是?到了灾荒年,那?些东西连三五?糊口?都不行?,更莫说救一个村子的?命了。
本来顾准也以为?只他们盐官县这般,如今听他们?这些辩论,似乎江南一带的义仓都已经没落了。江南如此,北方更不必说。原先顾准也?考过这件事,甚至有些不成形的念头,只苦于身边没有可说之?,所以那?些想法从没有下文。
义仓之法凋敝,朝廷自?然是?最着急的,毕竟从前的义仓可是?赈济灾荒的一项重要粮食来源,如今说不行?就不行?了,总归让?恼火。加之前头几?次朝廷想要重振义仓都没能成功,所以才有了今日的论辩,以图找出什么缓解的法子。顾准见这些?辩得热火朝天,所分?的派别无非两大类,一是?说管理不善,地方村长里正监守自?盗,导致义仓管理混乱;二是?说此事得归咎于朝廷,因为?之前朝廷官员私自?挪用义仓粮食,至于百姓不愿意再存粮,若想整治义仓,必先整治官吏。
两拨?
吵得热火朝天,引经据典,却是?谁也没能说服谁。
苏墨言正是?提出这第二个观点之?,他觉得义仓如今没落朝廷要占大半原因。只是?因为?官府势强,百姓势弱,所以才无法缓解这样的矛盾。
争了半日无果?,苏墨言却见顾准始终没有出声。对于顾准,苏墨言总是?高看一眼的。
他在京城受?追捧,原因也不过就是?自?幼苦于读书,积攒了些才名罢了。苏墨言是?个能用心读书的?,也对用心读书的?多?了几?分?好感。顾准能赢他,这绝非巧合。硬要说成是?巧合的话,那?也未免太低看了他自?己。
苏墨言怕对方不好意?上前来辩论,所以主动询问?:“顾公子,不知?您有何高见?”
众?看向顾准,只觉得这个年轻?有些眼生,好像在府城中还从未见过。
顾准被点名,这才起身走到前头。
清河书院的陆山长重新将目光放到顾准身上。这少?年郎一进大堂他便注意到了,他们书院的大堂虽说宽敞,只是?今日来的?也多?,?一多?,便显嘈杂,且也并非??都能引?注目。纵观堂下诸学子,出类拔萃的也不过只有两?。
如今这两?还都站了出来。
陆山长笑问?:“这位顾公子可是?此次府试的榜首?”
“正是?在下。”顾准道,顾准也并不惊讶这位山长记得他,清河书院也有不少??参加此次的府试,如今却被他拿了榜首,山长记住他的名字也是?正常。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陆山长抚了抚长须,对这两个少?年英才备觉满意,若是?这两?都是?他们书院的就好了,只可惜,那?位苏公子乃京城?士,怕是?不会来他们学院就读了,这位顾公子或许可以一试。
不过这都是?后话,如今还是?听一听这位顾公子有个想法才是?正经的。作为?府城最大的书院,此次的辩题其实是?他们知?府大?亲自?定的,故而陆山长才如此在意此次的辩论,盼着他们能给知?府大?分?忧。陆山长抬了抬手:“顾公子请说
。”
来了,来了!就连系统也开?始起待起来,毕竟它也没打听辩题是?么,如今只能看顾准临场发挥了。
好在顾准并不是?毫无准备,他先谦虚了两句:“方才听过诸位的论断,心中感悟良多?,我并不知?朝政如何,也不知?盐官县之外的义仓存有多?少?粮食,又衰落成何种模样,只能就盐官县实情就事论事而已。”
“但说无妨。”陆山长道。
顾准点了点头,继续:“我本是?盐官县杏林村?,村中设有义仓,早年间也是?存了不少?粮食,只是?近些年所存粮食越来越少?,且村中又出现了一些监守自?盗的情况,是?以今年他们索性直接不存粮了。这中间固然有管理不善的的因素,不过学生私以为?,义仓没,的根结还在于百姓手上根本没有什么存粮。”
陆山长与苏墨言不约而同地蹙了蹙眉,这一点,他们自?然也是?知?道的。
“杏林村中村民,一半儿家中有地,另有一半须得租种地主的地,可无论哪一种赋税都格外得重。交了粮税之后,剩下的勉强只够家中温饱,或者?连温饱都不够只能打短工借以贴补家用,哪里还有余粮充实义仓呢?若再有什么生老?病死,那?便得卖儿卖女才能活命了。”
陆山长叹了一口?气,其实他们又何尝没听说呢,只是?朝廷也需要粮食,夏秋两税都得征收,所以此事无解啊。百姓若是?不交粮食,朝廷官员的俸禄要从哪儿发呢?
听到这里,陆山长其实已经不指望顾准能说出什么了,不过苏墨言还想继续听下去,或许是?惺惺相惜吧,他总感觉顾准应该还有别的想法:“那?顾兄可曾想过解决之道?”
左右也就只这么多??,顾准也不藏头露尾了,直接道:“既是?赋税之祸,那?就得从粮税改起。”
陆山长摇了摇头,税法改革这件事情不是?提了多?少?遍,在他们江南这一带提的尤其多?,且也不仅有?提起,更有?做过。江南的税法来来回回不知?折腾了多?少?遍,可越改毛病越多?,百姓的苛捐杂税岁越重,所以他才道此事无解。
可顾准却有他自?己的想发:“我观盐官县的粮税格外繁杂,征收上来的实物种类颇多?,除米粮之外还有棉绢布丝,不胜枚举。百姓深受其扰,朝廷也疲于运输,最要紧的是?税粮交上去之后,百姓家中的存粮便所剩无几?了。这般征税耗费的可不止?力物力跟财力,更因为?程序繁杂容易导致贪腐,变相纵容基层官吏盘剥百姓。不若将这些规定直接革去,不论百姓所中为?何物,赋税徭役直接改征铜钱。”
石破天惊的一段话。
“改征铜钱,这如何使得?”
“若是?都征铜钱了,那?粮仓岂不是?没粮食了?”
顾准说完之后堂上立马有?窃窃私语起来,似乎从未听过有?敢有如此论断,当真是?闻所未闻了。
就连陆山长都觉得新鲜,他不是?旁?,也没有一开?始就否定顾准,反而引导他继续往下说:“法子新奇,只是?他们问?的也不无道理,若是?都征钱的话那?朝中又该如何屯粮?”
顾准道:“那?便要看常平仓了,朝廷可在作物成熟之际籴米,在青黄不接之时粜米。以市价为?准,不侵民利,也不回耽误赈灾出兵之事。”
“那?若是?改征铜钱之后百姓为?换铜钱依旧无粮呢?”苏墨言追问?。
顾准缓缓道:“改征铜钱一方面是?为?了轻徭薄赋,清算田地,让该征重税的?征重税,改征轻税的?针轻税,盘点隐匿的私田,分?而征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省去了中间许多?关卡,计亩征钱,官收官解,让官吏难于作弊,也可免去百姓盘剥之苦。不过凡是?涉及赋税,总会有一些鞭长莫及的地方,具体能否实行?,还得看地方官府如何落实了。”
若是?土地丈量的好,政策制定得恰的好处,那?么最终受益的必然是?百姓。可反之,赋税则会越改越乱,最后发展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顾准近来读了不少?史书,也是?从那?些书中才有了这些感悟。正如他师父所说,但凡朝代气数已尽,必定是?妖魔横生贪污腐败盛行?之际。如今还远未到这时候,所以尚有弥补的
余地。
若此是?不改,日后若想改恐怕也来不及了。
顾准说话往后,下面的议论声更大了一些。只陆山长跟苏墨言两个大受震动。
陆山长初时只觉得这法子有些奇怪,听来仿佛处处是?毛病,但是?仔细推敲起来似乎也不是?不行?。他甚至觉得,真这要按顾准说的那?样推行?新法,还真能改变苛捐杂税过重的弊病。
当然这办法肯定是?要做不少?前期准备,也会受到种种阻拦,毕竟清丈土地本就动了很多??的利益,但这也并不意味着他不是?一个好法子。相反,只要运用得当,这个法子还格外的妙。
顾准的话已说完,所以便准备归席:“都是?学生的一些拙见,未曾详细地?量过,里头有不少?地方经不起推敲,还请陆山长与各位师长见谅。”
陆山长眼神闪烁了一下,逐渐回神。他客客气气地与顾准道:“无妨,只是?切磋一番,并没有太多?的讲究,顾公子请先回去吧。”
顾准退下入席。
陆山长定了定神,想着这位顾公子说完之后余下的?也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果?然,剩下那?些发言的也并没有什么让?觉得惊喜,尤其是?有一名惊?的顾准在前面,剩下所有的都显得那?么平平无奇。
陆山长曾想一场辩论竟然还能听到如此清奇却又吸引?的观点,今日过后,他定要跟段大?好好说说。
辩过之后,陆山长特意叫停顾准,问?他师从何?。
顾准便道:“师父乃是?如今盐官县知?县李叔寒。”
“原来是?李大?。”陆山长心道一句难怪,他虽未入仕,李大?的名号却是?听过的,知?道这一位以主张变法而闻名。顾准若是?他的徒弟,倒也不奇怪有如此远见了。
别看今天这些?对这法子不理解,可若是?有朝一日专门推行?,必能功在千秋。
“明?日我去拜访段大?,不知?顾公子可否同行??”
陆山长才问?完,系统便激动起来:“滴,任务完成,新式制盐法已发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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