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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章美人在眼前
是的,很多人都说张献忠傻,可这一刻,大多数人都觉得自己很愚蠢,就连王左挂都觉得自己蠢,张献忠这一招真的太毒了,用百姓攻城,亏他想得出来。
洛阳兵马,大多都是当地子弟兵,来源无外乎邓州、唐州、汝州、颖昌府、孟州等地的人,而张献忠纵兵抢的百姓大都是这些地方的,也就是说洛阳士卒大部分亲人都在这些百姓中,如今张献忠让这些百姓开路,让那些守卫洛阳城的士兵怎么办?张献忠是一条疯狗,可这条疯狗再一次咬对了地方,当那群百姓靠的越来越近后,城头守兵拿起的不是刀枪长弓,他们一个个颤抖着,有的人已经哭出了声,“爹娘”
仿佛是一个开始,无数喊声从城头响起,一个稚嫩的小兵一下子趴在城头上哭了起来,因为他看到年迈的阿公也被人搀扶着走了过来,阿公衣衫褴褛,神色灰白。
阿离哭得伤心欲绝,一口一口叫着阿公,爹娘死得早,是阿公将他拉扯大的,本以为当了兵能给阿公买些好吃的,哪曾想当兵两个月,阿公就被贼兵绑了。阿离宁愿自己死,也不希望看着阿公死,所以,他只是哭,至于手里的枪已经落在了身旁。
洛阳城头一片大乱,哪怕那些守将也没勇气去责怪那些士卒,因为就连他们的亲人好友也在人群之中,面对他们,如何拉弓,如何持刀,如何挥砍?
一匹战马从人群中奔出,抬手将一支羽箭射向城头,此人便是上官义,“城上官兵听好,我家张大王有好生之德,不愿多做杀上,只要尔等不与我军为敌,我部将允许尔等带走亲人,回归故地,可谁要敢对我军动手,尔等亲人项上人头必当送上。”
一支箭,上边帮着一张纸条,打开一看,与上官义所言相差无几。流寇是什么人?他们就是一群强盗,杀人越货,哪怕是吃人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不敢干的?于是许多洛阳守兵害怕了,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做,是该守城,还是该放弃守城,领着家人回家。
这一刻,洛阳城头无数士兵面临着人性的抉择,是要国,还是要家?其实答案很明显,当所有人都犹豫时,家已经占据了更重要的地位。
虽然这一天流寇依旧没有攻城,可这不是什么好事,此时攻城,总会有些人来不及思考,本能的选择反抗,可给那些士兵思考一段时间,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选择放弃洛阳。也许洛阳对无数大明人来说是个威严庄重的地方,这里是前朝旧都,代表着一种荣耀,可对这些普普通通的子弟兵来说,洛阳再美好,依旧不如家人重要。
不知道孙传庭是如何想的,至少曹文诏有自己的想法,不管这些洛阳士兵做出何种样的选择,曹文诏都不会去怪他们,因为他们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家人。都说有国才有家,可曹文诏从来都对这话嗤之以鼻,说他自私也好,说他没有信仰也好,总之,他觉得华夏文明延续到现在,靠的是家族观念,靠的是浓厚的家族意味,有家,才有国,保护国,因为国中有家,如果家不在这里,谁愿意誓死捍卫?
荣耀与光明相伴的地方,上天有梦,翱翔九万里。
仔细说起来,谁也没权利去责怪那些洛阳士卒,他们应征入伍,保卫洛阳,可朝廷却让他们的亲人落入贼人之手,说到底,是朝廷对不住这些子弟兵,而不是这些子弟兵对不住朝廷。
崇祯六年八月三十日,沉寂了两天的张献忠开始了猛攻洛阳,方翰等人领兵攻城,上官义看押百姓,如此情境下,曾经的古都洛阳,仅仅一个冲锋,就宣告陷落。是洛阳城不高,墙不厚?不,洛阳贵为东都,城高墙厚,可问题是,这个城市的信心崩塌了,一个城市没了信心,就是铜墙铁壁也会变城一堆豆腐渣。
曹文诏没有蠢到派兵猛攻流寇左翼,洛阳丢就丢吧,他没有必要为了洛阳城拼尽性命,至少,在晋北军援兵到达之前,他不会跟张献忠正面硬憾的。
谁也没想到洛阳会失守,更不会想到丢的这么轻松,曹文诏寒着脸,一语不发。
天洛楼中,王左挂愣愣的站在窗口,洛阳陷落了,怎么觉得像是在做梦呢?这里可是洛阳,曾经的东都洛阳,天下繁华所在,为何会变得如此不堪一击,甚至还不如那座函谷关。贼兵入城,呵呵,流寇是什么,那是一群地地道道的土匪,这下,洛阳百姓要遭殃了。
倒是孙传庭还领着五千多亲信拼死抵抗,可是他那点实力在势力庞大的流寇面前什么又能坚持多久?整整衣袍,王左挂离开了天洛楼,转眼间,洛阳第一楼变得空空如也,随后不久有流寇贼兵冲进来将楼中之物抢个精光。
洛阳食邑坊,杨家大院,此时院门紧闭,院里仆人们各个拿着枪棒,如临大敌。杨家做为洛阳大户,又在食邑坊最显眼的地方,紧靠府库,如狼似虎的贼兵会放过这里么?当然不会,北市陶光街还在激战,张献忠已经领着人兴奋地来到了食邑坊,对张献忠来说,食邑坊不仅有着无数财富,还有着一个传说中的美人。
小西施杨婼然,张献忠曾经无数次想象过这个女人,这个几年前就已经名动洛阳的小西施,到底美到了何种程度呢?是的,如今杨婼然已经许给了陈家大公子陈韬烈,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莫说小西施还未嫁人,就算嫁人了又如何,他张献忠根本不在意,他只要小西施的人。
贼兵来到杨家大院前,方翰上前用力踹向大门,只一脚就将右边那扇门踹塌了,尘土飞扬中,可看见十几个蓝衣仆人站在院中,只是他们战战兢兢的样子很可笑,方翰上前两步,拔出钢刀,嘿嘿冷笑道,“楚王殿下驾到,谁敢动刀柄,杀无赦”
方翰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狂夫,他的目光里冷酷无情,只一个眼神,就吓得那些杨家仆人丢了手里的棍棒,接着这些人全部跪在地上哭嚷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
“杨家娘子何在?杨家祠堂何在?”张献忠看着这些可笑的家仆,淡淡的问道。
“娘子娘子正在西厢房中祠堂在北院正堂上边挂着牌匾,大王到了一看便知”
张献忠今天心情很好,愉快之下,摆摆手笑道,“行了,你们可以滚了,以后少拿那些玩意在老子面前晃,下次,老子全把你们剁碎了了”
那些家仆匆匆逃跑,杨府管家挡在西厢房门外,但不是张献忠对手,直接被张献忠割了脑袋,至于方翰,则去了杨府祠堂。推开西厢房的门,一股幽香扑入鼻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屋中站着三个战战兢兢的女人,一个中年女子背着包袱,还有一个面容姣好的中年妇人搀着一个小女子。
张献忠阅女无数,可看到那个小女子之后,还是愣住了,这是怎样的女人呢?
眸如星辰,峨眉淡扫,一双凤眼里有风情有春意,有纯真,洁白的鹅蛋脸,就像柔软的白瓷明珠,泛着淡淡光泽。太美了,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她的美,这就是小西施么?这就是那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女人么?
张献忠敢对天发誓,他这辈子从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女人,不知为何,看到这个女人,竟升不起一点亵渎之心,更不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如果能得到她,这辈子再也不会对别的女人动心了。这一刻,张献忠就像看到了洛水河畔消失的女神,仰慕、期盼时,夹杂着几分殷切的崇敬。无论如何,这个女人是他的,谁也不能抢走,也没人可以伤害到她。
杨婼然虽出身名门,但时至今日,华阴杨家已经没落了许多,所以她真正见识过的场面并不多,面对这个凶名在外的男人,她慌乱的很,只能躲到娘亲孟氏身后。杨婼然有些想不明白,张献忠明明号称义军,可做出来的事情却罄竹难书。
杨孟氏强自镇定起来,如今家中官人还在巴蜀做官,老太公又在华阴,家里能主事的也就她了,拍拍杨婼然的手,朝着张献忠微微福了一礼,“大王,我杨家虽不是豪族,但也颇有资财,家中财物可尽数送与大王,还望大王能保奴家几人不受伤害。”
杨孟氏说话很有讲究的,既没有明着骂张献忠,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杨家所有的东西都任由取走,唯独不能动屋里的人。
不过张献忠是谁?如今诺大的宝藏已经握在手中,又岂会在乎杨家这些钱财?让人倍感意外的是,张献忠竟然躬身朝杨孟氏拱了拱手,“杨夫人多心了,张某不会动杨家一分一毫的。”
张献忠越是如此,杨孟氏就越担心,姓张的不要钱财,那就是图别的了,而且张献忠的眼睛一直盯着杨孟氏身后的杨婼然,便是呆子都能看出他的心思。杨孟氏虽是妇道人家,但还是有几分胆识的,挡在杨婼然身前,杨孟氏皱眉道,“大王,你想要什么?”
做为一个贼寇,张献忠自然不会拐弯抹角,因为那样实在太累了,“无他,张某有意迎娶杨小娘子,还望杨夫人成全。”
果然如此,杨孟氏心中万分苦涩,此时她真希望女儿长得难看一些,眼下这绝世容貌带来的不是好处,而是一头凶恶的狼。嫁给张献忠?可谁都知道张大王是个什么东西,别说嫁了,只要染上张献忠,女儿这辈子就毁了,“大王,对不住了,小女已经许给了陈家大公子陈韬烈,断无嫁二人的道理。”
“陈韬烈?什么陈韬烈?张某没有听说过,既然没听说过,这婚约是做不得数的,所以,还请杨夫人成全”张献忠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他舍不得伤害杨婼然,却不会对杨孟氏太过忍让,哼哼,只是看在小娘子面上与杨孟氏说一说而已,这杨夫人还真把他张献忠当成那种夸夸其谈的酸儒才子了。
张献忠只是拍了拍手,亲兵统领白英虎就迈步走了进来,“来呀,请杨夫人坐下,这一直站着,不累么?”
不管杨孟氏如何,白英虎上前两步强行将杨孟氏与杨婼然分开,将她按在了椅子里,同时还将手握在了刀柄上,这时张献忠才淡淡的笑道,“小娘子,你觉得呢?”
杨婼然何曾遇到过这种情况,她这一生都是柔情环绕,人人拿她当公主一般对待,可今日就要面临如此抉择。杨婼然深受杨家家学熏陶,自小便聪慧,哪里不明白张献忠的意思,这是要逼着她杨婼然离开杨家啊。跟张献忠走了,这一辈子也就毁了,一个无比漂亮的女人跟一个好色无度的贼寇沾染上关系,还能有什么好结局?
不走,这张献忠就会杀了娘亲,还会杀了杨家活着的所有人,那时照样能将她杨婼然强行带走,当然,可以随着娘亲一起死,可杨婼然舍不得,为了她一个人,害得杨家血流成河,真的好么?
轻轻闭上了眼睛,杨婼然心里有一股冲动,她想刮花自己的脸,因为这张脸,已经给杨家带来了多少麻烦?这副容貌,不是上天对她的恩赐,而是一种惩罚。
美,是一件好事,可当美到极致,就成了一种罪过。杨婼然不想家人再为她担惊受怕了,十几年来,阿公、阿爹、娘亲还有老管家为她付出了许多,现在也该她杨婼然为这些家人做些什么了。老管家已经死了,难道还要看着娘亲死在自己面前么?
房间里变得异常安静,张献忠很有耐心,就那样靠着房门眯着眼,久久之后,杨婼然长长的叹了口气,睁开凤目,眼中多了几分凄然之色,“好,奴家跟大王走,也请大王言而有信,放过杨家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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