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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怒焰
铁墨静静地听着,似乎无喜无悲,可是眼神中的锋芒,还是说明他的内心有多愤怒。
“周定山就算了,三狗子对,就三狗子”谢坷垃猛地一指旁边的阮三狗,露出不服,神色变得更加狰狞,“三狗子凭什么爬到我头上?铁哥,这不公平,你如此对待我,我为什么不能反抗一下?我”
谢坷垃肚子里还藏着许多话,可是这一次,没等他说完,却看到铁墨猛地站起身,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得谢坷垃整个人有些发懵。
如果铁墨好生商量,他不会发懵,甚至还觉得有些自得。可是对方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上来就是一巴掌,当真让人想不到。这里可是狼山,目前是自己的地盘,至少有一半人是自己的亲信。铁墨可没有理会发懵的谢坷垃,同样伸手指了指面无表情的阮三狗。
“好好好,你真的很好,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你不如三狗子么?那我来告诉你,你知道三狗子这两年怎么过来的么?在你玩女人厮混的时候,三狗子请了先生学习识文断字,在你搂着女人喝酒的时候,他在读四书五经,研习兵法,学着如何领兵打仗,做一个将军。”
“你为什么不如三狗子?这就是原因。你还不服,哼哼,谢坷垃,老子倒要问问你,除了打仗,你他娘滴会干嘛?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要有长进,可是你呢,你有什么长进?”
“你不服这个,不服那个,那好,老子问你,你懂得如何调兵遣将,行军布阵?你懂得如何训练兵马?你他娘滴全都不懂,那你告诉我,那凭什么让你身居高位?就你,一百个人你都摆弄不明白,除了作威作福,你还能干嘛?要不是多年的老兄弟,怕你脸上挂不住,你觉得你能当把总?为了让你配得上狼山守备这个位置,甚至还让你当了千总,可你扪心自问,你能当好千总么?”
“行军布阵,骑兵操练,火力覆盖,你通通不懂,就更别提兵法了。目前为止,你认识的字超过二十个了么?啊?”
铁墨面露狰狞,一通大吼之后,谢坷垃竟心惊胆战的往后退了好几步。此时,他已经忘记了这里是自己的地盘,更忘了谁才是掌握生死的一方。
“可可你为什么总是让我干一些脏活累活?之前丢军粮,遭骂名的破事,那么多人可以去,偏偏选我?你知道旁人背地里怎么说我么?知道那些人怎么嘲笑我的么?”
这个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阮三狗长叹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哎,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其实那次,本来押运物资的事情该由虎哥来的,但是铁哥说,如果让你提千总,坐镇狼山,总得有个过得去的理由才行。所以,这才让你去押运物资,所说要佯装溃败,名声不佳,可到底是骗过了布罗霍,也是功劳一件。”
“别人怎么说的?他们能说什么?最后除了嫉妒你,也只能发发牢骚了。狼山守备,这么重要的位子,铁哥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周定山,也不是刘国能,更不是奥尔格。至于丢物资,这种仗打得窝囊,没人愿意接,为什么非要用你?因为我们是暗庄堡走出来的老兄弟,做这些事不会有任何怨言。”
“可是你呢?铁哥辛辛苦苦把你提到狼山守备这个位置上,你是怎么干的?居然反过来埋怨起来了,你的良心是让狗吃了么?”
阮三狗眼睛通红,越说越痛心,“坷垃哥,是你变了,三年前,你躺在暗庄堡那间破屋子里的时候,你的梦想是什么?不受冻不挨饿娶个婆姨,自从跟了铁哥后,吃的喝的住的都有了,更有了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一切都好了,可你更加不满足了。”
“你有没有想过虎哥?他跟铁哥如同亲兄弟,可至今还只是一名亲卫队长,地位还不如你,他有过不满么?即使如此,谁敢小觑他?同样,以前,哪怕你只是个队头的时候,谁敢小觑你?不为别的,因为你是跟着铁哥一起起家的兄弟。周定山那些人心里很明白,他们就算地位再高,再能打仗,能力再强,终究不如你,因为跟我们相比,他们是外人”
“牛儿哥留守乌尔格,天寒地冻,一去就是两年多,甚至还要面对喀尔喀部随时到来的威胁,可你听过他发一句牢骚么?”
阮三狗一句一句说着,他的话就像一把刀子,切开了谢坷垃防守最薄弱的地方。再抬头,看着那个怒不可遏,熟悉的面孔,内心某处突然碎掉了。自己真的错了么?
铁墨眉头紧蹙,冷冷的摇了摇头,他似乎不愿再多说一句话,挥挥手,转身向山下走去。当他转身那一刻,谢坷垃双手一颤,手里的刀掉落在地,紧跑两步,扑通一声跪在了铁墨面前。谢坷垃抬着头,双目垂泪,抬起手在自己的脸上狠狠地抽了起来。
“对不起,铁哥,都是我猪油蒙了心我错了,求你,原谅我这一次。以后坷垃再不敢了,坷垃回暗庄堡,求你原谅我这一次呜呜呜”
谢坷垃痛声骂着自己,这一刻,他真的醒悟了。平日里虽然心中不忿,可有一点他心很清楚,自己真的不如周定山,也不如奥尔格,可当时驻守狼山,一开始的时候奥尔格还要听自己吩咐。
看着跪在面前悔悟的谢坷垃,铁墨指着他,颤抖着有些说不出话。真是个混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知道错了?那他娘的还不赶紧把路让开,知道因为你个糊涂蛋,大军被耽搁了多久?”
“是是”虽然铁墨破口大骂,可是谢坷垃却是破涕为笑,从地上爬起来,赶紧去传令放开隘口。
“琼扎呢?”铁墨面色不善的瞪了谢坷垃一眼,谢坷垃浑身一紧,慌忙道:“他们都没事,被我关起来了,就是饱一顿饥一顿,身子骨大不如前”
当琼扎那些人被放出来后,铁墨只是看了一眼,转身踢了谢坷垃好几脚。琼扎饿的都脱相了,整个人瘦成了皮包骨头。呼,还算谢坷垃有点脑子,没有把琼扎等人杀了。
“你怎么没把琼扎等人杀了?”铁墨确实很奇怪,既然要反,那自然是把琼扎这些将领杀了最保险。谢坷垃神色一变,苦涩的说道:“曹大曺猴子当初是建议我把这些人杀干净的,可是我真的下不去手”
“幸亏你没杀这些人,算是给自己留了条后路,否则,老子都不知道该怎么保你。曺猴子哎,看来要会会他了”
看着归宁城的方向,铁墨若有所思,神色非常复杂。而逃出生天的琼扎等人,除了对谢坷垃怒目而视,倒也没说什么。
随着狼山的事情解决,道路打开,另一边周定山与李嘉盛立刻分兵北上,越过狼山朝着图拉河方向奔去。
归宁城,在平静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后,战争的阴云再次降临这座多灾多难的城市。大军云集之下,归宁城内人心惶惶,商铺关门,百姓归家,路上到处是到处奔跑的士兵。心细的人,可以看到这些人好多都是生面孔,与以前见到了归宁守兵很是不同。
归宁城府衙,一张长桌,一名披着红色战袍的中年男子不断喝着酒。一杯又一杯,脸色渐渐红润,带着一丝疯狂的笑容。一阵脚步声响起,他抬头朝门口看去。
一个粗犷的汉子抱着头盔冲了进来,一进屋,便将头盔扔到脚下,怒视着中年男子,大声吼道:“曹将军,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在饮酒。你之前是怎么答应的?为何西营的人冲了出来,那里领兵的可是你的亲信吧?”
“贝克,你觉得那些人还会听我的么?”曺猴子嘴角一撇,面露不屑,他丝毫没理会大怒的贝克,淡淡的喝着酒,“你似乎忘了我跟阿巴岱的约定了,眼下这局面,那些人不会听我的了。哼哼,如果阿巴岱能如期打下瓦剌,挥兵归宁城,一切好说,我有的是办法说服那些人听命于我。但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贝克大皱眉头,“懦弱的汉人,你别忘了,我们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归宁城要是被攻破,我们谁也活不了。”
“是的,我们谁也活不了,所以何不趁着还活着,好好享乐一番呢?世间所有的美好,不如一壶酒亦或者,你觉得归宁城还能守得住?”
“你”
看着说不出话的贝克,曺猴子笑容更盛了。虽然在笑,可心底的苦涩,只有自己知道。为了谋划这一切,不知道忍耐了多久,可谁能想到,到头来不过是镜花水月梦里一场空。所有一切都算计到了,云府大军驰援的时间,阿巴岱吞并瓦剌的决心,甚至想到了双方会在归宁城发起一场大战。
可是,唯独没有料到铁墨会亲自前往狼山。曺猴子最怕的就是这一点,就怕谢坷垃见到铁墨。没有人比曺猴子更了解谢坷垃,这个人看似阴狠无脑,甚至莽撞,做事冲动。这个人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可心底里唯独念着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铁墨。
谢坷垃最铁墨尊重有加,甚至有种骨子里的畏惧与尊崇,这一点谢坷垃自己都不知道,但是曺猴子知道。
狼山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就算云府派出两万大军强攻狼山,曺猴子都不担心。只要狼山能抵挡一段时间,一切大有可图。可惜,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了,谢坷垃终究是靠不住的,铁墨一到狼山,谢坷垃立马转脸认输。城外有一支兵马已经越过狼山,朝着喀尔喀部的地盘杀去,可以预料到,喀尔喀部受到攻击后,阿巴岱只能回援,吞并漠南的计划将再次落空。
阿巴岱打不过来,就凭他曺猴子,凭什么守住归宁城?之前铁血手腕压服了不少人,这些人表面上听从,都要建立在一个前提上,那就是阿巴岱能顺利打到归宁城,否则,一切免谈。
眼下,估计已经不少人开始去争夺城门控制权了吧?要不了多久,里应外合之下,云府大军就会涌入归宁城。
归宁城南门,在沉重的吱呀声中,一点点洞开,刘国能一挥手,大军蜂拥而入。之前混入归宁城的三千年多名喀尔喀部士兵,在这种压倒性的优势下,犹如汪洋中的孤舟,灭亡只是时间问题。
刘国能没有管那些蒙古人,径直朝府衙走去,还没进门,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推开门,昏暗的阳光下,曺猴子坐在案前喝着酒,不远处躺着一具尸体。鲜血还在流淌,显然死了没多久。
曺猴子笑了笑,朝着那具尸体努了努嘴,“刘将军不必奇怪,此人名叫贝克,是阿巴岱汗身边的人。这人很不识趣,在我面前大呼小叫,所以我把他杀了”
刘国能大皱眉头,甚至有些佩服曺猴子了。到了现在,曺猴子还能面不改色,笑若春风。
“曹将军,守备大人很快就会赶到!”
“嗯!”曺猴子示意刘国能坐下来一起喝点,但是刘国能哪敢啊。让人将贝克的尸体抬走后,便守在一边等待起来。
两个时辰后,风尘仆仆的铁墨走了进来。曺猴子只是轻轻抬头,没有任何的慌张,“你来了啊,坐下吧,陪我喝点。”
铁墨绷着眉头,坐在了对面,端起酒杯,却是难以下咽,“之前海兰珠和闵月都说以前的账目有问题,想要查,被我阻止了。后来,沙雕说归宁城的兵马调动有些问题,我也没有详查。或许,内心里,我不愿意怀疑你吧,我总是想,你只是想贪点财,想享受点,这些都没什么的,何必查呢?不太严重的话,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毕竟,当年的老兄弟,没剩下几个了”
“可是,为什么?你要这样?铁墨待你不好?”
铁墨凝视着对方,曺猴子愣了愣,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笑容,“不,错不在你,你对曹某很好,可是,曹某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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