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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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新第二天，一切如常进行。

巫寰辰特意问了楼明月，记不记得那个盛气凌人、前呼后拥的贵族小公子，楼明月不假思索地说记得。

“我对他印象很深，他姓端木。”

端木是大盛王朝的皇姓，那位小公子果真是天潢贵胄。

楼明月嘀咕：“他们姓端木的不是一向与青云宗交好么，怎会来参加我们万剑宗的纳新？”

巫寰辰说：“皇族的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楼明月忧心忡忡：“早知道就不把他收下了，我可不希望我们万剑宗也卷入皇族的斗争之中，寰辰，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事么？”

巫寰辰摇摇头，想了想，还是没把那魔族幼童的事情告诉楼明月，他们此时还不了解事情原委，知道这事的人越少越好，以免打草惊蛇。

今天来参加纳新的是另一批人，巫寰辰有意观察了一下，发现其中也有个家仆成群的贵族公子，巧的是，那位小公子也随身带了个魔族幼童。

不过，那个魔族幼童穿着厚厚的衣裳，像那位小公子的书童，轮到小公子测试之前，魔族幼童还握着他的手鼓励他。

巫寰辰观察半晌，没看出任何异样。

*

昨天通过测试的弟子被安排在涿光山外围的微尘里，万剑宗势头最盛的时候，这些外门弟子需两人合住一间，而前些年一人一间，还余半数房间。

今年人族灵气浓郁，万剑宗招收的弟子明显增加，也不知道房间够不够住。

凌天问微尘里的掌事师兄：“端木遥住哪一间？”

掌事师兄恭敬地和凌天说：“凌天师弟，最右边的那条走廊一直走，走到尽头右拐就是端木遥的房间，他的房间外围着一圈奴仆，一眼就能看到。”

凌天点点头，便去寻端木遥。

端木遥果真气派，老远就能看到他带来的人进进出出，忙前忙后，本就不算大的房间，便显得越发拥挤起来。

凌天走近，便见一声音尖细的老人低着头弓着腰，柔声说道：“时间紧迫，奴才就只给殿下准备了十六床被褥，春夏秋冬各四床。”

端木遥点点头：“是仓促了点儿，不过

我来万剑宗是来吃苦的，不是来享乐的，就将就将就吧。”

凌天：“……”

看到凌天，端木遥的神情比上次见面时更热切了几分，他迎上前来，笑着道：“凌天师兄，什么风把你吹到了微尘里？”

凌天装模作样地道：“我来看看你们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端木遥：“谢谢凌天师兄。”

二人好一番寒暄，凌天本就不擅长这样和人说些文绉绉的废话，在耐心告罄之前，他终于拐弯抹角地提起了那两个魔族幼童。

凌天没说他捡到了其中一个魔族幼童的尸体，只不经意地问他们去哪儿了。

端木遥神色不变，道：“凌天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微尘里不让带家仆，过几天，我这些家仆就都得回去，那两个小东西不过早走一步罢了。”

倘若凌天没见过那魔族幼童的尸体，他可能真的会相信端木遥的说辞，但现在，他却起了疑心。

那魔族幼童之死，端木遥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凌天临走时，端木遥让那老仆递给凌天一个一尺见方的丝绸袋，里面装满品相上乘的上品灵石，“凌天师兄，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倘若没有那魔族幼童的事情，凌天一定坦然收下——不要白不要。

但现在，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以至于端木遥察觉出异样，凌天才收下灵石。

“凌天师兄等等，还有一事！”

凌天回头，问道：“什么事？”

端木遥捧着一件鲜艳华丽、灵力流转的法衣，笑着说：“凌天师兄，这是能增强灵力的七巧玲珑法衣，难得一见，麻烦你帮我带给寰辰师叔。”

凌天语调诡异：“寰辰师叔？”

端木遥疑惑地道：“我刚刚入门，叫你一声师兄，你是君子剑的徒弟，我叫君子剑师叔，有什么不妥吗？”

凌天警惕地道：“你为什么要给巫……我师父送法衣？”

端木遥：“……”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等不通人情世故之人，他给巫寰辰送礼不是很正常么，巫寰辰是万剑宗未来的宗主，在巫寰辰面前混个脸熟，难道还有坏处？

再说了，他也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他是大盛王朝备受宠爱的小皇子，巫寰辰若识趣，收他做徒弟，以后自然有享用不尽的好处，若巫寰辰不愿，推荐个别的修仙名家教他，亦无不可，难道他堂堂一个龙子，真要和凡人一样，从最微末的外门弟子做起？

凌天面色阴沉地道：“我劝你最好不要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巫寰辰是我的师父，我一个人的师父。”

凌天着重强调了“我一个人的”，语带威胁，大有端木遥要是敢抢他师父，他就要端木遥好看的意思。

最后，他自然也没有接那件法衣。

凌天走后，端木遥的老仆走到他身后，低声说：“殿下，我们这步棋真的走对了吗？我们来万剑宗已经两天了，也自报了家门，到目前为止，万剑宗还没有任何表示。”

端木遥面无表情，眼神中的深沉算计完全不像个弱龄稚童，他思索良久，才说：“我若去青云宗，固然会受到礼遇，但也仅此而已，我永远无法超越我皇兄，但万剑宗不一样，它与大盛王朝毫无关系，倘若有一天我能在这里站稳脚跟，万剑宗会成为我的后盾，到那时，我所拥有的筹码就能和我皇兄相抗衡。”

老仆恭敬地道：“还是殿下目光长远。”

他们甚至没有提起那个死去的魔族幼童。

当天晚上，巫寰辰和凌天一合计，几乎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凌天灵机一动：“要不然，我明天扮成来测试的弟子，看看能不能探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巫寰辰略一沉吟，道：“也好。”

他摸了摸脸，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凌天欲言又止，一副愁肠百结的模样，把巫寰辰逗乐了，巫寰辰摸了摸他的脑袋，道：“这世上还有什么话是你不好意思说的？”

凌天又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忐忑地问道：“巫寰辰，我是你唯一的徒弟么？”

巫寰辰纳罕道：“徒弟又不是道侣，为何只能找一个？”

凌天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道：“你还想找几个？！巫寰辰，你、你、你人心不足蛇吞象！你要是敢再

收别的徒弟，我、我、我就……”

凌天一时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可以威胁巫寰辰的，说着说着卡了壳，这威胁也大打折扣。

巫寰辰饶有趣味地问道：“你就怎么办？”

凌天气愤半晌，突然福至心灵：“我就把他们赶走！”

他奈何不了巫寰辰，还奈何不了那些“新徒弟们”么，巫寰辰若真再收徒，再收几个，他就赶走几个，无论如何，巫寰辰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想通此处，凌天顿时通体舒畅，冲着巫寰辰摆摆手，说：“我回房睡觉去了。”

临走前，他隔着玄冰白玉棺看了看那魔族幼童，灵魂深处的某种火焰似乎又熊熊燃烧起来。

他保证：“我一定要把杀你的凶手找出来。”

纳新第三天一早，巫寰辰就给凌天易容，他的□□都是正常大小，强行捏在凌天的小脸上格外费劲。

凌天出众的面容变得平庸，只一双眼睛仍是顾盼神飞。

他煞有介事地道：“别人来测试都有父母陪同，我要是没有，岂不是显得过于特立独行？”

巫寰辰：“……”

巫寰辰反驳不了他，只能给自己也贴上了一张□□。

纳新第三日，来测试的人数比前两日稍少了些，谁也没注意排队的人群中多出一对平平无奇的“父子”。

排在凌天前面的是个贫寒少年，他衣着破旧，穿了双草鞋，草鞋脚尖处磨破了，露出一只脏兮兮的、冻得通红的大脚趾。

凌天当时便脱下自己的袜子给他，巫寰辰拦他都拦不住，只能无奈掩面。

少年窘迫地连连拒绝，他倒不是嫌弃，只是别人把袜子给他了，不也会冷么，他怎么好意思让别人因他而受冻？

凌天再三保证自己天生体热不怕冷，少年这才收下。

二人也借此攀谈起来。

凌天没有提起魔族幼童之死，只问少年知不知道有贵族豢养魔族幼童，少年懵懂地摇摇头，疑惑道：“我们人族与魔族不是有深仇大恨么，看到落难的魔族，不落井下石已经很不错了，为什么要去养魔族啊？”

不等凌天表示赞同，少年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费解又震惊地道：“啊——不会吧？！”

凌天忙问：“怎么了？”

少年告诉凌天，在他们这群意图修仙的人中，流传着许多提升天赋灵力的秘法，包括每日冥想沟通天地、月圆之夜对天而拜、食山间野物之血等等，没有任何依据，甚至听上去有些荒谬，但就是有些人会选择相信，倾家荡产也要尝试这些秘法。

——修仙的诱惑太大了，一旦踏入仙门，再不用尝世间苦楚。

少年打了个寒颤，似乎是觉得齿冷：“我只是听说，没亲眼见过，因为这种秘法太过血腥残忍，也需要很多很多灵石，根本不是我这种穷人肖想得起的。”

凌天心脏蜷缩起来，颤着声音问道：“什么秘法？”

少年说：“生食魔族心脏，就着热血服下，能令人天赋……”

少年的父亲忙捂住他的嘴，呵斥道：“瞎说什么，你见过？别左顾右盼的，好好排你的队，免得仙人觉得你不稳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