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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3日深夜十点,蒲州临市济宁发生了一场六级地震。

蒲州因为地理位置颇受波及,但好在灾情不重,只是这场意外直接导致本该次日举办的蒲州美展颁奖典礼,再次推延至后日中午。

在去颁奖典礼的路上,尹清洋打了不下二十次电话。

对于许多苦练数十年的美术生而言,这次比赛意味着成功迈入美术界的第一个脚印,即使奖项说来微不足道。

几万名选手报名参加,比赛历时近两个月,

但尹清洋深知,他为了这场比赛,完成一幅画足足用了两年。

音孔那端的忙音盖过嘈杂人声,他想捂住耳朵,捂了会儿又忍不住捂口鼻,像只接触不良的小机器人一样,来来回回重复动作。

旁边助理看他反应不对,担忧他本就低血糖的身体:“小尹,你不要再打了,能喘气吗?需不需要出去透风?”

尹清洋依旧紧抓手机,小兔子成精似的眼红:“我要找肖先生。”

“您放心,肖总肯定没事,他在济宁,如果出了事肯定会第一时间发消息回来。现在应该是在开会。”对方劝他:“您快喝点水,别紧张,马上要公布结果了。”

尹清洋否认:“不,我需要他接电话,否则请立即送我去济宁。”

颁奖地点在画展大厅,因为参赛者太多,只能像蜂巢似的拥挤在台下,留出一条可怜到快看不见的路,以方便获奖者上台领奖。

女主持人妆容有些夸张,站在一幅被蒙上黑布的画前,故弄玄虚:“你们猜,近年蒲州画展的夺冠者会是谁?我可是没想到,居然是个这么年轻的小男孩,”

尹清洋听不清她讲话,

又一通电话以忙音告终,他按下重拨,一边听手机一边跑向大厅出口。拥挤人潮被他分开两侧,许多人被迫从台上挪开视线,注意到这个漂亮到令人屏息的少年。

忙音终于停了一瞬,电话那边的人有些困倦:“怎么了?”

尹清洋停在门口,听到台上的主持人字字着重,将一串名字念出了诗朗诵的庄重:

“恭喜蒲州美院94届大二生!尹清洋荣获第一!”

松口气,问:“听说济宁地震了,你还好吗?”

·

领奖时还发生了一些小尴尬。

因为上一个领奖者的身高问题,尹清洋够不到话筒,他燥红着脸抬头,还是够不到,最后只能抓住话筒杆努力垫脚,勉勉强强才能被话筒收音。

没料到男主持人直接帮他把话筒拿了下来。

场下哄笑一片,尹清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领奖结束后,他终于得以从透不过气的画展大厅里逃出来,见到几个同样来等待领奖的同学——蒲州美展的一等奖只有一位,但三等奖或许就有上百位。

“恭喜啊小尹,”主动搭话的是他们班班长,一个眯眯眼的男生,笑起来眼睛也是眯着的,“怎么没见肖先生跟你一起来?他在忙吗?”

尹清洋解释:“他在济宁!济宁地震了。”

“啊,那肖先生没事吧?”

“他没事,谢谢班长关心。”尹清洋点了下头,又觉得对方可能没看见,突然来了个九十度鞠躬。他头发有点长,这么一鞠躬直接乱成了鸡窝。

男生连忙扶住他,失笑:“你怎么这样啊,我又不是什么前辈。”

尹清洋想说即使不是前辈也要认真感谢,然而还没开口,就有被旁边另一个女生拽了过去。对方以前和他上过同一节公开课,所以只算认识。

“尹清洋,你知道这次的二等奖是谁吗?”她睁大眼,说:“二等奖的哥哥好像和肖总是同学,我听说他就是靠走肖总的后门才拿到了奖。尹清洋你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那你的一等奖是不是也,”

“你干什么呢小丽!”班长连忙喝住。

尹清洋还没来得及弄懂话中深意,就被赶来的助理拽了过去。

助理的脸色不太好看。尹清洋迟缓的察觉出有些不对,脑袋里咔嚓咔嚓的小齿轮转了半晌,他眨巴眼,问:“哥,刚才她说的是真的吗?”

“小尹,你不要管,这是肖总自己的事。”助理劝他。

话不能这么说。尹清洋清楚自己虽然不聪明,但也不至于蠢到毫无思考能力的份上,他有些生气,反应了好久,执拗又较劲的开口:“但是

别人既然敢这么问我,肯定是也觉得我的第一也是偷来的!对不对?”

助理愣住神,一时哑然,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尹清洋看到他的反应,更生气了,气得一路上都没理人,连提肖总都不管用。

其实也不完全是在生气,只是几句话而已,他犯不着因为几句话怀疑肖先生。但事无空穴来风,他努力使用自己不太灵光的小脑袋瓜,试图理清其中的逻辑。

结果逻辑没理清楚,

尹清洋稀里糊涂到了饭店,被几个突然出现的死党给了个巨大的惊喜。

他没想到庆功宴会来的这么快,被人推着上电梯时,还瞪大眼睛没回过神。这家饭店他之前和肖先生一起来过,在全国都算得上顶尖,今晚还包场。

尹清洋走路都像是飘在云彩上,六神无主的问:“你们怎么知道我会拿第一呀。还有这么贵的饭店,你们怎么有钱……”

他后知后觉眨眼,扭头看向自己那位发小。

林新影从小跟他穿一条开裆裤长大,什么尿性他最清楚。

尹清洋满眼饱含同情:“你卖肾了?”

“……”林新影怀疑这人的脑子到底怎么长的,“当然是肖先生给的钱!你都跟肖先生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他多有钱你不知道吗?”

尹清洋哦了一声,这个他知道。

和肖先生结识,就是因为养母治病,需要一笔巨款。他阴差阳错撞上大好人,肖先生什么都没要,也没给他规定还款期限,只说让他慢慢还。

起初也有人提醒过他,没有这么好的事,肯定是另有图谋。

但尹清洋觉得是那些人不了解肖先生。肖先生虽然有钱,但好多钱都用来做了慈善,帮助很多上不起学的孩子,还有看不起病的病人。

只是他够幸运。

“等我再有一点点名气!以后多卖几幅画,就能还清肖先生的钱了!”助理原本交代好,是肖先生的意思,不许他动酒。但跟朋友吃饭哪里有不喝酒的。

尹清洋酒量不行,喝的晕乎乎陀螺似的转,巴掌脸栽进菜盘里。

他模模糊糊听到有人说:“你都跟肖先生是那种关系了,还什么

钱?直接床上还不就行了?”

尹清洋脸更热了,两只手把眼睛捂得严丝不漏,骂他:“你好肤浅!”他洋洋得意的笑,眉飞色舞:“我和肖先生可甜蜜了,虽然我们以后会结婚,会在一起。但是现在不行,我要还钱。”

“呵。”

尹清洋一僵,非常清楚的听到了有人在冷笑,他气急的想去分辨刚才到底是谁来冷笑,什么意思,然而扭个脸的功夫,就又被人拽到饭桌上喝酒了。

这场庆功宴也不知道要吃到什么时候。

尹清洋喝醉后又睡了一觉,躺在沙发上反复做梦,也不清楚具体是几点,他看见包间的门被推开,工整利落的西装裤下皮鞋发亮,走到他面前,停下。

来人非常绅士的同众人问候叙旧,脱下外套,仔细盖住他的腰腹,缓慢抱他起来。

尹清洋嗅到了清冽的男士香水味,脑子瞬间清醒许多。

他猜出对方是谁,但依旧闭着眼,装醉、装睡。

把他抱到车上后,似乎是担心他睡的不舒服,那人还替他寻了个枕头,帮他枕好以后,自己去了前面的副驾驶坐。车窗被贴心的摇下一条缝,用来通风。

尹清洋依稀听到他在讲话,像是在谈生意,温吞的语速,却谈着不容置疑的内容。

车速似乎在放慢,最后趋于静止。

后车座的门被打开,风突然间灌了进来,尹清洋始料未及,被冻得浑身一个激灵,他闭紧眼想继续装睡,好骗那个人再把他抱进屋。

男人半个身子探进车里,用手温柔托住他后腰,鼻息因着距离落在颈侧,

尹清洋屏紧呼吸。

“洋洋,听话,自己下车,”他笑的很轻,“你最近重了许多。”

尹清洋这才睁开眼,看他。

肖鸠生了一双桃花眼,眉眼间有很浓的书卷气。他时常想,像肖鸠这样的长相,放在古代,肯定是个翩翩公子,满腹诗书的才人,被无数姑娘扔绣包的那种。

路灯的光投在他背后,勾出轮廓,尹清洋突然觉得自己该为肖先生作副画。

但现在肯定不行,

他整个人从头发丝羞到了手指尖,像卡带的小收音机一

样,支支吾吾哦了好多声,满是羞愧的钻下车。

肖先生身体不好,他知道。

他时常见到肖先生吃药,但肖先生从不告诉他是什么病,更不许他追问。

尹清洋跑在前面,埋着头走,他刚走到院子里,就被身后跟上来的人搂住腰。肖鸠的手十分自然的探进衣摆,按在他腰腹处最敏感的皮肤上,轻轻揉捏。

即使他习惯了肖先生的黏人,还是忍不住害臊,耳朵根烫的要烧起来似的。

他偷偷去看身后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司机助理,声音小的像是蚊子叫:“肖先生,”察觉到对方动作越来越大,他有点着急:“后面还有人,我们先回屋,好不好?”

肖鸠说:“我今早凌晨坐飞机赶回来,推了会议,专门来找你。”

“我知道,可是离房间很近,你看,就几步。可不可以先把手拿出来,我、我怕他们看到。”其实之前不是没有过类似的情况,但尹清洋每次都觉得很羞耻。

他每次都试图和这个人沟通,央求他,或者撒娇。

但每次都同这次一样。他甚至没有得到肖鸠的理会,手从腰伸到更靠里的位置,只是试探的动作变成侵犯,衣服越扯越大,

肖鸠低头埋在他脖颈后,从轻微接触,到克制不住的吻咬。尹清洋忍不住产生一种自己只是猎物的错觉,单纯满足捕食者最原始的欲望。

接触到凉风的皮肤面积越来越大,又总不能真的在这里做。

尹清洋实在顶不住后面众人赤·裸裸的注视,有点生气:“肖鸠!”

捏住他腿根的手松了一瞬。

夜色里,男人偏头从他脖颈间抬起视线,天生多情的眸子里冰冷成湖,一瞬间凝结了所有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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