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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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密的雨顺着缝隙刮进。

聊天界面已经被刷新过数不清次。尹清洋没有力气再去点刷新界面，他盯着空白对话框，仿佛只要盯的够死，对话框就会自己蹦出字一样。

高架上车声呼啸，隔着层海绵般呜咽传来。

他还在想为什么会收不到消息……

嘎嘣！

耳边炸开一记响指。

“别想了，可能肖总在忙，听说他最近接了个大项目。”林新影有意安慰他：“你要实在想不开，我这会带你回家找他，他要是不在家，你影哥我就算把蒲州翻个遍也要把人给你找来。”

尹清洋垂着眼，光从侧后方落进来，照着他睫毛抖得厉害，

“哦，”他咕哝：“也应该这样，我这么不懂事，他生气也是应该的。”

林新影没出声。

过了会，尹清洋正酸着鼻子想打喷嚏时，听见林新影问他：“前段时间肖总去外地出差，是不是隔了好久没回来？你领奖那天也没在。”

尹清洋愣生生把喷嚏憋回去，扭头看他。

“回来以后找了你一趟，然后你们俩就吵架了。”林新影看路前方，眼底也出现一种他看不懂的情绪：“小尹，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

尹清洋总觉得哪里别别扭扭，“什么啊。”

林新影张了张嘴，或许是在纠结该怎么跟他讲。

“诶呀，你快点说，你跟我还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尹清洋愈发觉得这种情绪怪异。

经他一逼问，林新影用力拍下方向盘，紧拧的眉骤松：“那我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你就没想过肖总会不会是有了新人？所以对你没以前宠了？”

尹清洋一点点消化理解他这句里的信息，虚心请教：“什么叫在外面有了新人？”

“……”林新影咬牙：“就是肖总跟你的关系，你知道吧？肖总在外面有了另外一个男生，他也可以跟那个男生亲热，也会宠那个男，”

“不会！”

尹清洋急得想站起来，猛一起身又被安全带牢牢实实勒回去。他眼神坚定，只因为一句莫名不存在的假设气得炸毛，“肖先生不是那种人！”

林新影就知道

他会是这个反应，轻车熟路顺毛：“啊知道了知道了，我随便说说。”

尹清洋的脾气就像只小狗。

给点甜头就高兴的乱摇尾巴，稍微训一句就又跟要了命似的。天真纯粹到仿佛白皑皑的雪，看不见也不讲道理的拒绝所有污秽。

他没把林新影的话放在心上，给肖先生发消息道了歉。

头顶上像是长出片小乌云，连买刮刮乐中一等奖这种事都高兴不起来。尹清洋连续几天都是闷头没日没夜的画画，还在画室里睡了几晚。

李老爷子跟他说了国展的事，但也只是给个机会，他需要交出一份作品，以取得蒲州各大画会的认可。李老爷子说，和他竞争的大概有十几个人。

尹清洋暂时用画画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原本以为这样的法子能一直用下去，直到当天下午，他定好草稿，准备拿去请教一位老教授时，在楼梯口猝不及防被人拽进杂物间！

尹清洋拼了命的挣扎喊叫，对方却牢牢捂住他口鼻。他瞪大眼想看清楚那个人的长相，但杂物间光线不足，那个人还戴着口罩和帽子。

一瞬间，尹清洋脑补了无数恐怖电影里食人魔的血腥画面。

他吓得不小心咬到舌头，疼得哽咽，反而把制住他的人整懵了。对方松开一只手，但依旧捂住他的嘴，“你不要叫，别怕，我不是坏人。”

尹清洋吓得不敢出声。

他稍微回过些神，慢慢发现面前人好像确实跟电影里不一样——是个男生，说话声清亮干净，跟他差不多高，身上也有非常浓的、独属于美术生的颜料味。

男生说：“只要你答应我，不乱喊，不告诉别人见过我，我就松开你。”

尹清洋迟愣着点头。

“我不能告诉你我叫什么。”男生松开他，仅露出的一双眼里溢满紧张，“我来找你，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很喜欢你画的画，所以我才告诉你。”

听到这个人说喜欢自己的画，尹清洋瞬间对他好感值飙升，连带着语气和神情都轻快不少，安抚他：“没关系，你想说什么就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好！”男生直入主题，

讲秘密似的语速飞快：“肖鸠他不是真心对你，他还有别的人，你别被他骗了。”

尹清洋没反应过来，“啊？”

在意识到他说了什么后，才停住笑，眼底的光一点点微妙变化。

并没有给自己留思考的时间，尹清洋板着脸，认真并且义正严辞的反驳：“我不认识你，不会相信你的话。虽然我现在确实在和肖先生吵架，但我不会质疑肖先生的为人。”

男生无语，“看起来挺聪明的人，怎么又倔又蠢。”

“如果我随便相信你的空口白话，那才是蠢。”尹清洋瞪他然后转身，结果开门的时候不小心撞到头，疼得唔了一声。

也就是这几秒钟的间隙，对方抓住他，有些无奈：“你不信我没关系，我带你去看个东西，你敢不敢去？”

尹清洋还没从疼痛里缓过来，被激的羞恼：“有什么不敢？”

他们一路都在找偏僻处走。

尹清洋跟在后面，搞不懂为什么这个人一直神神秘秘。什么事需要穿黑衣黑裤戴帽子口罩？像是要偷东西……他要是偷东西，自己第一个报警。

报了警后，肖先生会不会来找他？

前几日吵架时的场景已经淡化，连续几天放空的情绪在一个瞬间突然铺天盖地压来，尹清洋停止了天马行空的猜想，垂头耷耳。

走在前面的男生发现他不对劲，退几步到他身边，“你要是后悔了，我们就回去。”

尹清洋瞪他：“是我自己脾气不好。肖先生对我很好。”

对方大抵放弃了说服他，只叹口气。

坐地铁到终点站，最后停下来时，周围是一片工业园区。这片地方是近几年刚开发的新区，大部分面积都还是荒地，个别区域拔出几座办公楼，密集聚在一起。

快到下班时间了。

男生拽着他躲在一个公交站里，斜对角的写字楼里已经零零散散走出人来。

尹清洋不明白他的意图，“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在这边上班的人都戴着工作证，很容易分辨出来。这个时间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有非办公人员进出，但是也有极个别例外。”男生聊了几句毫无因

果逻辑的话。

尹清洋听的更懵了，他刚想开口追问，

视线所及范围内，在写字楼门口，一辆熟悉的车从拐角处驶来，停在正前。

他很轻易的认出了那辆车，惊讶睁大眼，“这是肖先生的车！”

“是，”似乎觉得好笑，男生嗤笑了声，“现在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只是认出肖鸠的车，你没意识到自己原来还不知道肖鸠的办公地点和公司吗？你对肖鸠，除了一个名字，还知道什么？”

一辆公交车开出站，老电影切镜似的，将男人和车拉入幕中。

尹清洋还沉浸在刚才他的那番话里，呆着神，像个橱窗里摆着的娃娃似的，眼珠都不动。

“别发呆了，”身边人用胳膊肘戳他，“出来了。”

尹清洋猛地抬头，入眼便瞳孔放大，所有感官都在这一瞬间模糊——

数日不见的肖先生从写字楼里走出，手臂上挂着西装外套。男人依旧妥帖斯文，文气十足的眉眼温柔低垂，他走到车边，侧身，让出身后另一个人。

是个模样艳丽的富家少爷，偏过头冲他骄纵一笑。

肖鸠抬起手，绅士帮他护住头，等那人安稳上车后，方才绕到另一边，坐在他旁边的位置。

“……”

等尹清洋回过神时，车已经开走了。

他睁着眼，觉得自己好像看了场电影，眼睛看得又酸又涩，进了灰都不知道。刚才那场电影的主人公他很熟，但好像又很陌生。另外那个人是谁？他也不认识。

最近两天多了很多不认识的人。

尹清洋想起刚才看到男人的绅士和温柔，后知后觉意识到，在他印象里，肖鸠从未对除他以外的其他人有过这种举措。虽然并不亲昵，只是很平常的一个动作。

这人像只小鹌鹑似的缩成一团。

“你刚才应该都看到了，那个人没带工作证，但却可以自由进出公司。你有过吗？”尹清洋听他讲话，像在听画外音：“而且在工作时间进出，不是来上班，你应该能猜到是来干什么的吧？”

尹清洋没再反驳他。

但也没有应和，只是沉默垂着眸，盯着路边下水道边很小的

一处水洼。后来他又说了什么，尹清洋没再听，只知道男生走之前给了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地址。

斯巴达酒店。

“明天肖鸠会和他一起去这家酒店。如果你想知道他们是去干什么，可以跟过去看看。”他回忆起男生临走前的最后一番话：“这家酒店在邻市，你最好提前买好车票。另外，你答应过我不会把这些告诉别人，你也不要好奇我告诉你的原因。”

尹清洋想，他一点都不好奇。

最后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又是怎么跟林新影讲的话。尹清洋唯一记得的，就是他管林新影借了第二次手机，这次却不是为了登陆通讯软件，去看那个人有没有给他发消息。

他订了一张去临市的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