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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金华那破地方还能藏了绝密宝藏?”见二人神色肃穆,温殊不由得嘲笑道。

展昭偏过头,却瞧着温殊不知何时关了朝着戏台的窗子,拖着一身湿透了的粉衣起了身。

温殊踩着一连串湿鞋印,蹲着身在柜子后面掏了老半晌。

正当展昭以为温殊要翻出什么疏阁隐秘的东西时,白玉堂却上前一脚踹开了温殊。不等温殊反应,他半俯下了身伸手拎出一坛酒,口中还道:“别的没有,比你疏阁里藏着的酒总是多几坛。”

温殊抚了一把背上的脚印,可没想到衣衫湿了鞋印灰尘,再怎么抖也无用,转而哂笑白玉堂:“这会儿你不担心酒里有毒了?”

白玉堂自然是充耳不闻。

“老六。”他慢慢悠悠地开了那坛酒,一股酒香扑面而来,随着他那不冷不热的嗓音打断了温殊。白玉堂抬着眉,也不管温殊那横眉瞪眼的神情,唇角稍稍掀起,那展开的眉眼在日光中当真是翩翩佳公子,风华世无双。

而这一声隔了一整天还叫温殊细想。

当然,温殊只可惜印着鞋印子的粉色长袍没给白玉堂自己穿回去,还花心思给他弄了件崭新的。温殊盯着如今穿着粉衣的白玉堂,心里还是惋惜,白玉堂踹的脚印就应该让他自己穿上看看。

不过虽说是挨了一脚,温殊却道金华出了个白玉堂,真算起来也是百年难遇的宝藏了。

白玉堂转身往椅子上一坐,将折扇往桌上一压,对上温殊依旧端详打量的目光,也不知他是在瞎想些什么。

“莫不是本事不到家,白日话说太满知道心虚了?”他开口打断了温殊的深思,此刻白玉堂神色映着灯火交织的光辉,和白日相比平添了几分柔和,一双桃花眼瞧着人时便是似笑非笑也好看的紧,几分狂狷,几分艳丽。

“去了两柱香有余,你若是瞧不出什么来,就老实说便是,爷至多就笑话你几句,不用装模作样转了话题。”也不知是不是心里有了几分成算,白玉堂的口吻不冷不热却仿佛被夜色压住了煞气,竟透出公子哥的气定心闲来。

温殊闻言仿佛要恼,转

念又露出个笑容来,揶揄道:“在这儿不过坐了两柱香,白五爷倒是被哪儿的美人安抚了,也叫我见识见识?”

白玉堂沉默了半晌,随手将桌上那把折扇丢给温殊。

扇面上墨迹已经干了。

温殊慌忙接过,单手展开折扇,正面乃是一枝白茶花,背面却题了一排小字“温酒煮茶,殊也”,其余皆是留白,也不知是白玉堂偷了懒还是意境如此,小字像是胡乱凑的,却平白有几分促狭之意。

温殊倒是不在意这促狭,欢喜得很,面上全然是爱不释手的神情,口中问道:“你可要等展南侠回来?”

白玉堂心不在焉地望了一眼窗外。

他们白日定计兵分三路,温殊去探听消息,白玉堂替了温殊的身份留在疏阁里,展昭去查松江四周的渔船。这会儿温殊回来了,可展昭想是没这么快回来。

“有何发现,你直说便是。”白玉堂说。

“你倒是对展少侠放心的紧。”温殊挑起眉梢,语气有些微妙。

见白玉堂毫无所动,他又道:“他与你一前一后可以说是同一日进的松江府,据我所知,前一阵子听到南侠的消息可是在陈州。这快马加鞭突然来了松江府,不知个原委,你也不怕他才是幕后算计你的那人。”

话虽说得有几分挑拨之意,温殊心底却叹气如今的江湖后生可怕,十七八岁就练得如此心境。他也瞧得出白玉堂这会儿是当真信任展昭,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那幕后之人无论是谁、有如何滔天的本事和算计,他都太过小觑锦毛鼠白玉堂了。

慢说天赋才学如何,光是白玉堂的性情就看错了。

温殊又瞧了一眼白玉堂给他写的扇面,忍不住心中一哂,怎么弄的自己好似还没个少年的肚量大,不由得暗自摇头,纵是宝物,也不好叫个少年小看了自己。

温殊从怀里摸出个东西,丢给了白玉堂。是一个小布包,里头插着几根银针。

白玉堂挑眉,没上手去拿,不过也瞧得出银针并没有发黑,“老六。”他言简意赅地喊道。

温殊愣了愣,仿佛又见白日里白玉堂提了他那壶好酒,开口就唤老六。

那时便是展昭闻言也是一愣,扭头看温殊。

陷空五鼠到白玉堂排老五,这老六莫不是指……

“扇面给你便是,你痛快些,少来磨磨唧唧这套。”话虽说的傲极,白玉堂却是半挑着嘴角用桌上的茶杯倒了杯酒,背过掌一推,满酒的茶杯飞了出去,“爷可不信你所谓的妙极就是叫你手底下的浑人给你跑跑腿探探路。”

他这声老六喊得正是温殊。

白玉堂曾戏言温殊一名与鼠谐音,虽说虚长几岁但按先来后到只能排个行六,因而几次拿瘟鼠老六做玩笑。

这一戏称可见这松江府白玉堂是真拿温殊当友人,二人相识多年关系匪浅,只是想不到一日会误解横生、刀剑相向近乎毁于一旦。玩笑是照样开,可在温殊心底多少有了些疏远。

温殊慌忙将满杯的酒接来,倒是不在意白玉堂的叫他那诨名,挤眉弄眼道:“稀奇稀奇,白老五也有一天开坛先给别人倒酒。莫不是学了南侠几分修养?那你可得好好谢谢展少侠,我看你行走江湖得多与展少侠同行,说不定能去去你这浑身的邪气戾气。”

话音刚落,展昭心中啼笑皆非,却是顺手一接,托住了白玉堂推给他的那杯酒。

“你要是舍得往珍藏几年的梨花白里下毒,你这名字爷看是要倒过来念了。”白玉堂不理会温殊的调侃,倒是答起一开始那句话。

三人端了就被却都不曾饮酒,不说温殊,便是展昭也能瞧得出白玉堂这一前一后两杯酒一是赔礼、二是谢礼,为的就是这两日的事。

展昭心里暗笑白玉堂毕竟年少气盛,赔礼道谢竟难得显出几分扭捏,也不知平日里的洒脱都如何去了,上回长乐馆为了他四哥蒋平倒是说拜服就拜服,说让步就让步,怎么到了自己的事反倒说起暗话来。

他举了举那杯酒,梨花白的酒味当真是浓香四溢,面上温文一笑道:“酒是好酒,两日后展某定当作陪酣畅一番,望那时白兄莫要嫌弃。”

说着他将茶杯置于桌案。

赔礼道谢的酒喝得不痛快,还是无事一身轻的时候江湖好友一桌聚来不醉不归、酣畅淋漓。

“你倒

是把我的好酒拿来糟蹋,”温殊也是抬了抬茶杯,气定神闲地说,“也不怕我喝了酒眼瞎手抖,把你当做凶手就地一刀给捅死了。”

白玉堂一扬眉,顺手就将酒坛合上了,“慢说你不喝酒举刀也是发抖,根本捅不死人,喝两口梨花白就倒地不起的人怕是连举刀的机会都没有。”

温殊眼皮一跳,正欲反驳,就听白玉堂道:“两日后,白爷院子里随你挖一坛。”

“好说。”温殊这回当真笑了,“白老五你可莫要赖账。”

说着他朝二人招了招手,开口道:“真不知江湖传言你二人聪明是不是故意放出来糊弄人的消息。”

“别急着辩驳,要查这事儿不难,只是你们走了岔道,非得要用江湖人的路子;结果胡搅蛮缠了一通也没线索,兜了几个圈子结果还在人家的圈套里。且先不说这幕后黑手所图为何,是不是真想把你逼回金华,但既然出了人命,总归得从死人身上找线索。”

白玉堂与展昭俱是一怔。

“哪儿出了事,就上哪儿查,受害者知道的总比你们多。你们追着几个显然是被用银子买通的人能查出什么?你们还能像我掌控松江府下九流这般消息灵通?要是他们说的是假话呢?”温殊继续数落他二人,不过他心里倒是明白二人走岔了道是为何。

虽说出了命案,但根源要从四个月以前算起,矛头回回都指着陷空岛;又与松江府的下九流牵扯不清,他二人却如温殊所言光盯着这头,哪里想过要从案子上查。便是白玉堂在公堂问案也不过是弄清事情原委,也好叫自己对陷空之事有个数。

显然白玉堂和展昭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想的太明白,知道是江湖人,知道是下九流,知道三起命案所牵扯的百姓只是被卷入其中,算不得重点。

且三起命案,一个自己跳了楼,一个庸医所害因而病死,还有一个……

温殊装作叹气,用手指沾了酒,在桌上写了一个字。

一个张字。

白玉堂眯起眼与展昭脱口而出的那句叠了声:“你是说开棺验尸?”

张家公子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暴毙,苏家小姐也摔死得莫

名,若说能有什么蹊跷可查这二人首当其冲。白玉堂与展昭一直未曾想到这二人身上是因为那张公子的父亲张员外在公堂有言在先,不愿亲子死后还遭罪,只求入土为安,再加上另外二人的死因都是不似凶杀。

“张员外不让验尸不假,林知府也不好驳了他,但江湖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的事儿难道还少?”温殊将桌上的字抹去,像是假惺惺地谦虚一笑,“温某不才,别的本事不多,仵作之能略懂一二。”

白玉堂似笑非笑瞥了一眼温殊。

温殊这话是当真过谦了。

打小从下九流的圈子里混大的温殊其实是个孤儿,其余白玉堂了解的不多,但那帮养大温殊的老头没一个正经,不是教他行骗江湖就是教他偷鸡摸狗;功夫学的乱七八糟,做戏倒是一等一的好手,还混墓穴、与尸体打交道,但凡旁门左道都通些。

仵作之技温殊自然是有所涉猎,比不上正儿八经的仵作,更别说与包拯身边那位极其厉害的公孙先生做比,但还是能叫死人开口说上几句实话。

在花船上温殊就瞧出白玉堂和展昭旁的不查却堵上他,绝对是查错了方向了。

“松江一霸倒也不是全然无用,没亏了这名声。”白玉堂的语气带了几分揶揄。

温殊忍住没翻眼皮,他就知道从白玉堂口里听不到什么好话。

“这三日张家公子的遗体都在张府大堂里,不说白日,夜里也是有人守灵的。”展昭提了一句,他们的时间可不充裕,白玉堂在公堂上立了言三日内定会破案。

温殊没说话,而是瞧了一眼展昭的神色。

展昭的神情很沉静,在眉宇间隐含忧色,显然是对刚刚所提之疑有所忧虑。他不知今昨日白玉堂在公堂遭遇,却从老潘口中得知白玉堂拿贴身的生肖玉佩作押,立誓在三日内带回真凶,不仅如此,连林知府都为能在徐老夫人面前给白玉堂作保,把官帽押上了。

三日内,无论如何,这案子都得破。

温殊不知展昭所想,只心道展昭同白玉堂这交情难不成是早就有的,竟是如此相帮。可他与白玉堂相交多年,若是二人交情甚好,怎会一

次也不曾听闻。

便是他都对相识已久的白玉堂曾有过几分猜忌,刀剑相向后更是尴尬地不能自已,关系都疏远了几分,且这会儿白玉堂对他温殊也说不上完全打消了怀疑。反倒是局外人的南侠展昭在一点证据都没有的时候一声不吭就应了白玉堂去跑腿,两三次偏帮。

要真论起来,他温殊给白玉堂查案是为了这份交情也为了温蝶的死因,白玉堂自然是为了他自己与四位义兄,但展昭与此案却没什么直接干系。

都说南侠展昭性情温良厚道,该不会是说他好骗可欺罢?还是说仅仅只是侠骨热肠,信了白玉堂因而打抱不平?

白玉堂不知着了什么魔对展昭信任的很,展昭倒也还以分毫不疑,不管二人相识多久,光冲这份笃定都令温殊佩服。

“开棺验尸又不一定要开膛破肚,夜里行事,有一注迷香,半柱香足以。”见白玉堂也转头来看他,温殊终于说道。

白玉堂对展昭是何想法温殊不知,不过在温殊看来,这局能被搅得乱七八糟,有了可破局的机会;也让白玉堂对前因后果都有了大概了解,不至于两眼摸瞎被逼的狼狈去往金华……正是因为展昭这局外人参合其中,成了那神通广大的幕后黑手没能预料到的部分。

展昭来松江府的目的且先不论,这一趟来的巧妙,竟成了白玉堂的救命福星。

温殊摇摇头,暗笑自己瞎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说的好似命定之人一般,展昭又不是女子。别说白玉堂知道他这些心思非得抬手一刀削了他的脖子,便是展昭这么好脾气的人恐怕也要生了恼意了。

他正了面色,眯着眼注视着白玉堂与展昭二人,开口道:“只是开棺验尸之前,白老五你先答我一句。”

“依你如今所见,你道这批人是外头来的还是松江府底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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