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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伙计进去了,岑锦年便往店中四处打量了一番。

这间古玩店名为聚宝阁,其内奇珍异宝,古玩真品不知凡几。

这家店的装潢同样大气不失档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味道淡雅,倒是不错。摆在厅中柜子上的珍品一眼望去便能知其不凡,且其陈设错落有致,倒是有股别具一格的美感。

裴舟站在一旁,原只是随意打量,偶然间,却瞥见了右侧柜台角落处,一幅闲置的书画。

这幅书画上半部分卷曲在一起,只露出了下半截。

露出来的那半截书画,其上画了几根竹子,立于岩石间,顽强生长。

左下角写了落款,却没有印章。

莫名地,裴舟便觉有些熟悉,随即抬脚往柜台处走去。

岑锦年见状,以为他看上了什么珍品,便也跟着走了过去。

柜台处此时无人,别的伙计都在忙着招待其他客人。

裴舟顺手将那幅画作拿起,这幅画作应当用的是上好的宣纸,可兴许是因为无人在意爱护,已然变得暗黄不堪,其上还沾满了灰尘。

裴舟伸手拍了拍,将灰尘轻轻拭去,视线落在落款上,眼中意味不明。

岑锦年站到他身旁,见此,不禁升起了好奇,“这是哪位大家的作品吗?”

裴舟缓缓摇头,“并非。”

她将目光落在画上,仔细打量,画中所画乃几株绿竹生于岩石间,绿竹虽瘦,随风弯曲,却亦坚顽生长,画风大气,落笔有神细腻,所画绿竹栩栩如生,是一幅难得的好画。

岑锦年恍然想起以前上学时背过的一首诗:“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这幅画作虽非大家所作,但还是能瞧得出来画作之上乘。这画借物言志,想来画之主人也是高风亮节、心性坚韧之人。”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裴舟喃喃道,“倒也确实。”

他看向岑锦年,问道:“这两句诗可是你作的?”

岑锦年连忙摇头,“怎会,我哪有这般本事,是一个姓郑的诗人所作。”

裴舟有些疑惑,“为何我从未听过?”

“此诗乃是我偶然于

一本诗集上瞧见。”岑锦年淡定地瞥了他一眼,心中腹诽,你要是知道那才怪。

岑锦年没有再同他继续纠缠这个问题,看向此画的落款:“嘉元二十五年秋。”如今乃嘉元三十七年,这幅画倒是挺久远。

她奇怪的朝裴舟望了一眼,“咦?没有名字吗?按理来说,就算无名,也应当有号或是印章才对!”

裴舟攥了攥画的一角,有些用力。

他记事早,即便时隔多年,但有些事情已然刻在了他脑海身处,即便想忘也难以忘记。

就好比,他的父王,生□□竹,所著画作,大多为竹,长年累月下来,他笔下的竹,已然到了栩栩如生的地步,恍入无人之境,即便寥寥几笔,都能将竹之韵味尽现纸上。

每每落款之时,皆不留名,只留下一行时日。

他父王还有一爱好,便是喜欢握着他的手,亲手教他画竹,因而对于他的画风,裴舟确实了解不少。

他敢断定,这应当是他父王遗留之作,只是,为何会出现在此,按理来说,他父王一介罪臣,有关他之物,皆已销毁才对。

岑锦年见裴舟始终盯着这幅画,却是一言未发,心中疑虑更甚,难不成,他认识这画的作者?

正当她想开口询问,聚宝阁的掌柜掬着满脸笑意,手上拖了个匣子,走了出来。

方才招待他们那个伙计亦跟在后头。

“二位客官久等,久等。”

岑锦年含笑朝他看去,“掌柜的客气了。”

掌柜颔了颔首,而后将木匣置于柜台上,小心翼翼地将其中的松鹤图取出,展于桌面之上。

“二位客官请看,这便是莫白心莫大师的松鹤图。”

岑锦年欣喜地扬了扬眉梢,“有劳。”随后将松鹤图小心拿起,从上至下,仔细端量。

边看边不时点头,“确实是莫大师真作。”她记得,岑松的书房之中便有好几幅莫白心之作,同她手中这一幅相较,无论是从下笔之力度、结构,还是莫白心善于的留白之处,亦或是他那一方印章,皆可认出此乃莫白心真迹。

更何况,聚宝阁开店上百年,从未听闻有贩假一说。

岑锦年将手中之画递给了裴舟,“阿舟,你替我瞧一瞧。”

裴舟早在掌柜出现之时便已将那幅岩竹图卷好,如今岑锦年递给他,他便顺手将松鹤图接过,再将岩竹图放于一旁。

他将视线落于松鹤图上,仔细打量,睫毛微垂,目光犀利而有神。

须臾,他方朝岑锦年点了头,“确实是。”

岑锦年柔然一笑,随即同掌柜谈起了价钱。

待价钱谈妥,她这才命人将松鹤图打包好。

只不过,这幅松鹤图不愧为名人之作,付完钱后她只觉得自己的荷包已然空空如也,攒了许久的银两大多便用在了此处,再无多的余钱去吃喝玩乐了。

她也再不是以前那个让她沾沾自喜的小富婆了!

松鹤图交到她手上,岑锦年便同裴舟一块儿往外走去了。

临走前,裴舟眼神幽深地朝那幅岩竹图看了一眼,不知在想什么,终还是没有买下,亦没有多问半句。

二人上了马车,正准备往府中回去。

岑锦年坐在马车上,脑海中想着的,却是方才裴舟目光一直停留的那幅岩竹图。

不知为何,明明裴舟的态度一如既往温和,稀松平常,可他看那幅岩竹图时,岑锦年总觉得他神色有些不太对劲儿,可她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儿。

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他应当是想买下那幅岩竹图。

至于为何没买,岑锦年便不知晓了。

她细细盘算了一番自己所剩银钱,按照那幅岩竹图那般不被在意的情形,想来应当不是什么名家之作,价钱也应当不高。

车夫正要驾马,岑锦年朝裴舟瞥了一眼,而后想也不想便喊道:“停一下!”

外头传来一声疑惑:“小姐可还有何事?”

裴舟同样疑惑地看向她。

岑锦年朝裴舟扬唇一笑,如泉般清澈的双眸布满柔意,“忽然想起我还有件事未做,你先在这等我一下。”

话落,她便赶忙下了马车,裴舟只来得及瞧见她身上那套浅绿色衣裙留下的余影。

见状,裴舟只得无奈摇头,乖乖等在马车中。

不多时,便见岑锦年抱了一个木匣

,兴致勃勃地上了马车。

裴舟将那木匣接过,而后伸手将她牵了进来。

待她坐好,马车也驶了起来。

裴舟瞧见这木匣,倒是有些好奇了,“这是?”

岑锦年弯了弯唇,眼神充满期待地看向他:“你打开看看!”

裴舟瞥了她一眼,仍是不解其意。

“快,快看看!”

闻言,裴舟只得依言将其打开。

待他瞧见木匣中的岩竹图时,一时间不知该作何感想。

岑锦年见他神色淡淡,没有什么反应,还以为他不喜欢,难不成她会错了意?

“你怎会想到要将此画买下?”裴舟的视线仍旧停留在画上,没有看她。

他的声音有些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岑锦年握着裙摆的手紧了紧,脸上笑意有些许僵硬,“你......不喜欢吗?”

见他没有说话,岑锦年莫名开始紧张起来。

“阿舟要是不喜欢的话,我拿回去收藏也是好的,毕竟这幅画还挺合我眼缘!”她维持着笑意,继续说道。

默了一瞬,裴舟才抬头朝她看来,见她眉心微拧,不禁有些好笑,“我何时说过我不喜欢了?”

岑锦年蹙着的眉毛瞬间展开,“那便好,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呢!”

裴舟笑着摇了摇头。

他方才只是在想,明明他什么都没有表现,她为何会想到要去买这岩竹图给他。

他原是想买,可这幅画莫名便出现在了聚宝阁中,还那般凑巧地让他碰见,这不得不让人多虑。

因而他便也只是看了几眼罢了,只待回去,再命人将其偷偷买下。

不过,他倒是没有想到她竟会察觉得出他的意图。

岑锦年见他神色温柔,眉眼间多了几丝喜意,方才紧张的心思便也雀跃起来,告状般同他说道:“阿舟我同你说,那个聚宝阁的掌柜真真是个人精,明明他的本意是要将这幅卖不出去的画扔掉的,结果见我执意要买下,竟收我一百两银子,当真过分。”

裴舟见她说着说着便开始委屈起来,不免有些好笑:“他既当了这聚宝阁的掌柜,又怎会不精明?”

“唉

,也是。不过今日买了这两幅画,我已然穷了!”岑锦年抿了抿唇,可怜巴巴地朝他望去,眼珠转了转,又转了话题,“可虽然我穷了,但还是想吃明仁酒馆那家酒楼的菜,所以......”

她这情绪倒是转换得快,明明方才还委屈着,一转眼心思就活络起来了,看向他的眼神充满期待。

裴舟无奈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倒是温柔,“好,为了报答岑三小姐的礼,礼尚往来,今日便由我做东,明仁酒馆随便点,你看可好?”

察觉到裴舟覆在她头上的手,岑锦年不自觉僵了一下,明明以往他也有这般做过,为何这次总觉得哪哪不大对劲儿。

岑锦年点了点头,“那是自然。”脸上笑意分明。

但她清楚地知道,对于他这个动作,她是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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