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花叶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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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夜里又落了雨，清晨起身时只有点点星星的雨丝儿轻轻滴在将落未落的黄叶上，黄叶还未与枝干告别便被雨滴带到地面，恍若无声，却又掷地有声。

绸缎料子的衣裳在这暗沉沉的天里也没有失了光泽，着华衣的美人坐妆台前描着眉，镜中人莞尔一笑，美眸若灿，淡眉如水，顾盼生姿。

“姐姐今日打扮的那么好看是要去哪儿？”

玉竹突然出声，在寂静的内室激起回音，如雪般的细手顿了下，云初瞧着妆台上一水的胭脂水粉，珠钗步摇，与柜中几件华美的衣裳，眸中闪过笑意。

昨儿夜里，玉竹应是昨日与大公主玩的疯了些，早早的便睡下了，她正准备梳洗时李茂却在外头唤着她。

“云姑娘可睡下了？”

烛灯燃起，云初打开门，就见李茂身后还跟着几人，福了下身子，莞尔道：

“云初见过李总管，不知是有何事？”

烛火摇摇，左右明灭里照出女子姣好的面容，饶是李茂这种老人也不得不道一声美人，清了心中杂念，李茂面上虽不显，言中含了几分敬意道：

“如今天冷了，针工局还来不及给姑娘做衣裳，皇上又担心姑娘再着凉了，特意着杂家先找了几件衣裳，姑娘对付穿着，来日等针工局的做好了，应是更好些的。”

月下锦缎透出柔和的光泽，瞧衣裳上的花样应是今年的新样式，怎么也算不上是对付穿的，不知是哪个宫里的被先拿到她这儿来了，云初垂眸，但既是李茂拿来的定是皇上知晓的，那她也不必再推诿。

“云初谢过皇上，也劳烦李总管这夜里还跑一趟。”

“不麻烦，总归是皇上的吩咐，另外，皇上那日赐的西府海棠步摇说太单调了些，便又着杂家挑了些珠钗步摇，说一同戴上应当更好看些。”

西府海棠步摇，云初想起那日送来后承元帝便出宫了，她也就放在妆奁内，颔首应下，便瞧着那几人将东西放置桌上。

“姑娘素日待在这院内也太冷清了些，皇上命了两个人在外头，姑娘想去哪便让人跟着就行，杂家瞧着莲池的花虽然没了，但依旧

是有风景的，明儿若是天儿不错，去那也成。”

话差不多已挑明，饶是再木脑子的人也该明白了，云初又如何会不知道李茂这是在给她卖好呢。

承元帝现下对她便如养了只颇有些喜爱的宠物，又因着那次冤了她心中到底有一丝愧疚，其他的再多也没有了，故她每多一次与承元帝相处便更有益于她。

“多谢李总管了，对了，近日天愈发寒凉了，韩嬷嬷腿疼的老毛病应该又来了，往年里皆是我与玉竹替她按压，前阵子我闲来无事查看医术找到一个偏方，有劳李总管替云初拿给韩嬷嬷了。”

昨儿玉竹与她说瞧见韩嬷嬷似生李总管的气，二人傍晚那点相处时间李嬷嬷都未曾理过李总管，她便准备好了这方子，今天便派上用场了。

李茂走前的眼神云初瞧的分明，似笃定似欣喜，那一刻云初知道，李茂也在赌，赌她能成为承元帝最宠爱的人，而他亦会在能帮的时候帮她一把。

过了辰时，灰蒙蒙的天总算见亮了，乌云渐散，露出骄阳的一角，将云雨刚过的湿气驱走，留了一丝暖意。

“玉竹，随我去莲池吧。”

打开院门时，门外两个小太监已然候着了，想必是呆在这已经有两个时辰了，云初想着自己现在身份略有些尴尬，一时倒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在两个小太监也不是多话之人，只亦步亦趋的随着她。

虽是秋日里，但好在今日初阳升起，秋风扫过时也只带了丝微凉。

云初打算出御清苑时就知，她出现在长街定然会引人注目，不为旁的，就因着她这衣裳的华贵精细，瞧着便不是低位分的妃子的。

“这是哪宫主子，我怎从未见过？”

“这儿哪儿是什么主子，同你我一般，皆是宫女，被皇上瞧上了，一夕恩宠便成了贵人，只是皇上久久不曾封其位分，也不知是何意。”

“无论何意，这架势瞧着便与你我不同了，快走吧，若叫她听见了，你我还不遭殃了。”

诸如此类的话语不绝于耳，纵是有准备，云初还是白了脸，她婉拒承元帝给的位分时想的是时机未到，现如今倒也磋磨于她自己了

。

“你们是无事可做？天天在这杵着？”

犀利一语惊退众人，纷纷朝后方行礼。

“给淑妃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云初转身就见来人从轿撵上下来，一身紫色织花云锦缎裙，挽凌虚髻插同色步摇，轻柔慢摇，摇曳生姿。

“奴婢见过淑妃娘娘，娘娘万安。”

“云妹妹起吧，本宫打远处就见着了，还以为是哪宫的妹妹呢，近了才瞧清楚，妹妹弱柳扶风，这身衣裳倒是衬你，若是本宫着定然显的臃肿。”

一声云妹妹倒让云初蹙了眉，莫说她现下还只是宫女的身份，若是得封也担不起她一声妹妹的，不过后头的话倒也让云初惊了一番，这衣裳竟原本是做与淑妃的。

红唇微挑，眼眸勾起笑意，淑妃似是无意地轻笑出声，而后拉起云初的手，便朝莲池的方向走去。

“昨夜本宫在御书房，恰巧见李总管正为妹妹的衣裳着急，皇上是新帝，从前先帝宫中妃嫔的衣裳皆是不能穿的，而六宫的衣裳也是新做，故也暂时腾不出人来给妹妹制衣，本宫如今协助皇后管着针工局，从前的衣裳又还多着，故让针工局先将给本宫的衣裳给了你，幸而还合身，明日本宫便着人去御清苑替妹妹量尺寸。”

雁过留声，阵阵雁群略过，惊起涟漪，云初低垂眼眸，嘴角勾出疏离的笑意：

“多谢娘娘。”

前世十多年，她自然能知晓宫中一些人到底是何秉性，这个徐淑妃，从来都不是面上的贤良淑德，也并非人淡如菊丝毫不肖想后宫之首的位置。

此刻拉拢是为何她不知，但总归不要被这表象所迷惑就是。

落叶飘摇，被风刮去，此时的莲池已不若一月前轻粉碧青惹目，皆是颓颓之像，偶尔落叶飘入池内，惊起微波。

许是察觉云初的疏离，淑妃的贴身侍婢柳绿眉头紧蹙，欲斥责云初却被主子微凉的目光逼退，但还是目光怨怼。

“不打紧的，妹妹如今是皇上心头上的人，本宫瞧着，妹妹似是不怎么爱说话……”

“在说些什么呢？”

承元帝下了朝批阅了会奏疏颇有些疲倦，便带着李

茂四处走了走，想寻个安静之地便来了莲池这边，却没成想能在这见到云初，还有淑妃。

小姑娘一身浅粉色素缎百褶裙，虚挽一髻，听淑妃说话时眼睫如扇似的扫着，倒让承元帝心中痒痒，不知她又在想些什么东西，心下一动，便开口了。

淑妃行礼时珠翠轻响，云初就着行礼间隙抬眼望去就见淑妃似是深深地看了下承元帝身旁的李茂，不知是何意。

“皇上怎么想到来此了？臣妾与云妹妹说着话呢，皇上瞧，这衣裳是否级衬妹妹？先敬罗衣后敬人，臣妾这衣裳不算枉费了。”

言笑间承元帝将原本落在云初身上的目光转向了她，淑妃笑的愈发真切。

“不错，远望如红霞，近观如芙波。”

承元帝缓缓行至云初身前，眼中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怎的今日打扮的如此好看，朕远远瞧着还以为是九天仙女下凡而来。”

簌簌秋风扫过眼前，掀起鬓发引至眼睫，还未等云初伸手，一双大手便拨正了细碎的发丝，轻揉她的脸颊。

淑妃眸中一暗，抬首时面上仍是和煦的笑容

“皇上，臣妾想起皇后娘娘还有事与臣妾商议，就先行告退了。”

“嗯，去罢，朕午膳去你宫里用。”

李茂打眼瞧着明显高兴许多的淑妃，抿了抿唇，淑妃今日为何会在这，按理说这莲池许多妃嫔都不会过来，偏生昨夜送了衣服今日就巧遇，还连带着让皇上想起了她，这事没有那么巧合的。

“奴婢哪算九天的仙女，这宫中那么多美貌的娘娘，就方才的淑妃娘娘便面若桃花，楚楚动人，奴婢是半点也比不上的。”

瞧着眼前人那水盈盈的眸子似一不小心流露出的点点醋意，承元帝压下欲上扬的唇角，沉声道：

“嗯，皇后贤惠端庄，贵妃仙姿玉色，贤妃姣若秋月，淑妃桃花玉面，朕之后宫，的确粉黛无数各有千秋，只是……”

未说完的话消散于二人双唇相接之时，光细细照在二人身上，隔绝外人。

片刻后，承元帝放开呼吸有些不顺的女子，眸中的笑意更甚：

“只是，你的吃醋的模样比谁

都让朕心醉。”

知晓小姑娘定然又会害羞地无处容身，承元帝将人拉入怀中，而后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你还未回答为何今日竟出了院子？”

微风掠走旖旎，承元帝久久不见人回应，心中略有不耐，低头就见女子素白纤细的手从袖中拿出一个香囊，仍是绣着青竹花样，只是面料与绣工相较他腰间的要好上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