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风云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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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楚昭声音很低，异常坚定。

顾君泽不意外君楚昭的回答，他看着远处大兴恢宏的云都城池，“这倒是挺符合你的风格。”

君楚昭问，“那世子爷你想做什么？”

“顾家世代以辅佐君王为己任，为大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亦如此。”

君楚昭顿了一下，顾君泽烦恼的明显并不是这事。不过顾君泽的事情和她无关，没必要深究，说多了还会让顾君泽不快。

不快吗？

君楚昭挑起嘴角，拆穿了顾君泽，“可是世子爷在柳树下沉思时，手里拿着柳条。正所谓折柳思情，红豆相思，想必世子爷思念的必然是位绝世佳人。”

她话音刚落，顾君泽瞥了她一眼，没有反驳。

大抵是上辈子互怼了数年养成的习惯，看着顾君泽不顺心，她心里顿时舒坦多了。

不过也不能真的惹怒他，论斗嘴诡辩，就算是整个太学府的人加起来，都赢不过顾君泽一个。

君楚昭爽完了便连忙补救，“在下以诚相待，是真想为世子爷排忧解疑。楚昭是个粗人，说话若有得罪，还请见谅。”

顾君泽看出她的心思，也不在意。小姑娘正是调皮的年纪，说起来，这幅怼他的样子还真像龙城。

想起那人，顾君泽眉眼微垂，笑容温柔许多，不自觉地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我想陪一个人，像今日这般骑马踏青，累了便在锦湖旁边的柳树底下睡上一觉。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若真能如此，别说什么沧海桑田，便是只有一瞬间也满足了。”

顾君泽少有这么抒情的时候，他声音不大，只有前面的几人听到。

顾念之偏头看着顾君泽，这还是他大哥第一次说出这种话，和名利无关。自由、悠闲，这两种东西向来和顾君泽联系不到一起。

不过他口中的“他”是谁？大哥有了心上人了？

和顾念之的茫然不同，君楚昭知道顾君泽口中的“他”是谁。

三皇子龙城。

顾君泽与龙城是君臣也是挚友，或许对顾君泽而言，龙城是比他生命还要重要的人。

前世君楚昭设计让龙城把他投入

天牢，他也因此被废。可是在顾君泽被流放的前夕，君楚昭去找了他。

天牢里的顾君泽狼狈不堪，清白人，浊世躯，千古罪名缚其身。

这个男人双腿残废，经脉尽断，浑身上下是大大小小数不尽的伤。他眼睛被人剜掉，丧失感知能力，连君楚昭走进都察觉不到。

一代贤臣智者，仅剩的只有一身傲骨。

君楚昭亲自送他离开云都，临走之前顾君泽问君楚昭龙城如何。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不要担心，他有把握。”

君楚昭记得自己是这么说的，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罢了，毕竟过去那么久了，记不清也很正常。

不过以前世的情况，如果不是从一开始就立场不同，也许她和顾君泽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君楚昭握紧了缰绳，轻声说道，“其实有些东西就像黄沙，你握得越紧它流走的越快，不如放开手也许它反而会乖乖待在手心。黄沙如此人亦如此，行事目标更是如此。如果固执地追寻一个目标而忽略在外的所有美景，也许到后头只是大梦一场万事皆空。倒不如偶尔出来放松放松，也不枉云都盛景。”

顾君泽诧异的看着君楚昭，很是意外，“这么有哲理的话，是楚衍教你的？”

“是我自己悟的。”

君楚昭无言，她真的那么五大三粗，说不出有文化的词吗？

此时君楚昭又听见顾君泽说，“以后不用叫我世子爷，楚衍叫我君泽，你也可以这么叫我。要是不介意，也可以叫我一声顾大哥。”

“……”

君楚昭偏过头，有一瞬间她似乎看到顾君泽嘴角的坏笑。

其实顾君泽是在暗戳戳的占她便宜对吧？突然就矮了一头的感觉。

不过跟着兄长直接叫顾君泽的名字不合礼仪，再者上辈子与顾君泽斗了一辈子，与之和解也是一种改变，提醒她绝对不能重蹈覆辙。更何况顾君泽比她年长，身份地位都比她强，他主动提出，君楚昭不领情也太不识趣。

最后君楚昭还是喊了一声顾大哥，彻底的走上和前世相反的路。

进入云都城区，众人相

互告别。君楚昭照计划要去医馆，但是顾相思一直跟着她，计划便暂且作罢。

至少现在的情况，君楚昭并不放心将自己的安危交给顾相思。

太阳消失后，君楚昭便感受到身体逐渐冰冷。这几日她身体的冷化速度越来越快，温度也越来越低。血液、内力还有体内的气都因身体的冰冷流动越发缓慢。

这样下去，等到她身体的温度冷到一定的程度，血液凝固结冰，那一天就是她的死期。而从身体变冷的第一天也就是贺云身死那晚算起，到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月。联系上身体每天降低的温度变化，还有时间差距，最多再过十天，她的血液就会在夜晚完全凝结。

顾相思和君楚昭时刻接触，她的任何反应都落入顾相思的眼中。

“阿昭，你的身体有些冷。”

顾相思不知道君楚昭怎么回事，但是身为一个医者，她能感受到君楚昭现在的状态极度糟糕。

就算是顾相思已经猜出来了，君楚昭还是死鸭子嘴硬，“可能是因为功体的原因，最近寒气入体，到了晚上会冷很多。”

“阿昭！”顾相思打断君楚昭的话，“我说过！别对我撒谎！”

顾相思嘴唇紧抿，面部线条紧绷，这还是她第一次对君楚昭发火。

君楚昭脸色很难看，顾相思的话就像一个引子点燃她这段时间以来积压的情绪。那些负面情绪变成愤怒在君楚昭的胸口聚集，她很想发泄出来，但绝对不是在顾相思面前。

“我说了，我没事。”

君楚昭不耐烦地低吼一声转身就要走，却被顾相思拉住手腕。

她本能地想甩开，然而看到顾相思坚定固执的眼神时，君楚昭还是克制住自己。顾相思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柔弱无骨，仿佛她一用力，就会把这人摧毁。

顾相思强势地握住君楚昭，要给她把脉。君楚昭反抗不了，闭上眼睛，自己一个人憋着生闷气。

出乎顾相思的意料，君楚昭脉象并无问题，除了常年征战导致的内伤外，她的身体没有大碍。

至于身体为什么冰冷，难道真的是因为功体的原因？还是说君楚昭身上有着她也从未遇

到的毒？

已经到了春天，天气回暖，万物复苏。夜晚的风吹在脸上，清凉苏爽，没有丝毫寒意。君楚昭身上披着最暖和的狐裘披风，手上却没有任何温度。

顾相思低着头，心里计算无数种可能，却下不了任何定论，最后只能放开君楚昭。

“你没事就好，是我太担心了。”

听到顾相思这么说君楚昭心底不但没有放松，反而越发沉重。

连顾相思都看不出的毒，这到底会是什么东西？

君楚昭故作镇定，转移话题，“嗯，你现在要去哪里？我送你回宫吗？”

“我在云都置备了宅院，前些日子皇姑父又赐了郡主府，我现在住在郡主府，今晚你上我那吗？”

“不用了。”

君楚昭身体她自己知道有多糟糕，自然不可能跟着顾相思去郡主府。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固执，直觉告诉她，这一回如果顾相思真的帮了她，她会欠下一世都无法偿还的债。

送顾相思回去之后，君楚昭一个人走在云都的街道上。她今日用了米粉上妆，掩盖掉自己本身的小麦色皮肤。到底是一白遮百丑，整个人看上去惊艳许多，走在路上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她在战场上经历了多年的风吹日晒，皮肤比起京城的小姐差上太多。

夏青说，如果她留在京城，即使不上妆也要比京城的公主小姐们好看许多。君楚昭知道夏青的话太过夸大，但确实中听。

女孩子哪有不爱美的，往常君楚昭留在胡关，边疆的女子与她并无不同，大家注重实战对脸并不在意。然而她回到云都，平日与大家闺秀们相处，这些差距自然就体现出来。

君楚昭倒也不担心自己的脸，等到她真的强大到一定的境界，自身的容貌就会随着功体的强化达到到巅峰。她现在会为脸感到忧愁，会因中毒而无力，一切都是源于她自身太过渺小，而非真正的强者。

回到将军府，君楚昭照常去静安堂向卢娇芸请安敬茶。要离开的时候，君楚昭头晕的厉害，差点栽倒在地。

夫人慢悠悠放下茶杯，视线扫过君楚昭，“你不舒服？”

面

对自己的母亲，君楚昭不会说谎，干巴巴的应声道，“是，中了毒。”

“你不去医治吗？”

“明日去。”

“去哪里医治？”

“太医院。”

“你今日拒绝了清河郡主，明日便去太医院，你说她会怎么想？”

“我……”君楚昭很震惊，“母亲，为什么你知道我和顾相思……”

夫人并没有回答君楚昭，继续说道，“事实上，能研究出鼠疫药方的顾相思，医术已经是大兴最强的人之一。你很清楚她既然都检查不出来，去太医院也只是无用功。”

君楚昭，她茫然地低下头，说不出话来。

“既然如此，你告诉我，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或者说，你为什么不愿意说出实情接受顾相思的帮助？”

君楚昭紧抿着嘴，心里闷得慌。

她不可能向母亲解释自己的忧虑，难道她要将朝廷背后的肮脏和污浊在这个圣洁的佛堂赤/裸/裸地扒开吗？

“难道说你忧虑的是长生锁的事情？”

君楚昭只觉晴天霹雳，后退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夫人。

“母亲，为什么你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