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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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卫慌乱地低头,跪趴在地上，作出彻底臣服的姿势，“是，属下僭越,谨遵少主之命。”

君楚衍脸色没有缓和,冷媒地命令,“你退下吧。”

“是。”死卫应下,知道君楚衍不会追究便消失在房间里。

君楚衍揉揉太阳穴，他一动，顿时伤口处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才发觉刚刚动怒将伤口重新撕开。

“嘶！”君楚衍解开腰封,将上衣脱到的腰际。低头看去,伤口处又溢出鲜血，两旁皮肉被血和浓水浸泡发白。

“那只疯狗在刀刃上涂得什么药,这么多天过去还不能愈合？”

君楚衍埋怨道，他从抽屉里翻出伤药,胡乱地涂在伤口处。

做完这些,他仰头看着房梁，心情复杂沉重。

雪国、妖族,两个词对他而言都是累赘,更何况组合到一起。

他是君家的长子,兴国的军人。从出生起就生活在兴国的土地上，甚至为之奋战六年之久，多次出生入死。

他是大兴的孩子,怎么可能和雪国扯上半点关系？

昭昭的血脉被激发完全在意料之外，如果被常人发现，之后会发生什么不敢想象。

思及至此,君楚衍从怀中摸出一条项链。那条项链与兴国的文化风格不同。用棕熊毛搓揉而成，上面穿着玛瑙珍珠等各种宝石，而在项链顶端绑着一颗锋利的狼牙。

烛光下，狼牙闪过一丝寒光，隐约可以听到孤狼嘶吼。由此可见这颗牙的主人生前多么强悍。

他慢慢握紧手心，狼牙刺破皮肤，鲜血并未滴入地上，而是尽数吸入狼牙当中。他当初靠着这颗狼牙硬生生在军营里熬过最危险的那段时间，如今他完全可以自己隐藏自己的气息。

不管现在有没有用，得找时间将这条项链交给昭昭。

……

卯英在城里玩得很尽兴，这边除了草原货币和以物换物外，兴国的铜币也可以用于交易。可惜的是银票并不能使用，有很多东西她都想买，可最后还是止步。

等卯英玩累了回到驿馆，发现李行在院子里早已恭候多时。

他靠在枫树底下

，手里把玩着一枚剑穗，目光温柔，就像是丈夫离开多年的妻子那样缅怀般的温柔。

什么鬼比喻，卯英拍拍脑袋，笑眯眯地上前。

“李将军，你来啦，我还以为你会晚点来呢。”卯英开心地将手中的糖葫芦伸过去，“这是我在市集上买的，要不要尝尝？我来的时候就吃了好几串，可甜了。”

李行没有接，他将剑穗仔细收好。他看向卯英，很平静地问，“你知道我想问什么，就在这说吧，我还赶着回去。”

卯英吐吐舌头，故作惊讶地说，“这么冷静的吗？我还以为你要杀了我呢。”

李行说，“说吧，我只想知道原因。我一个普通士兵，怎么可能杀的了苗疆的圣女大人。”

李行面色如常，不明喜怒，他这样让卯英心里反而觉得更刺激好玩。

“还真是无趣，”嘴上这么说，她脸上笑容更深。耸耸肩，咬下一颗山楂，卯英含糊不清地说，“对，芙蓉骨是我种在你身上的，就在你们上蜀道求药的时候。”

果然。

就算已经知道这个答案，李行还是很难受，“为什么？”

“因为它原来的主人是狄云。”

“狄云？”李行对这号人物的印象不深，好一会儿才想起是西南那位最后替陈深受责而自尽的将军。李行又问，“你是在为狄云复仇？”

“怎么可能，他还不够格。”卯英轻蔑地笑笑，她看出李行眼中的疑惑，对他说，“蜀道只是苗疆和唐门外门弟子组成的联合宗门，苗疆还不至于大方到为了一个外门弟子就动用芙蓉骨。”

卯英手上东西很多，有些手酸，她走到大树旁边的石桌旁将东西放下，然后坐到凳子上。

秋天已经快要过去，至少枫叶再也掉不下来，稀稀疏疏地在枝头挂着。

卯英望着那几片还在枝头坚持的枫叶，随意地问，“李将军，你知道为什么千百年来成功制作芙蓉骨的记载少之又少吗？”

李行说，“制作少，无非是条件苛刻制作困难。”

“对，芙蓉骨精气灵液提炼培养成卵，再孵化成虫，单这个过程就需要整整十年时间。而从幼虫到成虫以及

分裂母子蛊，这个过程又需要十年。在这二十年期间，必须要有人定时给它喂养精血，并保证这个过程决不间断。”

卯英说道这的时候顿了一下，看看手腕，然后才继续说，“精血的提供有两种，修武者可以将精血逼出体外饲养，而普通人就需要种植在脊椎部位吸取营养。另外在成虫过程中还要投入至少百种不同的蛊毒融合，可以说每一颗芙蓉骨都是蛊术的集大成者。”

李行皱起眉头，他能够看到卯英手上的道道伤疤。

那也是饲养芙蓉骨的代价吗？

卯英继续讲道，“芙蓉骨最终成熟后不仅能成为保命杀人的厉器，还能使寄主百毒不侵。如果是普通人作为寄主，甚至可以改变体质成为修武者。”

“那为什么会有爆炸的事情？”

“那就是成长期的母蛊影响，正常的蛊虫反噬而已。我培养的这只，是十六年前狄雷所求，为了给狄云改变体质。可是你们杀了狄云，那时芙蓉骨尚未成熟，而芙蓉骨的培养者和寄主不能是一人。狄云一死，我随时有蛊虫反噬的的危险。”

李行脸色很难看，不过他没有打断卯英，继续听她讲。

“当时正好狄雷过来说关于芙蓉骨的事，而你们又上山求药，这可是个好机会。所以我接近你，趁机在你身上下蛊。知道为什么选择你吗？李将军。”

说到这李行已经全部知晓了，他反而没有那么愤怒，认真回答，“姜云涛是蜀道的人，小将军和郡主种下连心蛊，所以你选择了我。”

“我本来以为你会喜欢这个礼物的。”卯英脸上的笑容很古怪，她撑着头看着李行，轻佻地说，“要知道芙蓉骨一旦成熟，貌若芙蓉，身形尤美，可是天下角色。就算不成熟，爆炸后血肉骨碎交杂，混合死状如同芙蓉花海，恢弘壮丽。只是可惜，你没看见。”

卯英摊手，看李行笑得畅快极了，“李将军，这就是事情的真相，你觉得怎么样呢？现在还想不想杀了我。”

“我只是一个小将军，怎敢伤害苗疆圣女。”李行重复自己的话，“事情已经说完，在下知晓，圣女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就告退了

。”

“你说什么？”

卯英觉得自己有点低估李行的定力，按照她的计划，李行没准会直接杀了她。

“荒谬的因果而已。”李行深深地看了卯英一眼，“就此别过吧。没有那只虫子，看来你自由很多。”

李行说完就离开了。

卯英坐在原地发愣，她看看手腕，李行意外的敏感。

因为芙蓉骨被禁锢的十六年，简直像个地狱。

清河郡府内，姜云涛已经提出辞呈。

他仔细安排好最后的工作，将清河郡府交给自己最信任的人，然后什么也没拿便准备离开。出府的时候他回头，看到顾相思站在院子里，双眼红肿，呆呆地望着自己。

两人对视了小会，最后谁都没有说话。姜云涛扬扬手中的剑，毫无留恋地离开。

刚出清河府，在见到的第一个茶摊他便看到自己想见的人。

那人穿着一身黑衣，脖子上戴着一圈银饰，大白天的显眼极了。他头发在脑后扎成高马尾，两边刘海将轮郭线遮掩，看起来人还算柔和。

姜云涛朝那里走去，到男人身旁的时候问，“请问我可以和您拼桌坐吗？”

唐煜声音很冷，“都是空座，不多你一个屁股。”

姜云涛笑出声，“你看看你，怨气这么大，也不怕教坏小银。”

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小银蛇从唐煜手腕处探头出来，吐吐舌头。看到姜云涛，就要朝他那爬去，然而没等它走几步，就被主人强力镇压。最后只能委委屈屈地缩回手腕，咬着自己的尾巴当手环。

唐煜没好气地说，“我的蛇有我教育，关你什么事。”

姜云涛并不在意他的语气，笑得更加开心，“那以后都归我管，关不关我的事？”

“以后？”唐煜这才有了点反应，他放下茶杯拉住姜云涛的的手郑重地问，“你确定以后都是？”

“当然。”

“再也不离开？”

“对。”

“起誓。”

“我起誓。”

都这么说了，唐煜才信了姜云涛的鬼话。他给姜云涛到了一杯茶，一边还说，“本来计划把你做成傀儡再带回去的，既然你

这么老实就算了。”

姜云涛汗颜，瞪着唐云，“不要说出这么可怕的话，我有点怕好吧。”

“可我是认真的。”

“……”

李行回到军营，将卯英说的情况尽数跟君楚昭汇报。

君楚昭听到后没有多大反应，卯英的经历和芙蓉骨对她而言只是没用的废料。比起那些幕后的原因，她更关注李行现在的状态。

君楚昭问李行，“你现在心结放下了吗？”

李行没有回答，或者说他根本无法回答。

邱平对他们二人的重要性，只有自己知道，能不能放下始终都不是主观能回答的问题。

两个人最后还是选择将这段记忆藏进心里，悲伤和仇恨都不应该表现出来，而是在内心深处永远给逝去的人留有位置，默默记住今天的教训。

“好好休息吧，就快入冬了。”

李行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卯英在胡关逗留了两三天，确定李行不会对她动手后就没再继续待下去。

草原开始退兵，内部矛盾似乎加剧。

胡关的压力骤降，在没有战事就可以干很多额外的事情。

君楚昭传信给自己早前安插在各个势力的眼线，让他们开始活动，最好可以进入各个集团中心。

云都势力复杂水深，这辈子每个事情变动太多，上辈子的记忆没有参考价值，反而会误导她的判断。

她不能靠别人来告诉她下一步该怎么走，而是要先摸清这盘水的底在哪，再跟着父兄的脚步谨慎前行。

霜降前隆格传回消息，如今草原上主战派与主和派相互对峙。由于事关兴国，他向君楚昭请示该如何选择。

这半年以来，隆格成功收复塔木里，已经是齐御巴图尔最重要的下属之一，现在各个部落在拉拢他。本来他计划韬光养晦，按部就班地走。结果雪国兴国两国的变故，导致草原内部党派纷争加强，他也被迫卷入漩涡。

君楚昭和君楚衍商议后传决定让他先不要表态，如果齐御巴图尔亲口问他，他就示意主和。如果他不问，就周旋过去，态度两边倒。

齐御巴图尔这人任性乖张，在君楚昭的

记忆当中他是只常人无法理解的疯狗。隆格回去才半年，走到现在速度快得不简单。其中有没有齐御巴图尔的手脚还是未知数，稳妥为上。

时间慢慢过去，军队中回乡的人不少。每天又没什么事做，就是插科打诨站岗，无所事事到为了两口小酒和巡查队的人斗智斗勇。

君楚昭站在城墙上，百无聊赖。

“这快要下雪了，草原军也退兵了，真是无聊得发慌啊。”

罗华在她旁边待着，手里拿着热包子，吃得津津有味。那包子香得很，再加上罗华可会吃，一个包子吃出了皇家大餐的感觉。

君楚昭鼻尖微动，她其实不饿，可看着别人吃东西就莫名地馋。

罗华警惕地看着她，退后小步，“你别跟我抢，我可以给你买新的，但是我手里的我可不会让出去。”

“……”

对食物相当执着啊，君楚昭心想，其实她真的不想吃，可是怎么感觉别人口中的那么好吃呢？

君楚昭辩解道，“我不饿。”

“可是你馋了。”

“……”

还真了解她，不愧是多年好友。

君楚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最近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能有什么事？”罗华三两口就将包子吞下去，仔细想想，好像的确挺重要，“说起来上头下了命令，大雪封路前镇北侯家的小公子就会过来。”

“这么快？”君楚昭惊讶，“不等到开春吗？”

“也不算快了，开春就打仗了，那个时候再空降士兵不听他命令他还能拿鸡毛当令箭将士兵斩了？不过顾家小公子这号人物我可从来没听过，小将军你认识吗？”

顾念之啊，君楚昭捏捏下巴说道，“有过几面之缘，很厉害的人物。他此前一直在外游历，没有接触过任何职务。”

“这样的话，幸好他来是参军，短期没有战事也不会难住他。等到开春打仗的时候，他也能好好融入这里。”罗华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希望是个会打仗的，咱可以不要军功都记他头上，但是别派个啥事不懂的让兄弟们受罪。”

君楚昭说，“放心吧，他很可靠的。”

“我信你，不过这还是黑麟军第一次接纳其他家族的人，之后会不会更多。”

君楚昭笑道，“也许吧，五花八门，看着也挺好玩。”

两人表面上打着哈哈，默默将这件事放进心里。

胡关很快就迎来了冬天，顾念之也在大雪前到胡关报道。

他刚来就胜任了参军，军中不少人对此不服。不过相处不久，顾念之就凭借着个人的人格魅力和周围的人就打成一片。

他性格很好，时不时串个门帮个忙，周围的人很快就都喜欢上这个不拘小节的少年。

君楚衍因为顾君泽的缘故也对他多加照顾。

顾念之自己都没有想到融入胡关这么简单。

另一头顾相思回到云都，时不时会给君楚昭写信。

当她的第一封信交到君楚昭手上的时候，胡关迎来了第一场大雪，将整个城市都淹没。

没有战争，这里等生活的节奏也变得轻快散漫起来。

君楚昭换上兽皮做的大袄戎装，整个人被包裹得圆滚滚的。也许是实力慢慢增长，身体自动修复暗伤，皮肤变得白嫩光洁。

她有时照镜子，看着里面还带着稚气的少女，她甚至怀疑那到底是不是自己。因为镜子里的人看起来真的像普通的女孩，没有经历过风吹雨打，和印象中的自己完全是两个模样。

接到第二封信后，君楚昭就决定给顾相思回信，不过由于路程漫长，可能要十多天那人才会收到。

她们分隔两地，可不约而同地每天都给对方写信。都想着如果有一天信传递到对方手中，之后那人就能天天都收到信件。

在胡关的日子总是快乐的。

君楚衍抽空带着君楚昭去山林里狩猎。

大雪很厚，足有三尺之高。他们的视线受阻，一不小心就会掉入捕杀野兽的陷阱，甚至会受重伤。可两人没当回事，兴致勃勃地冲进山林，分头狩猎。

君楚昭在雪林里走了很久，她找到一处灰熊的洞穴，进去后灰熊并没有感受到她的侵入，睡得死沉。

君楚昭在洞穴里翻了个遍。

在洞穴最深处她看到几枚金币，不过花纹都被毁的很厉

害，看不清上面是什么东西。唯一能确定这玩意是纯金的，重量不小。除开金币，还有几块破旧的老布，看布料是麻纺工艺。

结合金币与布料推断，原主人应该是西方诸国的人。

君楚昭又详细检查，确定没有任何关于金币主人的信息后，将有用的东西整理整理离开灰熊洞穴。

好好的狩猎硬生生被她捣鼓成寻宝。

她回到和兄长约定的地点，发现君楚衍也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反而手上拿着几串破旧的链子。两人对视，瞬间明白对方干了什么，欢笑出声。

君楚昭好奇地问，“哥哥，你找到的什么？肯定不止这几条链子。”

“这几条链子算什么，你看看这个。”

君楚衍神秘的很，在口袋里摸索，君楚昭探头看去，只见君楚衍从口袋中拿出一条古朴破旧的狼牙项链。那条项链由各种宝石串成，可是都远不及那颗狼牙光彩夺目。

只是宝石和狼牙都被鲜血浸染，失去原有的光泽。如果不曾被玷污，这会是无价之宝。

君楚昭惊奇地看着项链，连连称赞，忍不住接过来捧在手心仔细欣赏。

“哥哥，你这是在哪里找到的啊，太好看了。这狼牙绝对是从狼王活着的时候从它口中生生拔下，才会有这种光泽。”

“只是意外而已。”君楚衍笑道，“运气好没办法，你要不要？不要的话我就留着给你以后的小嫂嫂了。”

“我当然要！”君楚昭连忙应下。

北风吹得她小脸通红，眼神中的光芒就像永不消逝的北极星，充满了美好。

她收下君楚衍的礼物，也开心地将自己的所得全部给君楚衍。小小的金币并不值钱，但还是被自家兄长好一顿夸。

两人站那没多久身上就堆满了雪，两人抖抖雪，找找林中有没有兔子活着傻狍子。

不到申时太阳就没露头，两人没有耽搁，加快速度。最终收获两只兔子，两只山鸡，都成双成对，没准回去配对还能养成储备粮。

回到胡关许久，君楚昭还没有从兴奋劲中缓过神。她拉着一堆好友邀约，打算等雪停了，再出去玩。

罗华当晚就烤

了只兔子，拿着兔腿吃得可开心，“等雪停了就去湖面打溜滑呗，挺好玩的，还能抓鱼吃。”

“你就想着吃。”君楚昭瞪她，扭头问正在啃兔头的陈牧，“小牧，你想去湖面玩吗？”

小孩吃得满嘴油，嘴角还有辣椒。听到君楚昭的话，两个眼睛闪亮闪亮的，充满了向往和憧憬。他拿手背擦擦嘴，连忙点头，“想去！”

罗华看连连摇头，“林彤那老女人就知道训练训练，孩子教成什么样了，听到溜滑这么开心……哎呦！”

罗华没说完就被石头砸中，扭头一看，正是林彤。

“当着徒弟的面骂师父，你可越来越没出息了。”

“你说什么？！”

罗华气得兔腿也顾不上吃，朝着林彤扑过去。

君楚昭和陈牧李行几人面面相觑，最后耸耸肩，任由他们闹去。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两章是过渡章节，所以合在一起写，谢谢大家支持。

其实这几天一直在思考剧情的问题，欢迎大家捉虫提意见，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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