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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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泽林眸子下垂，眸子中闪烁着一抹黯然，失去了修为，成了一个普通人，这很难让人接受，他不由自主地心情低落，感觉生活都失去了本来的意义。

重头再来，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以前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虽说命是最重要的，但他还想不通。

他抬起头，对着楚桓微微一笑，情真意切地道，“谢谢你！”

“是我应该谢谢你，这些年奋不顾身挡在我身前的人你是第一个。”楚桓眸色晦暗，回顾他这一生，他不曾为别人出生入死，也不奢望被人如此，但此刻有个不熟的人这样做了，他却高兴不起来，反而很害怕。他怕他承受不了，他怕他还不起，他怕他忘不掉。

苦笑一声，眼神变得坚定，“你是第一个让我产生愧疚感的人，我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总以为凡事不扰我心，总以为我能够不染凡尘。我太高估自己了。”

“对不起，是我给你带来困扰了。”

“不怨你，你别多想，你先好好休息。”

周泽林确实需要休息，他需要想许多的事情。

一夜无声过去，翌日清晨，稀薄的阳光照进山洞。

楚桓第一个睁眼，身后的洞壁冰凉，他直起身子，转头看向还在睡的周泽林，又回头看了一眼坐了一夜的孟轲。

周冰烟巴掌脸惨白浮肿，就如同在漂白剂中泡了一夜似的，眼睛四周黑青，嘴唇干裂，呈深紫色，呼吸微弱，低不可闻。

她剧毒入心，再加上舟车劳顿、元气耗损严重、身受重伤，已然命不久矣。

孟轲深知这点，所以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周泽林翻了个身，却猛地惊醒，看看外面的天色，他不好意思地揉揉眼睛，慢慢坐起来整理了下衣服，笑容洋溢着说，“活过来的感觉真好。”

他的笑容发自肺腑，明媚的如同夏日骄阳，他挣扎着站起身子，拍去衣服上的灰尘，素手整理下鬓角的碎发，踉跄着向周冰烟走去。

孟轲听到脚步声，迅速转头一脸戒备地等着他，牙齿咬得咯咯响，脸上满是气愤。

“孟轲，没事。”

楚桓出声提醒，同时对他传

音，“他现在没有修为，就是个普通人。”

孟轲如野兽般的眼神褪去了野性，没与周泽林说一句话，转过头专心致志地望着周冰烟。

周泽林跌跌撞撞地靠近了周冰烟，看着她的惨状不由得潸然泪下。

他也是有心的人，以往戴着厚重的面具，将自己缩进无情的壳中。

他忘不了在他遭受冷眼、遭受欺辱时，是她挺身而出，他忘不了自己被周明银责骂、惩罚时，是她为自己求情，这才免遭皮肉之苦。

他是他凄冷的岁月里的一轮暖阳，同时也是他的寒月，他嫉妒她，甚至讨厌她。

但真当她有生命危险时，他又焦急万分，他不想让她死，也不想让她过得好。

他从来都是一个矛盾的人，有时候他都搞不清自己真正想要的。

但此刻，身为一个正常人，他想要她活下去，活的舒心，活的精彩。

他单膝跪地，探出手隔空抚摸她的脸，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滚滚落下。

泪水被空气蒸干，他那被红色蜘蛛网罩住的眼睛干涩麻痒，孟轲余光瞅了他一眼，走到楚桓面前，对他轻语几句。

楚桓神色大震，额头上浮现几道皱纹，瞳孔地震，“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孟轲神情决绝，笑着拍了楚桓的肩膀，“得君为友，不枉此生，如果有下辈子，咱们再续前尘。”

楚桓抿着唇，一言不发，看了他许久。

二人最后的道别是一个拥抱和一个对视。

周泽林注意到身后的动静，不明所以地转过头，楚桓招呼他一声，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山洞。

山风凛冽，寒风刺骨，周泽林凡人之躯受不了寒冷，冻得只打哆嗦，楚桓随手为其施加了护罩，然后一言不发地向远处走去。

靠在一棵歪歪扭扭的枯树干上，眼睛却望着远方。

生与死的交替从来都是如此简单，但付出的代价却是惨痛的。

禁术有言，以命换命，天理不容，牺牲性命的那方当永世不得超生，永远呆在十八层地狱中，遭受酷烈的刑讯。

狭小的山洞中，孟轲跪在周冰烟身前，轻轻地俯身亲了她的额头

，冰凉的触感让他的嘴唇抖动不停，时间刻不容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没有过多耽误，赶紧拿出早已经炼制好的丹药，丹药共有两枚，锈红色，散发着血腥难闻的气味。

一枚塞进周冰烟嘴里，一枚放入自己嘴里。

然后他嘴里念念有词，浑身皮肤变得通红，血液沸腾，如同岩浆一般在血管里奔流。

炽热的能量炙烤一切，孟轲浑身是汗，衣服湿漉漉，蒸腾的热气袅袅升起，迷蒙一片，如梦似幻。

山洞一室旖旎，让人浮想联翩。

孟轲双目圆睁，厚厚的嘴唇裂开，嘴角流出鲜红的血液，血液接触皮肤，似乎发出呲呲呲的响声，散发出滚烫的热度。

他美好的桃花眼中被无数血液填满，一片暗红，汩汩冒着泡泡。

浑身血管突起，似乎要冲破皮肤的束缚。

身体灼热，五脏六腑刀搅般的疼，脑袋里一团浆糊，天旋地转，他咬着牙苦苦坚持。

反观周冰烟则平静了许多，红色的光氤氲在她周围，如同母亲温柔的怀抱，肉眼可见，她的脸色变得红润有光泽，嘴唇一片殷红，富有弹性。

惨白的皮肤如同被撒上了珠粉，光泽明亮，吹弹可破。

她的脸上甚至浮现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好一声舒服的呓语。

孟轲眼看如此，笑了，幸福地笑了。

此生无憾!

他毫无牵挂地化为了一抹血红的流光，快速钻进周冰烟体内，与她的灵魂与身体融为了一体。

一切归于平静，白色的雾气消失不见，场中只剩下被红雾笼罩的周冰烟。

……

楚桓闭着的双眼忽而睁开，望着天空，呢喃，“珍重，如果有可能，我会带你走出地狱火海。”

“孟轲他…？”周泽林声音很轻，顾虑重重。

“死了。”

楚桓轻声回答。

“为了救冰烟。”

“嗯。”